闲云覆乾坤

　　第四卷：京城诡云录

　　第七章：凯旋归京暗潮涌，林深时见鹿踪现

　　铁壁关的朝阳，第一次显得如此珍贵。硝烟散尽，血迹未干，但关城上空飘扬的依旧是帝国的龙旗。王奕鸿站在关墙之上，一夜未眠的疲惫被肩头沉重的责任稍稍冲淡。叛乱虽平，但留下的烂摊子亟待收拾。

　　首要之事是稳定军心。王奕鸿以钦差身份，召集关内所有校尉以上军官，当众出示周毅通敌账本及邪药证据，宣布张诚伏诛、周毅待审，言明朝廷只究首恶，胁从不问。同时，他提拔了在平乱中表现果决、素有威望的那名校尉暂代关防指挥，并迅速整顿防务，派出斥候严密监视关外狄人动向，防止敌人趁虚而入。

　　对于那支被歼的“西域商队”，经过仔细搜查和审讯俘虏，确认了他们实为北狄“兀鹫部落”的精锐武士伪装，其首领正是那个在马车中神秘消失的灰袍人。俘虏口径一致地称其为“圣火尊者”，地位崇高，但对其具体来历和目的知之甚少。那枚火焰令牌，经过随行内卫中见多识广者辨认，确认是西域一个古老邪教“拜火圣教”高阶祭司的信物，此教派在中原早已绝迹，没想到竟与北狄勾结，死灰复燃。

　　周毅在被严密看管一日后，药力渐退，神智有所恢复，但记忆混乱，对近期所为大多模糊，只隐约记得被那“圣火尊者”以妖术和药物控制，身不由己。其状甚惨，却也坐实了邪教的诡异手段。

　　将关内事务初步安排妥当，留下部分内卫协助稳定局势并继续深挖细作，王奕鸿不敢久留，必须尽快返京复命。边关大将叛变，邪教渗入军中，此等惊天大事，需皇帝早日乾坤独断。他将昏迷的周毅装入囚车，带着关键证物和几名重要俘虏，在一队精锐边军护送下，踏上了归程。

　　归途比来时更加紧迫，但也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功绩。十日后，京城巍峨的城墙在望。王奕鸿一行并未张扬入城，而是由厉鹰亲自带人接应，秘密经侧门而入，直抵皇城司衙门。

　　皇帝显然早已接到飞马传书，第一时间在养心殿偏殿召见了王奕鸿。殿内灯火通明，除了皇帝和厉鹰，竟还有一位身着紫色官袍、面容清癯的老者——新任内阁首辅，杨廷鹤。杨阁老乃是清流领袖，刚正不阿，皇帝在铲除庞党后提拔他主持朝局，可见对其信任。

　　王奕鸿将铁壁关之事，从如何发现军械纰漏，到林墨然夜探取得账本，再到张诚发难、平乱过程，以及“圣火教”与北狄勾结的详情，原原本本，清晰奏报。他并未夸大自己的功劳，亦未隐瞒让那“圣火尊者”逃脱的遗憾，言辞恳切，证据确凿。

　　皇帝听完，良久沉默。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殿内气氛凝重。杨阁老则是眉头紧锁，捻须不语。

　　“好一个‘拜火圣教’！好一个北狄！”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冰冷，蕴含着雷霆之怒，“竟将手伸到了朕的边关大将身上！若非王爱卿机敏果决，铁壁关一失，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向王奕鸿，目光中带着赞赏与更深沉的意味：“王奕鸿，你此次又立下大功。临危不乱，智勇双全，朕心甚慰。”

　　“臣不敢居功，此乃分内之事，仰仗陛下天威，将士用命。”王奕鸿躬身道。

　　皇帝摆了摆手：“有功必赏。你皇城司副使之职，做得很好。朕再赐你金牌一面，可随时入宫奏对。另赏金银绸缎，宅邸一座。”赏赐颇为丰厚，但更重要的是那面金牌，意味着王奕鸿已真正进入帝国权力核心的视野。

　　“至于周毅……”皇帝语气转冷，“虽是被控，然失察之罪难逃，致使边关险陷，着革去一切官职爵位，押入天牢，终身监禁！其家产抄没，眷属流放三千里！”

　　处置完周毅，皇帝目光转向杨阁老和厉鹰：“杨先生，厉鹰，此事你们怎么看？这‘圣火教’……”

