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案发现场禁止心动

　　夜风卷着断木上的彩绸飘得乱晃，刚被清理出的空地上还留着暗红的血迹，旁边围观的人虽退了些，却还有好事者伸着脖子往这边瞧。

　　柳敬常听完陆方回的话，转头看向萧云湛，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只沉声道：“殿下既这么问，那便按规矩来。”

　　他招手叫来一个衙役，“你带人去找酒行副行首吴明，就说官府查案，请他过来问话。”

　　他话刚落，魏武就从人群里挤了过来，神色凝重，凑到柳敬常耳边压低声音说：

　　“大人，现场人太多了，目前问了一圈酒楼内的食客还有伙计，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现在不少人已经开始慌了，开始有人说什么‘彩架塌了是闹鬼’。

　　卑职怕再这么聚着，万一有人趁机挑事，到时不好控制。”

　　柳敬常顺着他的目光往周围扫了圈，果然见好几个凑堆，交头接耳小声嘀咕着。

　　甚至还有几个穿短打的汉子，眼珠子乱转，还时不时往断木堆那边瞟，一副等待时机的样子。

　　他沉吟了片刻，对魏武说：“那就按规矩办，每刻钟放五个人走。

　　让衙役按照所有人录供时报的姓名住处，通知他们里长、坊长。

　　让他们以五户为准，互相监督。

　　若出问题，这五户连同里长、坊长一起连坐。

　　并且告诉他们往后要是想起什么线索，随时能去府衙说。

　　剩下的人也别让他们扎堆，分在街两边等着，不许靠近案发现场。

　　到时候衙役统一在街口录姓名住处，连同里面的，一样处置。”

　　“是！”魏武应了声，转身就要招呼衙役。

　　裴知微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叫住他。

　　“魏捕头，等一下。”

　　柳敬常和萧云湛都转头看向她，连陆方回也停下了跟管事的交代，目光落在她身上。

　　裴知微深吸了口气，慢慢说道：“我方才在观景台勘察残留的主绳索断口。

　　一侧深七分有余，另一侧深五分有余，都没割透，最后是被木架的重量拽断的。

　　那两个断口虽齐，但呈现多刀切割痕迹。

　　应该不是一个用利刃纯熟之人。

　　若是用利刃纯熟或者是功夫好的熟手，比如……比如谢世子或者殿下，要割这种麻绳，一刀就能割到他们想要的位置，根本不用反复划。

　　同理，有经验的屠户或者经常切割麻绳的人也不需要。

　　而且我观绳索断口，他所用的利刃应该极其锋利，所以不存在是因为利刃不利，才导致需要反复划的情况。”

　　谢霁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插了句嘴：“可不是嘛！若是我或者瑞王要是想割那绳子，哪用费那劲？

　　你说切到哪就切到哪，一刀完事，绝对不会有半分误差。”

　　她的指节顶着下巴，接着推测，“而且凶手应该不敢用长的利刃。

　　毕竟我看除了张骁一行人之外，带长利刃会引起额外的注意。”

　　张诚听到这，马上出来证实，“这位娘子说的没错，因着今日张刺史与诸位大人在小店里宴请贵客。

　　小人早早就做足了准备。

　　为保不出什么岔子坏了贵人的兴致，小的特意吩咐过，今日来店里的人若是带了明显利刃的，都以客满为由拒绝入店。

　　只因着张郎君的身份，这才没有阻拦。”

　　“所以凶手用的该是匕首，小巧，携带方便，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我量了观景台的栏杆，高四尺。

　　绳子绑在栏杆外侧，同时也量了栏杆到绳头的距离。

　　要想伸手出去割到绳索，还不会因为动作过大引起注意，还得用的上力。

　　结合这些来看，此人臂长至少得两尺五寸。

　　身高的话该在五尺九寸以上。”

　　柳敬常眉头皱了皱，问道：“裴娘子刚才怎么没说这些？”

　　裴知微也有些为难，“其实我刚才没说，是怕有变数。

　　万一凶手拿了什么杆子之类的东西延伸手臂，或者真的用了什么别的方式，将更长的利刃蒙混带进来。

　　那算出来的身高臂长就不准了，反而会误导大家的查案方向。

　　查案最忌先入为主，我不想因为我的推测让大家漏了别的可能。

　　可现在……情况有些不太好。

　　而且除了这些，也没别的线索了，只能先按这个方向优先排除。”

　　“裴娘子考虑得周到，本官在此谢裴娘子出手相助。”柳敬常说着竟然就是一礼。

　　裴知微没想到这人竟是如此性情中人，吓了一跳，赶紧回礼：“柳大人言重了。”

　　柳敬常语气比刚才温和很多，“裴娘子莫要自谦，能有这些线索，已经比瞎找强多了。

　　魏武，你让人优先放老弱妇孺，还有不符合裴娘子所说条件之人。

　　趁这空档，重点再问问那些身高过五尺九寸、臂长够数的。

　　对了，还有能延伸臂长的物件，比如短杆、木尺之类的，都要查。”

