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蝶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姜谕的精心照料和不知名的草药作用下，蝶生后背狰狞的鞭伤渐渐结痂脱落，长出粉嫩的新肉，虽然动作稍大仍会牵扯疼痛，但总算不再危及性命。

　　只是脚踝上那副精致的银链，如同无法摆脱的梦魇，时刻提醒着他如今的处境，活动范围仅限于这间宽敞却空旷的三楼房间。

　　银链的长度经过精确计算，允许他在房间内缓慢走动，可以坐到窗边看看远处的山景，却绝对无法触及通往楼下的阶梯。

　　每一次迈步，金属摩擦地面的轻微声响，都在敲打着他渴望自由的心。

　　这天傍晚，姜谕照例亲自端着饭菜上来。

　　他将托盘放在桌上，动作一如既往的沉默冷淡。

　　蝶生看着他将饭菜摆好，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足勇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开口：“阿哥……我……我能见见阿明吗？就一会儿……”

　　姜谕摆放碗筷的手微微一顿，侧过头，目光锐利地扫向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任何虚伪的痕迹。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压得蝶生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他以为又会换来一顿冷嘲热讽时，姜谕却收回目光，对着楼下淡淡唤了一声：“阿姐，把阿明抱上来。”

　　不一会儿，楼梯上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岚涯抱着一个身穿精致黑色苗服、粉雕玉琢的娃娃走了上来。

　　姜明比蝶生离开时又长大了不少，眉眼长开，那张小脸，竟活脱脱像是从蝶生脸上刻下来的一般，尤其是那双清澈懵懂的大眼睛。

　　“阿明……”蝶生喃喃出声，眼眶瞬间就红了。

　　岚涯将孩子轻轻放在铺着软垫的地上，小阿明已经能摇摇晃晃地站一会儿了。

　　他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脚上戴着奇怪链子的“陌生人”，似乎有些怯生生，又有些好奇。

　　蝶生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他伸出手，想要抱抱孩子，却被脚上的银链限制，无法靠近。

　　他只能蹲下身，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贪婪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声音哽咽：“阿明……是阿爹……阿爹回来了……”

　　小阿明似乎被他的眼泪吓到，小嘴一瘪，扭头就扑向旁边姜谕的腿，紧紧抱住，把小脸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瞧着蝶生。

　　这一幕，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蝶生心里。

　　姜谕弯腰，轻松地将儿子抱进怀里。

　　他冷眼看着蝶生泪流满面、痛苦不堪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的弧度。

　　“现在知道哭了？”他的声音没有半分温度，每个字都像冰碴，“当初扔下他，说走就走，头也不回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有丝毫留念？如今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无处可去，才想起来还有个儿子可以扮演舐犊情深？”

　　他轻轻拍着阿明的背，目光却如利刃般刮过蝶生：“你的眼泪和愧疚，总是来得这么恰到好处，又这么廉价。”

　　蝶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姜谕的嘲讽像鞭子，抽打在他最痛的地方。

　　他无法辩解，因为那是事实。

　　他曾经的逃离，确实抛弃了年幼的孩子。

　　此刻的眼泪，再真诚，在姜谕看来，也难免带着被困后寻求慰藉和软化的嫌疑。

　　他只能无力地垂下头，任由泪水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肩膀微微颤抖。

　　相见，不如不见。

　　这短暂的会面，带来的不是慰藉，而是更深的痛苦和自责。

　　姜谕不再看他，抱着渐渐被安抚下来的阿明，转身下了楼。

　　岚涯同情地看了蝶生一眼，叹了口气，也默默跟了下去。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蝶生一人，和那无穷无尽的、锁链摩擦地面的回响。

　　阳光透过窗棂，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却照不进他冰冷的心底。

　　晚间，姜谕哄睡了阿明后，放轻脚步上楼，想趁着蝶生睡着多看看他。

　　推开门，房内只有蜡烛昏黄的光亮照在床帏边上。

　　他动作很轻的挂起帷帐，躺到蝶生身边，将他的手握进掌心。

　　感受到蝶生手指上厚厚的粗茧，姜谕闭上眼，轻轻摩挲着他手上的银镯，通过藏在银镯内用来保护蝶生的蛊虫，看到了蝶生这一路的经历。

　　被月亮河冲走时的九死一生，养伤时日日都要喝的苦涩药汁，还有一路的颠沛流离，为了生存上山挖药材的辛苦……

　　原来在他看不到的的时候，蝶生受了这么多苦。

　　姜谕眼中满是心疼，可惜蝶生睡得太沉，丝毫未曾察觉。

　　轻叹一声，将沉睡的人紧紧抱入怀中，曾经乌黑柔顺的长发因在外面流浪而变得枯黄干燥。

　　姜谕轻抚他的头发，低头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蝶生身上伤口痊愈，满身的伤疤被姜谕亲制的密药修复如初，就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般。

　　看着白皙无暇的身体，蝶生知道姜谕不会再轻易相信他，也不会再向以往那样对他付出毫无保留的爱意。

　　所以为了让姜谕相信自己真的是因为爱上了他才回来的，他不得不做点什么。

　　姜谕送来了午饭，见他要走，蝶生连忙拉住了姜谕的手。

　　他穿着柔软单薄的寝衣，一头黑发柔顺的披散在身后，跪坐在柔软的羊毛毯上，抬头看姜谕时，可怜里透着引诱。

　　姜谕突出的喉结微动，不知蝶生是什么意思。

　　蝶生缓缓站起身，主动投进姜谕怀抱“阿哥，我好想你，在外面的日子我总是做梦，总是梦到你……”

　　说着，被重新养的白嫩的手指顺着苗服的缝隙，悄悄摸上姜谕的后背。

　　他靠在姜谕耳边轻声呢喃“在梦里，你的身体总是好烫……烫得我整夜睡不着觉。”

　　温热的气息顺着耳道钻入心头，姜谕垂眼看向蝶生，眼里是渐渐升腾的欲望。

　　同样冷白的大手捉住蝶生在他背后作乱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后颈上。

　　蝶生抬头看他，双手搂着他的脖颈主动吻上他的唇瓣，还是熟悉的，如山间晨雾一样清新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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