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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几日后,汶梁山——
“报,人不在这里。”一名瘦黑的小卒抱手站在忠亲王身前,身后则是两辆被弃在半路的马车,几名小卒在里翻出了些不值钱的玩意儿,随手扔进了泥巴地里。
昨夜方下了小雨,车辙在泥地里拉出一长条明显的痕迹,马车的主人应是觉得太过显眼,这才弃了马车,转为步行。
“禀忠亲王,看脚印,人应该是朝山里逃了。”又一名小卒急匆匆赶来,衣角还带着泥水,应是方才在地里仔细探查过。
站在一旁的裴司午这才上前,开口:“忠亲王莫要着急,这山林里地势复杂,昨夜又下了小雨满是泥泞,廉亲王他应该跑不了太远的。”
陆令仪则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接过两盏茶,一杯给了忠亲王,一杯则给了裴司午:“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廉亲王看上去与世无争的,谁晓得竟藏了这般祸心。”
忠亲王接过茶水,打眼瞧了一眼陆令仪,又对裴司午道:“这接下来的路可就难走了,泥地湿滑,你们年轻人又性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与承恩公和永安侯交代?”
陆令仪与裴司午对视一眼,拉起他的衣袖:“你就陪我在这儿吧?好不好?令仪一人在这儿害怕。”
裴司午佯装叹气:“你们女儿家家的怎就这般胆小。”
又转头对忠亲王道:“实在是抱歉,那就有劳忠亲王了。”
这方裴司午正要带着陆令仪去临兰庄稍作休憩,忠亲王分了一波人过来道:“上回你们在此处遇难之事我亦有听闻,还是多带些人保你们安危吧。”
说罢,便只带了自己的一干亲随,往那北面山林而去。
下过雨的荒山一脚一个泥印,忠亲王告别了裴、陆二人,面色是毫不掩饰的冷狠。
他必须快人一步,在裴司午发现之前,将廉亲王灭口。
周遭带的都是自己的心腹,忠亲王叫他们围成一团,望着临兰庄的方向,压低声音道:“裴司午那小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来,咱们得速战速决。听好了,不要用刀,若有水、便溺死,若有崖、便推下去,事后再装作刚发现的样子,听懂没?”
几人领命,纷纷散去。
忠亲王自然也不坐以待毙,撩起衣裳下摆疾步进了山林。
几十余人训练有素,从外围一点点向内包抄,脚步静而快,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很快便发现远方一个不起眼的褐色衣衫。
衣衫的主人脚步匆忙,一边急着赶路,一边不时朝后张望。
一名侍卫见了,示意剩下几人接着跟踪,自己则回头寻了忠亲王,回禀道:“已找到人,您看可否现在处理。”
忠亲王冰冷的脸上现出一丝狡黠的笑:“不急,好歹是我亲弟弟,让我最后与他说几句。”
侍卫带着忠亲王一步步朝前方逼近,前方的人似乎也知晓身后渐渐靠近的危险,脚步愈发匆忙起来,正不知何处可藏之时,见前方一破烂庙宇,便毅然决然地冲了进去。
旁人或许不知,但忠亲王可是清楚的很,在这之后便是死路,也就裴司午那帮人命大,跳下水还能活着。
不过廉亲王那人自小贪生怕死,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怕是都花在为了那二世祖的爵位、被自己骗去边关一事上了。
要他去跳河?不可能的。
几名侍卫悄悄沿着破庙围了一圈,虽听从忠亲王的命令收起了弓箭,但以防万一,还是手握短柄,各个严阵以待。
忠亲王抽出手中的剑,边将拦路的枯草树枝砍了,边悠悠走近:“我的好弟弟,你束手就擒吧。”
佛祖石像塌了半边,只剩下半身还在底座上,那褐色衣衫之人蜷了蜷身子,身下的枯枝勾起衣衫一角,发出嘎吱作响。
“我未做过的事,为何要认下?”褐色衣衫开口,不是廉亲王又是谁?
忠亲王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掸了一瓦堆上的灰,掀袍坐下:“所以你便逃了?”
“哼,不逃难不成要留在那大狱之中、等着被处死?”
“那是自然……”忠亲王像是笑了声,“不过我很好奇,究竟是谁将你送出狱的?毕竟我刚打算叫季萧想办法救你出去,你就被他人所救……总不能真的是夜兰人吧?”
“你……你要救我?”廉亲王的语气不可置信中夹杂了一丝期待,“你信我是无辜的?”
“救你?呵呵……不过这世上没人会比我还相信你是无辜的。”忠亲王信誓旦旦,“毕竟那夜与夜兰人私通叛国的,是我啊。”
“什、什么……你?可……可是……”
“可是什么?”面对亲弟弟的难以理解,忠亲王似乎并不打算解释太多的样子,只道,“可是那夜你的脸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被人看见了,是不是?”