　　杨阁老沉声道：“陛下，此教派前朝典籍中略有记载，源于西域，教义诡谲，崇拜异火，常以秘药幻术控制人心，于百余年前曾试图传入中土，被剿灭。如今竟与北狄勾结卷土重来，其志非小。老臣以为，当立即诏令天下，严查此教妖人，尤其边关各地，需大力整肃军纪，防微杜渐。”

　　厉鹰补充道：“陛下，据王副使带回的情报，此教在京城亦有余孽，那‘黑煞尊使’尚未落网。内卫将加大搜捕力度，定要将其揪出。此外，北狄经此一挫，恐不会善罢甘休，边关需增派得力干将，加强戒备。”

　　皇帝点了点头：“就依二位爱卿所言。杨先生，边关将领的选派，由你与兵部慎重议定。厉鹰，京城内外，给朕仔细地筛一遍！朕倒要看看，这魑魅魍魉，还能藏到几时！”

　　他又看向王奕鸿：“王爱卿，你熟悉此事首尾，皇城司这边，继续由你负责追查‘圣火教’在京城的线索，一有发现，可直接向朕或厉鹰禀报。”

　　“臣，遵旨！”王奕鸿领命。他知道，与这个神秘邪教的斗争，远未结束。

　　退出皇宫，王奕鸿并未感到轻松。皇帝的赏赐和信任是压力，更是鞭策。“圣火教”如同附骨之疽，隐藏在京城繁华之下，那个逃脱的“圣火尊者”和未曾露面的“圣使”，如同悬顶之剑。

　　回到皇帝新赐的宅邸（他仍习惯住在闲云居，此处更多用于处理公务），林墨然已在书房等候。她依旧安静，但眼神中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王奕鸿注意到，她的目光不时落在那枚从铁壁关带回的火焰令牌上。

　　“墨然，你似乎对此物格外在意？”王奕鸿拿起令牌，递给她。

　　林墨然接过令牌，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冰冷的火焰纹路，眉头微蹙：“这纹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不是在西域，也不是在边关……是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与我的身世有关。”

　　王奕鸿心中一动。林墨然的身世一直是个谜，她自幼被一隐世高手收养，对自己的来历所知甚少，只模糊记得家族似乎遭遇过大变。“你是说，这‘拜火圣教’，可能与你家族有关？”

　　“不确定。”林墨然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迷茫，“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看到这火焰，心里会很不舒服，有些……悲伤，还有愤怒。”她将令牌放回桌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线索！如果林墨然的身世真的与这个邪教有关，那背后的故事恐怕极为复杂。王奕鸿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别急，既然有了线索，我们慢慢查。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就在这时，沈放匆匆来报：“大人，程岩程大人来访。”

　　程岩一脸喜色地进来，见到王奕鸿便拱手笑道：“奕鸿！恭喜凯旋！你这次可是又立下泼天大功了！如今朝野上下，谁不知你王奕鸿之名？”

　　王奕鸿请他坐下，苦笑道：“程兄就别取笑我了。不过是侥幸罢了，如今这‘圣火教’的麻烦，才刚开头。”

　　程岩正色道：“正是为此事而来。你可知，陛下和杨阁老已决意对北狄采取更强硬的姿态？边关增兵、粮草调配已在暗中进行。而且，陛下有意重启‘西域都护府’的筹建，意在震慑西域诸国，断北狄一臂，或许也能借此查清那‘圣火教’的根源。”

　　重启西域都护府？这可是大手笔！意味着帝国的战略重心将再次西移。王奕鸿立刻意识到，这将是未来朝堂博弈的焦点，也必然牵扯到巨大的利益和风险。

　　“此外，”程岩压低了声音，“庞太师虽倒，但其旧部门生故吏仍在，近来似有串联迹象，恐对杨阁老和新政不利。奕鸿，你如今圣眷正浓，又掌皇城司部分权柄，需多加留意，谨防小人暗算。”

　　王奕鸿点头称谢。朝堂之上的暗流，从未停息。他如今身处漩涡中心，一举一动都需格外小心。

　　送走程岩，王奕鸿独坐书房，看着桌上那枚火焰令牌和堆积如山的卷宗，心绪难平。边关的烽火暂熄，京城的诡云却更加浓重。邪教的阴影，朝堂的博弈，身世的谜团，如同无数条线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更加深邃莫测的未来。

　　而林墨然站在窗边，望着庭院中初绽的新芽，手中的匕首无意识地转动着。火焰令牌勾起的不安记忆，让她隐隐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逼近，而那风暴的中心，可能与她失去的过去紧密相连。

　　（第四卷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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