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今天不弹琴

　　微信好友申请99+，短信箱爆满，清一色全是辱骂。

　　【听说你有女装癖，变态！】
　　【大叔，离我们家肖骋远点！】
　　【恶心死了！别来沾边！】

　　手机又一次响起，看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余漾挂断，把微信设置成不允许任何人添加，面无表情长按关机键。

　　“余老师，可以继续了吗？”
　　王恬梦的声音从排练室中央传来，她拿着麦克风回过头来，丸子头上的碎发轻晃。

　　余漾收起手机，若无其事地嘴角微笑：“继续。”

　　然后，他的目光掠过她，与对面的肖骋短暂相接。

　　肖骋冲他挑眉，一个无声的询问。

　　“学长！”
　　王恬梦突然蹦到肖骋面前，对着麦克风兴奋地喊道，“这首歌我太喜欢了！谢谢你！我一定要在伦敦音乐节首唱！！”

　　少女欢快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排练室。

　　肖骋看着她，笑眯眯地说：“你高兴就好。”

　　余漾默默移开视线，正好看到程乐凡正回过头看他，毫不掩饰担忧的眼神，他安抚般朝程乐凡点了点头，便收回视线。

　　不得不说，肖骋写给王恬梦的歌非常适合她，这首名为《少女告白练习曲》，有着年轻女生独有的轻快雀跃，加上著名填词人填写的关于初恋与憧憬的歌词，想必一经推出，就会是代表作的级别。

　　中场休息的时候，助理小丁推门探头进来：“骋哥，周总让你过去一趟。”

　　肖骋应了一声，却没立即离开，而是转身走到余漾身边，低头看他：“你今天水喝得太少了。”

　　余漾：“知道了，快去吧。”

　　“要喝水噢。”
　　出门前，肖骋还不放心地回头嘱咐。

　　在他离开后，余漾也走出了排练室。

　　“余哥！”
　　程乐凡追上来，挡住他的去路，直接问，“是不是有人骚扰你？”

　　“啊。”
　　余漾看着他，眉眼舒展成一个宽慰的表情，“没事，小问题。”

　　避开了正面回答。

　　“阿骋知道吗？”
　　程乐凡追问，“需要告诉周……”

　　他话没说完，却被余漾揉了揉脑袋：“烟瘾犯了，我去抽根烟。”

　　全透明的吸烟室空无一人，余漾靠在玻璃墙上，偏头点燃一支烟，解锁手机。

　　一条条删除辱骂信息。

　　片刻后，门被推开，他没有抬头。

　　“能给我一支吗？”
　　王恬梦的声音传来。

　　余漾熄灭屏幕，抬眼看她：“可以。”

　　打火机的火苗窜起，同时映亮了两人的瞳孔。

　　王恬梦凑近，就着他的手点燃香烟，红唇吐出的第一口烟全喷在余漾脸上。

　　“谢谢。”
　　她笑出充满亲和力的梨涡，“好久没抽了。”

　　余漾被熏得偏头皱眉，忽然笑了笑。

　　王恬梦以探究的眼神盯着他：“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是不意外。”
　　他仰头将烟圈吐向天花板，并不看她，“你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王恬梦眨了眨眼。

　　“毕竟我们算是一类人。”
　　她靠上玻璃墙，目光穿过烟雾落在对面走廊，“所以我看得懂你的把戏。”

　　“哦。”
　　余漾显然对她的话毫无兴趣。

　　此时恰好有同事经过，王恬梦即刻切换甜美模式，挥手打招呼。

　　对方看到她指间的烟，明显一怔。

　　“所以，不要拿你的破事在学长面前装可怜。”
　　待那人走远，她的声音随之冷了下来，“他以前的音乐多干净？现在混进了忧愁，再这样下去，你会毁了他。”

　　余漾不想再听，直接掐灭烟头，转身离开。

　　“想知道怎么毁的吗？”
　　王恬梦碾灭烟蒂，对着他的背影说，“现在去周总办公室看看？”