“……是、是你做了什么手脚!”廉亲王的语气激动起来,若不是防着外边的人,怕是要冲出来与忠亲王争执才是。
忠亲王笑了很久,是那种畅快的、肆无忌惮的、又高高在上充满鄙夷的笑:“实话告诉你吧,与夜兰勾结叛国的人,是我;想要将你骗去边关,又在皇上面前顶替我的罪名的,也是我;想要救你出狱,再趁机要了你的性命、让你带着所有秘密深埋地下的,还是我。”
像是终于知晓来人的用意,廉亲王颤抖的呼吸声中传来愈发强烈的笑意:“好啊!好!兄弟一场,我竟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片刻,他话锋一转,问:“我还是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让那夜所有人都将你认成是我的?若仅仅是靠衣衫妆容,怕是像不了几分吧?”
他二人身高体型、长相声音,可以说没一点相像之处,仅靠拙劣的装扮是不可能骗了许多人的。
“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足够你在那边慢慢回味了。”忠亲王耐心耗尽,他起身,逼近那座破旧的佛祖石像,“该上路了,走,我带你去那条河。放心,我会叮嘱他们,好好将你的尸首仔仔细细收起来的。”
忠亲王带着杀意的笑逼近,褐色衣衫无处可逃,只得朝里缩着身子。
“还躲些什么?”忠亲王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了,无所事事、只晓得吃喝玩乐,现下就他一人,料他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他目光在周遭的破铜烂铁上扫过,微风穿过厅堂,落在一侧嘎吱作响的旧木门上。
一闪而过的不对劲,像轻飘飘的柳絮转瞬即逝,无人在意。
一步、又一步,忠亲王绕过梁柱,视线落在那褐色衣衫上,上移,一张陌生的脸极具冲击力地撞入眼帘。
只需一瞬,他立即意识到不对劲,只见忠亲王将手中的剑一扬,锋利的剑刃在寒春中划出一道残影,刺耳的剑刃交接声比团团围上的锦衣卫更先让忠亲王意识到自己入了圈套。
他刚要喊人,便见一把利刃横挡在自己面前,裴司午的脸厌嫌地看着他:“外面的人都已经被处理干净,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褐色衣衫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木头碎屑,躲至角落,那鹤发童颜的面貌,不是籍壶又能是谁?
侧门大开,锦衣卫鱼贯而出,在这之后的便是陆令仪以及听了全程的当今圣上。
“自家兄弟,却落了个手足相残的下场……”皇帝面上并没有幕后之人落网的愉快,反之是一片落寞,“忠亲王,你何担得起‘忠’一字?”
“……”忠亲王面色逐渐苍白,四肢瘫软,最终跪在了地上。
皇帝阖上双眼,轻挥衣袖,示意将人带走,却见忠亲王猛地起身,夺走裴司午手中之剑,刀剑不眨眼,鲜血沐其身。
众人皆瞠目结舌。
“怎……怎会……”陆令仪捂住嘴,双眼瞪大,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忽闻大喊:“走水了!快逃!护驾要紧!”随之而来的是干柴霹雳作响。
初春泛着寒意,因此这极为不自然的烈火焚烧带来的热烫很快令几人察觉到强烈的危险。裴司午将被忠亲王夺走的剑一把夺回,劈开了一条路先送皇帝、陆令仪、以及籍壶出去,剩下的锦衣卫们这才劈开狭小的木门,挤挤囔囔地夺门而出。
烈火烧的很快,不一会儿破庙便成了一片废墟,待火终于被熄灭,锦衣卫这才从中救出忠亲王的尸首。
尸首早已一片焦黑,根本看不出人形。
皇帝不忍直视,闭上了眼:“好歹是个亲王,还是按亲王的礼仪下葬吧。”
“裴司午——”皇上喝道,“这火来的蹊跷,你务必调查清楚。”
“是。”裴司午领命,与陆令仪一道,目送皇上回宫。
待人都走远了,陆令仪走到裴司午面前,思忖了许久才道:“那个临兰庄,我觉得有些问题。”
裴司午还在带着自己的人搜寻破庙中走水的痕迹,正一筹莫展,听闻陆令仪这句话,忽地茅塞顿开:“会不会上次我们在此处受袭,和这次的走水,都与临兰庄脱不了干系?”
二人对视一眼,裴司午立即唤了手下人集合,众人齐齐朝临兰庄的方向围去。
还未进庄门,那熟悉的静谧感便预示了什么一般,裴司午走在前,与众人一道将临兰庄搜了个干干净净,却连个人影都无。
陆令仪检查完最后一间房,与众人在院中集合,正要走时,脚底却触及一块略不平整的地砖。
强烈的预感使她蹲下身,将那块松动的地砖撬开,几乎是抬起的那一瞬间,一股浓烈的硫磺味侵入鼻腔,陆令仪大喊:“不好!快撤!”
裴司午第一个反应过来,将陆令仪拦腰一抱,冲出了临兰庄。
待最后一人跑出临兰庄的大门,便听“轰隆”一声巨响,瞬间红光黑烟遮掩了所有人的视野,整座临兰庄被炸药烧成了一片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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