　　魏武赶紧点头：“属下记着了，这就去安排。”说着转身快步走了，脚步比刚才更急。

　　裴知微松了口气，刚想跟萧云湛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就瞥见旁边的张诚脸色不太对。

　　他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却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抬头看着他们，像是有话想说又不敢说。

　　裴知微心里一动，问道：“张掌柜，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张诚像是想的入神，一听问到自己，吓的一激灵。

　　“裴娘子……我……我刚才想起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今晚我见过吴明，还跟他打了招呼。”

　　“哦？”柳敬常立刻看了过来，“你什么时候见的他？在哪见的？”

　　“就在出事之前的半个时辰吧。”

　　张诚对具体时辰有些不是很确定，仔细想了想。

　　“那会儿我刚从后厨出来，要跟着伙计去给刺史大人的雅间送菜，在楼梯口碰见他了。

　　他问我怎么这么忙，我跟他说刺史大人在楼上招待贵人，所以我得仔细盯着。

　　他还笑了笑，说要去楼上看看景色，我没多想，就带着人去上菜了。

　　本来我也没太在意，可是刚才听裴娘子说臂长和身高……

　　我就突然想起来，吴明的个子不矮！

　　我身高五尺七寸，他比我高出小半头，那他肯定过了五尺九寸！

　　还有臂长，我总觉得他比寻常这个身高的人还要长些，所以肯定也超过了这个数……”

　　这话一出，周围的空气瞬间静了些。

　　萧云湛眼神沉了沉，看向柳敬常：“柳大人，看来得赶紧找到吴明才行。”

　　柳敬常对身边的衙役吩咐：“你去催催刚才去传吴明的人，让他们快点。务必找到他。”

　　衙役刚要走，魏武就领着个穿灰布短打的年轻伙计跑了过来。

　　那伙计看着不过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点稚气，此刻却吓得脸色发白，看见柳敬常就赶紧躬身：“柳大人，小的、小的有话要说。”

　　“你说。”柳敬常怕吓着他，语气放缓了些。

　　伙计咽了口唾沫，慢慢说道：“小的今晚负责三楼的招呼。

　　戌时前后，吴明吴老爷来了，一开始要了二楼的雅间。

　　可刚上去没一会儿，就下来了，说二楼景色不好，想去三楼观景台。

　　小的跟他说今日三楼已经没有雅间了，他说没事，天好，吹吹风舒服。

　　后来他还问小的，说掌柜的今天还亲自给人传上菜了，

　　小的就跟他说，刺史大人在楼上雅间招待贵人，掌柜的忙着照应。

　　他点了点头，说不用小的伺候，让小的该忙就忙。

　　小的就去给别的客人添茶了。”

　　他说着，偷偷瞟了眼谢霁，眼神里满是紧张：“再后来……再后来就听见这位郎君跟张郎君吵起来了。

　　大家都围过去看，小的也挤过去看了两眼，再回头，就没看见吴老爷了。”

　　“你没看见他什么时候走的？”裴知微追问。

　　“没、没看见。”伙计用力摇了摇头。

　　“那会儿大家都在看打架，乱糟糟的。

　　小的也没留意……等打架完了，小的再去观景台看，吴老爷已经不在那了。”

　　裴知微转头问张诚：“张掌柜，吴明常来玉壶春吗？”

　　张诚赶紧摇头：“哪能常来啊！

　　他自己在城西开了家‘醉月楼’，规模虽没玉壶春大，可也是正经酒楼。

　　他要宴请客人，肯定去自己家酒楼，既方便又有面子。

　　也就逢年过节，行会有大型宴请，邀请各位老爷的时候，他才会来玉壶春。

　　而且每次都是跟一群人来，从没像这次这样，自己一个人来。”

　　“这么说，他这次来很反常？”萧云湛问道。

　　单独来，还选在观景台，又正好赶上彩架坍塌。

　　这几点凑在一起，吴明的嫌疑一下子就重了。

　　“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反常。”张诚琢磨着。

　　“他那人向来精明，做什么事都有目的，不会平白无故来这儿耗着。”

　　大家正说着，两个衙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急色，冲到柳敬常面前就喊：“柳大人！找不着吴明！

　　我们去了他家里，他夫人说他傍晚就出门了，没说去哪。

　　又去了醉月楼，伙计说他没去酒楼，连管事都没见过他！”

　　柳敬常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要是吴明没罪，怎么会突然找不到人？

　　“魏武，你再加派二十个衙役，分着去吴明常去的地方找。

　　酒楼、行会、不管是亲戚家还是朋友家，都去搜。

　　告诉衙役们，不管怎么样，都要找到吴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再告诉他的亲戚朋友，如果知情不报，若查明吴明就是凶犯，他们便是共犯。

　　让他们自己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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