　　-

　　“今早保安签收的，写着你的名字。”
　　周晋用下巴点了点办公桌。

　　桌面上一个快递盒敞开着，里面躺着一把水果刀。

　　刀刃下面压着一张A4纸，两个血红的大字：

　　分手。

　　“已经报警了。”
　　周晋的声音是见过大世面的冷静，他看着肖骋，“公司会安排保镖，你们自己也注意。”

　　肖骋盯着那把刀，没说话，眉毛微微挑起。

　　门突然被推开。

　　肖骋回头仅一瞥，立刻伸手合上快递盒。

　　那人站在原地，清清楚楚看到他的动作。

　　气氛顿时很尴尬。

　　“怎么？”
　　周晋笑了起来，用指节敲了敲桌面，“现在进我办公室都不用敲门了？亚太区负责人这么没排面？”

　　余漾的视线从周晋移到肖骋脸上，看着肖骋那副出轨被抓的心虚表情，笑了：“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才分开十分钟就想我了？”
　　肖骋走向他，勉强挤出笑容，伸手去拉余漾的手腕，“谈完了，走吧。”

　　“好。”
　　余漾对他微笑，然后缓缓地，从容不迫地把手腕从他手心里挣开。

　　肖骋眼角的笑顿时僵住。

　　——完蛋了。

　　-

　　“你们又在冷战？”
　　厉奇靠在卡座，观察着吧台后面的余漾，那人正侧过脸盯着曾小叶调酒，昏暗的灯光下，愈发让人看不清他眼底藏的情绪究竟是暗还是明。

　　肖骋整个人瘫在桌子上，头顶呆毛蔫巴巴地耷拉着：“……我也不知道。”

　　“这种事我有经验。”
　　厉奇一摊手，用过来人的语气说，“得好好沟通。”

　　“余哥被你的粉丝骚扰了。”
　　程乐凡拨了拨他脑袋上那根呆毛，“应该骂得很难听。”

　　肖骋猛地弹起：“我还真不知道！”

　　“这种事我有经验。”
　　程乐凡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得好好官宣。”

　　厉奇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官宣个屁！周晋都说了要低调！”

　　“那怎么办？！就让我余哥白白受委屈？！”
　　程乐凡一手摸着自己脑袋，一手高举拳头，“阿骋！做个男人！BE A MAN！！”

　　“不是——”
　　厉奇捂住他的嘴，“沈彦的违约金你还要不要了？”

　　程乐凡直接被击倒。

　　“钱倒是小事。”
　　肖骋看着角落里，一个举着手机往他们这边拍的客人，“关键是这次……”

　　余漾同样正看着那个客人。

　　“余哥。”
　　一旁的曾小叶小心翼翼地看他，“你在生气吗？”

　　余漾：“嗯？”

　　“这次真的不是我干的！”
　　看着余漾的脸色，曾小叶声音弱了几分，“……网上的那张偷拍照。”

　　余漾笑了：“我倒希望是你干的。”

　　“我不会再做那种事了。”
　　曾小叶一脸严肃。

　　“行了。”
　　余漾斜眼看他，“你第一次跟我说话时那股嚣张劲儿呢？”

　　曾小叶不由自主看向吧台对面，想起自己当初坐在这个位置上耀武扬威的样子，尴尬地笑了笑：“你不觉得那样的我很讨厌吗？”

　　余漾抬头思考了两秒：“是挺讨厌的。”

　　“啊……”
　　曾小叶缩了缩脖子。

　　“但是，在没有人拿刀逼你的情况下……”
　　余漾的语气意味深，说话的时候看向了卡座那边的肖骋，“不需要管别人怎么看。”

　　恰好此时肖骋也在看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接，然后同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心照不宣，却各怀心事的笑容。

　　-

　　王恬梦趴在床上，敷着面膜，轻松地哼唱着肖骋写给她的新歌。

　　手机屏幕亮着，她的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肖骋，我知道你能看到，作为粉丝，我希望你珍惜自己的羽毛，希望你的音乐像以前一样纯粹，不要跟某些丑闻缠身的人为伍！】

