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箱十二卷

　　那名侍卫立刻抽刀向前催马。

　　嘚嘚！马匹来的很快，侍卫伸手出刀。

　　呛啷——

　　曹游突然一低头，长刀贴着自己的耳畔划过，带走一蓬长发，曹游的横刀却在这时猛然出鞘，狠狠地斫砍在马腿上。

　　“恢——”轰隆隆！

　　那马吃痛，连人带马撞入一旁的一座饭馆的门面上，人砸在马下面，眼见是起不来了。

　　李仁罕不由大怒，这几天的火气蹭蹭儿的往上涨，他也没有做再叫身后的侍卫上，自己突然催马出刀！

　　李仁罕是大蜀有数的悍将，刀马功夫即便是吴继忠也有所不及，自孟知祥入主成都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出手，但这一出手，长刀之上竟现风雷之声。

　　当！的一声巨响，黑狐本就孱弱的病体又怎经得起他这样的神力与马匹冲带？远远的只见黑狐的长刀脱手而飞，而一颗好大的头颅也冲天而起。

　　李仁罕余怒未消，大声地道：“将这个刺客的尸体也带回去跟昨晚的一起挂起来，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敢跟我作对，都是一样的下场！”李仁罕大声的说着，豹目环扫四周，吓得周边的百姓尽皆噤若寒蝉。

　　黑狐的求死对李仁罕来说，连屁大的事情都算不上，自有侍卫来拖走黑狐的尸体，但李仁罕更是火上浇油，再度拍马向皇宫的方向走去。

　　此时正值上朝的时间，各路的官员已经三三两两的行进在了上朝的石阶上，李仁罕携愤而来，只想尽快见到孟昶，一路上目虎胸挺，宛若无人，几个品阶低的官员甚至仅仅是因为在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也被他一手一个，粗暴地推到了旁边，那几个官员大怒，本要发作，但回首一瞧是他，不由连忙掩口，躲到一旁。

　　余人看了，也都唏嘘，敢怒不敢言。

　　御史孙润颇具正义感，不由大是摇头道：“真是乱了，乱了！”

　　茶酒库使安思谦正在他身后，听到他的自言自语，不由上前一步道：“孙大人在说什么呢？”

　　孙润一见是他，连忙打个哈哈道：“没啥，没啥！我们走了！”

　　安思谦便看着他微微一笑，也不说破，随着他一起进了大殿。

　　山间的药草虽然没有药店里正规，但却依然效果不错，方落雁的身体底子又不是一般地好，这才一两天，方落雁已经能够下地，虽然不敢做剧烈的动作，但走路还是勉强可以的。

　　方落雁便朝毋宝箱道：“箱儿，我们还有多少钱？”

　　毋宝箱已经换了一身农妇的打扮，粗布衣衫，倒也显得干净利落，闻言道：“不多，从李家出来的时候，我没有携带分文，现在有的，只是你身上随身的金银，应是不多，但对这些乡下人来说，也是不少！”

　　方落雁便道：“全都给大叔和大婶儿，问问他们能不能给我弄一匹马来，不是好马也成，只要能走路就行！”

　　毋宝箱不由抬头道：“你又要想做什么？”

　　方落雁便遥遥地看向泰昂达则城的方向，低声地道：“格桑拉姆是赤穹的女儿，她为了救我而命丧在此处，我……无论如何都要回泰昂达则城给王爷和王妃一个交代！”

　　毋宝箱的脸色一下便变了，怒道：“你疯了？赤穹疼你，只是因为原先格桑拉姆喜欢你，要想嫁给你，现在因为你格桑拉姆死了，你跟他们非亲非故，甚至不是一个族群，我估计现在他们现在甚至恨你入骨，你这个时候回去，不是自己去送羊入虎口？”

　　方落雁苦涩地点了点头，却又坚持地道：“这个我很清楚，我现在甚至能够想道王爷和王妃痛苦地样子，但是，欠的债就是债，不是逃避就能躲过去的，格桑拉姆在的时候，王爷和王妃都待我不薄，现在她不在了，我要是连到他们面前的勇气都没有，那才是证明格桑拉姆真的是瞎了眼！”

　　毋宝箱怔怔地看着他，知道这就是自己看中的男人，一直没有让自己失望地男人，但此行真的让他去了，又是一个九死一生，生死未卜，毋宝箱的心里纠结极了，虽然知道这个男人一旦决定的事是再也改不了的，但还是不死心地低低地问道：“就真的不能不去？”

