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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飞机迫降
所幸的是,李昔鱼如约到了要去瑶里的日子,这意味着他可以短暂地从这些怪异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了。
这段时间,李昔鱼和后期制作的工作人员加班加点,在八月上旬,总算把纪录片剪辑完成。
甲方那边看了完整的初剪版后也非常满意。
但纪录片宣发需要配合陶瓷产品,下半年才推出产品,届时会举办纪录片首映礼。李昔鱼暂时也可以将心里这块石头放下了。
这天,李昔鱼吃着饭,眼睛却没离开过手机,他在app上面浏览飞往瑶里的航班,仔细比较了每个航班的价格、时长等因素后,终于选定,却在准备下单时遭到了江一树的拦截。
“等会,先别买。”
“我刚好这段时间也要去瑶里。”
李昔鱼抬头看向江一树,怀疑他在开玩笑,“你确定?”
江一树点点头。
“但是你的工作呢?”
“我最近没接什么工作,准备休假了。”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早有计划,江一树调出手机界面,票还是比李昔鱼提前买的。
好巧不巧,李昔鱼正盯着看时,江一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显示是余守山打来的视频通话。
通话刚被接起,一个男声响起,“一树啊,不是说过段时间来吗,什么时候来啊。”
“票买了没?”
镜头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余守山的面庞出现在屏幕前,这是李昔鱼第一次见到他,紧张地往侧边移了移身子。
“过两天,和李昔鱼一起去。”
甘少英也凑了过来,笑着说:“昔鱼和你在一起呢?”
“在呢。”
“那和他说两句。”
镜头调转肚对着李昔鱼,他还没准备好,忙不迭地点头问好,“余老师,甘老师好。”
甘少英:“上次来没怎么好好招待你,到时候给你们做大餐。”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您,上次是我不请自来,真是对不住。”
“不麻烦,就盼着你们来了,有什么喜欢吃的菜我给你们提前准备啊。”
李昔鱼求助地看向江一树,江一树:“谢谢师母,不麻烦,平常随便就好。”
“不客气,那我就整点我们这的特色菜好了,昔鱼肯定没吃过,到时候好好尝尝。”
李昔鱼便跟着说:“谢谢甘老师。”
几人又聊了一会,才挂断电话。
江一树又再次提醒李昔鱼,“你先别买,我把票退了,我们买同一航班的。”
“噢......好。”
李昔鱼忽然记起何裕说过,江一树本来也是要抽时间去看望余守山的,但没想到会这么碰巧。
但无论如何,李昔鱼内心还是有点抑制不住的高兴。毕竟要去的地方还挺远,自己又人生地不熟的,搞不好还会再吃个闭门羹呢?
虽然现在来看,闭门羹倒不太可能,甘少英的态度明显变了许多。李昔鱼怀疑其中少不了江一树的推波助澜。
但江一树要是也一起去的话,李昔鱼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他在身边,总会有十足的安全感。
李昔鱼这次去主要目的是调研的,相当于提前踩点,先写一份调研报告,最后还得看老板那边会不会敲板决定这个方案。
不过老板好像已经放弃他了......
周六下午,两人一起坐上了通往瑶里的飞机。
飞机的座位相连。李昔鱼坐在靠窗的位置,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在坐飞机或者坐车时睡觉。
可能是因为最近剪辑的工作太累了,才上飞机没一会,就睡着了。
江一树还处理了工作上的一些事情,才戴上眼罩准备睡觉。
这时,前面那排的不知是哪家的小孩,开始大哭起来。
其实刚刚上飞机时,那小孩就一直在叽叽喳喳个不停,这会大部分人都睡着了,被这么一闹,旁边的乘客不悦起来。
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俗话能忍则忍,但有时总有人先忍不住。
左前排的一个中年男人,“吵什么,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不能管管你家孩子吗?”
女人连声道歉,“真是对不起,孩子生病了,不太舒服。”
说完,女人又去安慰小孩,“别哭了......”
男人见着情景,不好再发作,但还是说了几句才停下了。
争吵声已经停止,哭声却是好不容易才止住,周遭又恢复了平静。
而江一树的睡意全无,他摘下眼罩,发现李昔鱼也已经醒了,正迷茫地望着窗外发呆。
李昔鱼刚睡醒的模样还是和以前那样,双眼惺忪,还带着未散尽的困意。
“被吵醒了?”
“嗯。”李昔鱼揉了揉眼睛,“还有多久到啊?”
“还没那么快。”
“要不要再睡一会?”
李昔鱼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不了。”
刚刚的争吵事件,像是飞行中一个普通的小插曲。
飞机飞行到中半段,熟睡的人熟睡着,醒着的人则低声交谈着什么,一切都很平静。
意外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忽然一声巨响,机身毫无预兆地剧烈地颠簸一下,有人因失重感惊醒。
“怎么回事?”