　　发送。

　　微博小号的评论区几分钟就涌入几十条附和，点赞更是无数，她满意地笑了，顺便把几个反驳的人拉黑删评。

　　手机突然跳出一串陌生号码。

　　面膜下，她原本轻松的表情警惕了起来。

　　第一遍，她直接挂断。

　　铃声又锲而不舍地响起。

　　她终于按下接听：“谁？”

　　“梦梦！是爸爸！”
　　听筒里传来男人急促的声音，“别挂！我有话——”

　　“滚开！”
　　她一把扯下面膜，“我说过！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

　　“你妈妈确诊了重度抑郁，这一个月瘦了十几斤……”
　　父亲卑微地恳求道，“回家看看她吧……”

　　“哈！”
　　她讥笑着，对着电话那边恶声恶气，“我抑郁的时候你们在哪？为了你们的面子，直接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出了国——”

　　“梦梦，我们知错了……”

　　“晚了。”
　　她挂断电话，顺手拉黑，动作一气呵成。

　　然后，她看着掌心被揉成一团的面膜，黏腻的液体沾满手指，突然一阵反胃，狠狠将它甩到地上。

　　她呼吸急促，片刻后才再次看进手机。

　　此时，她的微博又有了新的点赞与附和，但是她一点都不开心。

　　-

　　他们在演奏一首不知名的乐曲，时不时带着某种诡异的变调。

　　台下观众刺耳的尖叫频频穿过耳返，一张张模糊的脸裹着黑雾看不清面容，连他手中的键盘按键也是时好时坏，这一切余漾愈发焦躁。

　　他下意识抬头，去寻找安全感来源。

　　——那个总是站在舞台正前方的背影，此刻正摇摇欲坠。

　　砰！

　　萨克斯重重砸在地上，在聚光灯下泛着诡异的血光。

　　而那道身影晃了晃，突然向前栽倒。

　　“肖骋——！”

　　余漾起身冲了过去，却被地上的电缆绊倒，膝盖撞击地板却没有任何疼痛，他没觉察出异常，因为所有感受都被更大的恐惧淹没。

　　他挣扎着爬向前，到那个人身边。

　　他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脸，更可怕的是，暗红的血从那个人身下漫出，浸透了他的手指……

　　他在下一个瞬间睁开眼睛，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

　　寂静的房间里，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将双手举到眼前，五指张开又握紧，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反复确认，没有那些黏稠温热的液体。

　　可喉咙深处仍残留着梦中的灼烧感，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想去找水喝。

　　刚推开门，余光瞥见一抹影子。

　　肖骋坐在他房门外的地板上，靠着墙，头微微垂着，闭着眼睛。

　　窗外透进的月光落在肖骋半边脸上，右脸颊本该有酒窝藏在了阴影里，让这个人的脸显得有点陌生。

　　余漾蹲下身，听着他均匀的呼吸，盯着他看了好几秒。

　　直到某一个时刻，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对方的脸。

　　在最后时刻却停住了。

　　他改变主意正想收回手，下一刻，一只温热的手掌牢牢抓住他的手。

　　他眼前，那个本该熟睡的人睁开了眼。

　　眸色清明。

　　“大半夜在别人门口。”
　　余漾强装镇定，试图抽手，“痴汉么？”

　　“嗯。”
　　肖骋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脸上，嗓音沙哑，“就是痴汉。”

　　余漾更用力地想挣开，却被对方有些粗暴地拽回。

　　他一下不稳，差点摔到肖骋身上，只能伸出另一只手勉强撑在肖骋耳侧。

　　肖骋还抓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问：“做什么梦了？”

　　“什么也没有。”

　　肖骋无声地笑了，偏头吻了吻他的手心。

　　余漾一颤，像被烫到一样想缩回去，却被握得更紧。

　　“我什么都答应你。”
　　肖骋抬眼看他，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此刻沉得像深渊，“只要你不逃走。”

　　余漾盯着那双眼睛看了两秒。

　　终于，他还是狠狠挣脱了。

　　仓促起身时顾不得藏好眼里的狼狈，他不看肖骋，声音冷硬：“回去睡，别在这儿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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