　　方落雁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温柔地一笑，语重心长地道：“人生一世，命可以丢，但……不能做亏心事！”

　　感受着方落雁依偎过来的身体的热度，毋宝箱突然不再觉得那么寒冷那么可怕了，不管有什么风浪险阻，只要这个男人在身旁，自己就会觉得有依靠，有帮助、有希望、可以把一切都放心地交给他；不管结果是什么，自己都不会嫌弃他、怨恨他、即便是再苦再累也是甜，再难再险也心甘；哪怕是面对死亡，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甘之若饴的吧？

　　毋宝箱想着，也放心地将身子依偎在他的臂膀里会心地一笑，道：“是啊，人生在世，不能做亏心事，所以……还是要两匹马吧，我陪你一起去！”

　　“什么？你要与我一起去？”方落雁大惊失色，连忙放开了毋宝箱道。

　　毋宝箱便伸手一捋秀发，妩媚地一笑，满室生春，悲涩地道：“怎么，你现在的身体虽然已经能够勉强行动，但毕竟是数十道伤口，我得照顾着你；更何况，你觉得在格桑拉姆的事情上，我就真的能心安理得吗？她是为了救你而来，可是，何尝不也是救了我？我又怎么能够不当着她父母的面道一声谢？”

　　方落雁却大是摇头道：“你可以去，本来我就是想带你去泰昂达则城避一避的，但赤穹你就不要见了！”

　　“为什么？”毋宝箱不由奇道。

　　方落雁便叹道：“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如果我去的话，赤穹大王迁怒我的几率是六成，如果你要跟着一起去的话，那迁怒的几率将会达到九成，你这又是何苦，我去不单单是求死的，而是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更重要的目的？”毋宝箱不由疑惑地道。

　　“不错，借兵！为格桑拉姆报仇，为我爹娘和我妹妹报仇！”方落雁沉沉地道。

　　“借兵？赤穹会借给你吗？”毋宝箱不由吃惊地问道。

　　方落雁便沉思道：“按照现在泰昂达则城和大蜀的强弱对比来说的话，很难！但我必须要一试！”

　　“你又要上战场？”毋宝箱担心地道。

　　方落雁点点头：“要想杀李仁罕和李继宏，一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击败他们，二是刺杀；但我希望能在战场上光明正大地把他们杀掉，泰昂达则城死了公主，完全有理由提出对李家的决斗！所以，这次你就不要跟着去掺和了，你去了，就乖乖地找个地方等我的消息，我去去就来，好不好？”

　　毋宝箱知道自己去也是这次终于点默默地点头但还是惆怅地道：“上次你去维州的时候也说去去就来，结果当中发生了这么多，我们几乎就要天人永隔，永不相见，这次莫要再骗我！”

　　方落雁点点头，无奈地道：“此生真的从未想骗过你！”

　　“我晓得！”毋宝箱也淡淡地道。

　　“那我就去找大婶和大爷谈，这几天承蒙他们照顾，临走之前，更应该要感谢他们的！”方落雁便道。

　　“嗯！”毋宝箱只低低的应了一声，便再不语，温柔贤淑，像极了一个小妻子。

　　此时此景，方落雁也感受到了这股难得的温馨与说不出来的情愫，也还想再多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只得默默地出去了。

　　毋宝箱也沉浸在方才的语境之中，微微有些失神，脉脉地看着方落雁出去的背影，忍不住喃喃地道：“傅玄的《何当行》曾云：同声自相应，同心自相知。来形容夫妻的恩爱相随，我与方公子，什么时候才能跨过这一步，终成眷属，不再这样的相互小心、彼此翼翼呢？”

　　“所有的金子都留下了？”一处山坡前，两匹瘦马，瘦马上的方落雁和毋宝箱都化了妆，很难看出本来的面目，毋宝箱先问道。

　　方落雁点点头：“我只带了能够在泰昂达则城里你能用的，剩下的所有金子都留给了他们，他们救了我们的性命，再多的钱财也无法报答！”

　　毋宝箱点点头，深以为是，又问道：“这就是那天格桑拉姆公主替我们狙击李继宏的地方？”

　　方落雁点点头，翻身下马，取出一捧带血的土包进一块破衣衫内，道：“是这里没错了，我会记住拉姆为我所做的一切，终有一天我会用李仁罕和李继宏地血来偿还！我们走吧！”

　　两人两骑，缓缓地向泰昂达则城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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