四面八方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
空乘大喊了一声:“请大家保持冷静,系好安全带,不要起身或走动!”
这话一出,大家都慌了。
紧接着,是更加剧烈的颠簸。
飞机失事,那是必死无疑啊。
刚刚那个破口大骂的男人,飚了一句脏话,紧接着,慌乱声四起。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天呐,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我还不想死啊。”
“快系好安全带。”
更有人直接大哭了起来。
“各位旅客,飞机遭遇突发情况,需紧急迫降,请立即系好安全带,双手交叉贴紧前座靠背,头部低下!”
空乘的声音再次响起,场面一度混乱,没有人是不害怕的。
江一树和李昔鱼对视了一眼,心也开始狂跳起来,他想起了两年前在飞机上,过于相似的遭遇。
一时间呼吸困难,出汗,不受控地颤抖起来,江一树捂住自己的胸口,止不住的俯下身大口呼吸。
李昔鱼见此,急忙握住了江一树的手,也是极度慌张。
“你怎么了?”
他手指死死抠住座椅扶手,指节泛白,声音有些发抖,“我.....”
李昔鱼吓得连忙抱住了江一树,不停安抚他的后背,“别怕,会没事的。”
“深呼吸。”
大约过了好一会,飞机才恢复了平稳。
飞机最后成功迫降,有惊无险。
机组人员和乘客都松了口气,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空乘的声音带着一丝刚平复的急促:“各位旅客,飞机已安全迫降,请大家保持冷静,解开安全带,有序起身,携带随身物品有序下机,不要拥挤!“
李昔鱼还紧紧地抱住江一树,轻拍他的后背,“没事了,别怕。”
“没事了。”
“没事了。”
都是一起经历生死的人,但都还惊魂未定,这会大家都抱在一起大哭起来。
陌生人建立起短暂的亲密联结,刚刚还在争吵的化干戈为玉帛,女人抱着孩子被男人搀扶着下梯。
飞机迫降在了一个最近的机场,距离瑶里,高铁需要一个多小时,但现在天色已晚,便两人决定在附近的酒店先住一晚,第二天再赶路。
江一树和余守山说明情况,谁都默契地也没有提起刚刚这件事,只说是路上耽搁了,并未提及飞机上的不愉快。
这边离旅游景点近,加之时暑假也是出行旺季,这边的酒店都挺难订的。
好不容易有空余的酒店,还剩一间大床房和一间双床房。
李昔鱼向酒店前台说订了一间双床房。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江一树的心情很低落,还没恢复过来,一路上都沉默寡言。
李昔鱼都不太敢在脑海里回想起在飞机上的画面,是想一次就会心悸一次的感觉。
说实话,在那几分钟里,李昔鱼大脑也短路了,但江一树的过激反应让他更害怕。
酒店的房间里,李昔鱼面对着江一树坐下,试探地问,“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一树抬头看向李昔鱼,但像是脱下了外壳,在李昔鱼面前难得地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我很害怕。”
李昔鱼坐过去,拍了拍江一树的肩膀,“别怕,是鸟击,但还好没有伤到要害,我们很幸运。”
“没事了,我们现在都好好的,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江一树没回答,李昔鱼绞尽脑汁安慰人的样子很不熟练,也让江一树感到片刻的安心。
可李昔鱼为什么可以这么无所谓,他看着李昔鱼因为说话而动着的嘴唇,还是问出了那句话,“在飞机的时候,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第一时间想的是抱住江一树?
“害怕。”李昔鱼没有什么犹豫地,很诚实地回答,“但是那种时候,好像害怕也没有什么用吧。”
“其实每次坐飞机前,我都设想过,每次都安全抵达了。”
李昔鱼好像没有什么很深的牵挂,世间最放心不下的其实是江一树。
但那时候,江一树就在自己身边。
时隔多年,李昔鱼再次看到江一树脆弱的一面。
也因为江一树说害怕,李昔鱼就很没有骨气地和江一树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订的是双床房,一张床其实堪堪只能够一个人睡,容纳两个成年男子是难以想象的拥挤。
两人的身体靠得极近,穿着短袖,肌肤贴着肌肤。夏季的天气炎热,即便开着空调,也有热源不断传来。
鼻间的气息随着一次次的呼吸彼此交错,心跳声仿佛也在此刻无比清晰。
黑夜里,李昔鱼看不清江一树的眼神,只知道距离越靠越近,李昔鱼仿佛无处可躲,嘴唇很轻地贴上嘴唇,他们小心翼翼地吮吸着彼此。
这是一个寻求安慰的吻,不带过多的色情意味。像世间受伤的小动物,寻求同类的帮助。
也像从前很多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彼此索吻以求安慰。
只是曾经最相爱的两个人,在寻求过去的爱。
可能是夜色过于隐蔽,也可能是江一树太过脆弱,又或许是李昔鱼此刻也害怕得没有那么勇敢。
总之,李昔鱼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很没有原则的人,没有阻止这个吻的发生,自然也没有控制结束。
他们吻了很久,以至于分开时,李昔鱼感到嘴唇有轻微的麻意。
江一树盯着李昔鱼看了好一会,伸手揽住了李昔鱼的腰,缓缓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李昔鱼的眼睛还睁着,看着江一树,毫无睡意,心跳也没有睡着,反而以更强烈的方式跳动。
他想,江一树一定听到了。
过了很久,不知道是几点了。
李昔鱼将江一树的手拿开,很慢很轻地起身,回到自己的那张床上。
江一树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
李昔鱼侧身背对着江一树,江一树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
他的背影很单薄。
许是挣脱了束缚,李昔鱼很快入睡,好像做了噩梦,微微颤抖起来,但片刻后又恢复平静。
时间追溯到好几年前,江一树伸手就能将李昔鱼抱住,和李昔鱼的距离由那时的无限贴近,到隔着一片海洋,到隔着一面墙壁,再到现在只隔着一个小小的床头柜。
距离忽远忽近,江一树的心却一直停留在原地,停留在李昔鱼周围,却始终无法再靠近。
那年在飞机上写下遗言的江一树,会有想过自己还能有这一天吗?
两年前,江一树遭遇过和这次相差无几的“空难”,应该说更严重一点,鸟撞击的机翼。
在生死关头,当生命可能即将迎来最后一刻,当周围的人都慌乱地拿出手机,给亲友发信息,拨打电话时,他第一时间最先想到的是自己分手三年多的前男友。
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啊。
也是那个时候,江一树才发现自己还是没能放下李昔鱼,原来说着要往前,却一直停留在李昔鱼说分手的那个夜晚。
一步三回头。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的时候,命运却给他轰然一击。
人们是不是不都喜欢在往前走时回头看?
为什么明明说好了要往前走,却又一次次忍不住回头望?
到底是什么停留在了时间的长流里?
是不是要透过后视镜将过去看得真切,才明白每个人都在倒退中走向未来。
每个人都在为生命的不确定而害怕,可江一树却拿着手机,在犹豫。
当时的惊慌声比今天得还要恐怖许多,机身剧烈颠簸,江一树盯着手机那个存了许久的,李昔鱼后来新换的电话号码,听着耳边生生死死的叫声,第一次感受到命运的降临如此猝不及防。
他颤抖地拨通了电话。
而电话也如同预料般的无法被接通。
这场灾难降临得那样轰轰烈烈,落下帷幕时却悄无声息。
下了飞机,江一树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与不安,他握着手机,再次拨通了李昔鱼的电话号码。
在拨打电话的那几秒里,江一树在脑海里设想过无数次开场白,比如要先介绍一下自己,再平静地提起打这通电话的原因。
李昔鱼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带着江一树无从辨认的语气和陌生的情感,“喂?”
“你好,请问是谁?”
“听得见吗?”
“你那边好吵。”
............
可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在听到李昔鱼声音的那一刻,江一树的大脑一片空白,真正想说的话不合时宜,要说的事情经过也不能说出口。
江一树有很多话想说,但发现在那一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于是只有沉默。
长久的沉默后,那边很小声的一句,“不会又是骚扰电话吧。”
过了两秒,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周遭恢复了安静,旁人的哭泣和拥抱,在这一刻都失去了喧闹的色彩。江一树盯着电话号码,眼泪一瞬间啪嗒地掉了下来。
后知后觉,害怕涌上心头,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了,但江一树却更害怕真的从此见不到李昔鱼。
如果江一树真的命丧于此,再也不能见到李昔鱼,江一树怀疑自己会死不瞑目,即便不愿承认自己还未曾真正放下,却也无法否认自己不恨李昔鱼。
好像就是这个时候,江一树才明白,他不恨李昔鱼亦真亦假的爱,也可以接受李昔鱼的不坚定,他恨的只是李昔鱼永远最先抛弃他,而他却撞了南墙,还想要回头。
如果至死都不能忘记一个人,无法抹掉刻入灵魂的印记,那就要永远记住。
再过不久,江一树又从连榕那得知了李洄之和李昔鱼的真正关系,也知道了许昔仪去世的事情。
当年的分开或许有这个原因,抱着这样的想法,江一树回国了。
后来慢慢重新联系上,再到现在,江一树都找不到能令他信服的分开的原因。
或许李昔鱼真的只是不喜欢他了。
那江一树要做的,就是让他重新喜欢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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