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树神在人界扫垃圾

　　“的确是树根所需的养分。”良寿道。

　　送走一批小气泡，别墅现状较先前长进了不少。
　　屋内色彩明亮，花园里有了生机，一切都看起来不那么破败。

　　只是外墙依然还是有些斑驳。

　　“没关系的老板，此事非一蹴而就，需得慢慢来。”
　　木久川：“此工程可有进度？如何才算完成？”

　　良寿拿出随身平板凑到木久川面前。
　　屏幕上显示为房屋平面图，左上角有个进度条。

　　“这里便是修复进度，现已完成百分之二十五。”
　　木久川了然：“下一次果园开放是什么时候？”

　　良寿微微一笑：“您还真是心急，约一月以后。”

　　果园门票分为半小时至两小时不等。
　　时间越久越贵。

　　然而最便宜的门票，都快抵上木久川一个月的工资了。

　　难怪三途界有钱，物价是真心高。

　　最开始出现的那批小气泡，如今离开了十之三四。
　　自有后来者补上。

　　它们一直藏于各家具内，体态较先前的那批健康。
　　看上去也更眉清目秀。

　　大家各自玩过闹过，庆祝一番，木久川独自来到花园。
　　摩挲着下巴思索该如何利用。

　　别墅的花圃共两个，中间隔着一条笔直的水泥小路，连接院门与屋门。
　　若是花圃利用好了，不失为一道风景。

　　但看到空白土地的那一刻，最先涌上心头的冲动是种菜。
　　这或许是每个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可是木久川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种花。

　　整个屋子上下只有他一张嘴，用不着那么多蔬菜水果。
　　况且冰箱里的菜够多。

　　他叫来良寿，问清储存室的位置，进去找了工具，还翻出一包花种子。
　　“荼蘼花？这种子是我留下的？”

　　“是的老板，荼蘼花是您先前最喜欢的花种。”

　　木久川纳闷：我怎么不记得？

　　荼蘼花的花语是末路与分离。
　　浑身散发着一种破碎的美。

　　怎么可能算是美好的记忆之一呢？

　　锄头翻土，把刚冒头的嫩草拔掉，撒上花种。
　　木久川站在外面抹抹头上的汗。

　　看似不复杂，但实在耗费体力。

　　良寿递上水杯，木久川接过，走去楼梯上坐下：“旁边那片就靠你了，我干不动了。”
　　“没问题，交给在下就是，您好生歇着。”

　　木久川喝了一口茶：“有劳。”

　　每日打扫打扫房间、种种花、下下厨......
　　日子倒也过得清闲自在。

　　虽在假期，但木久川仍是每日天不亮就醒了过来。

　　可能是三百年无界之境的经历闹的。
　　让他一直处于防御状态，睡眠少得可怜。

　　即便睡着了也是一个接一个的梦。
　　干脆不睡。

　　这几日的梦十分奇怪，
　　许是受良寿那日的回忆影响。

　　几乎日日都会梦到黔村。
　　一个人影站在一方小院的门口，手里握着锄头，回头与他说话。

　　屋后花田姹紫嫣红。

　　梦里的一切都十分清晰。
　　草屋、鸡舍、篱笆、花田，甚至被艳阳炙烤的黄土地。

　　却独独看不清那人的脸。

　　木久川不知道他是谁，只觉得莫名熟悉。
　　白天蹲在花圃边观察幼苗时，脑海里也会不自觉浮现出那人的身影。

　　木久川眼皮掀起又垂下，洗干净手回到卧室。
　　坐在桌边，翻开一个本子。

　　端正秀雅的小楷在纸上写着冰晶柳叶、黔村、眼泪、有间花店、吻几个字。
　　拧开笔盖，在吻后面写下花田。

　　木久川盯着纸上的字，进入外勤部至今的回忆渐渐连成线。
　　片刻才注意到亮起的手机屏幕。

　　久久等不到接听，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木久川拿过手机，未接来电显示林薄闲。

　　回拨过去。
　　忙音只响了两声便被接了起来。

　　林薄闲的话音里带着一贯的慵懒。
　　“喂，宝贝儿，干嘛呢？明天可有空？”

　　木久川的话音依然冷淡。
　　“有事？”

　　“瞧你这话说的，非得有事才能给你打电话？”林薄闲躺在椅子里，晃着搭在桌上的脚：“作为队长，想我的队员了不行？”
　　木久川：“多谢，可你的队员并不想你。”

　　“我说宝贝，这就有点太伤人了吧？”
　　木久川勉强耐住性子又问一遍：“你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

　　“哎别别别，啧，怎么小半个月不见，越发冷淡了呢。”林薄闲放下腿往前挪了下椅子，又拿了根笔在指间转着。
　　“天气预报说明儿初雪，三途界应该会很冷，但人界可能就没那么冷了，一般都是雪融化的时候冷些。”

　　木久川听话听音，“邀我去人界干嘛？”
　　林薄闲意外之喜似的，怪里怪气地笑了声：“哎嘿~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请你吃火锅，咱聚一聚，其他人都已经通知过了，就差你了。”

　　“你一入职就投入任务，本想着冯建案结束后给你补办欢迎会，谁知道又紧挨着齐洛了。”
　　“这不是这两天大家都有空嘛，正好，怎么样？”

　　木久川不知道欢迎会还有补办一说。

　　他对聚会下意识有些排斥。
　　身上的血浸着雪原的冷。

　　同一个空间的人只要超过三个，就浑身不自在。

　　“还是、”
　　他刚张嘴冒出两个字，林薄闲就加快语速道：“啊行，就这么定了，明晚八点我来接你，不见不散啊。”说罢就把电话给挂了。

　　木久川：“......”

　　借口也不找个像样点的。

　　良寿刚推门进来就看见自家老板捏着手机，脸色有些难看。
　　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老板？发生了什么事？”

　　木久川：“没事，一个烦人精罢了。”
　　良寿没有多问，将果盘放在桌上：“老板吃点水果，马上该吃饭了。”

　　木久川看着果盘里金黄的柚子瓣，想起这东西还是林薄闲之前拿来的。
　　手机被他捏在指间转了半圈，一角轻轻往桌上一磕，忽然起身捞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走出门外。

　　“我出去一趟，车借我开一下。”
　　良寿不明所以：“老板您去哪啊？饭、”

　　话音混着下楼的脚步声传来：“饭先放着，我回来再吃。”

　　*

　　人界当真有了冬的味道。
　　风不似秋的凉爽，而是带了一点冰冷之意。

　　金黄的枫叶打着圈飘落。
　　木久川不自觉裹紧了大衣外套。

　　今天正好是阴天，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里。
　　空气里满是水汽的潮湿味道。

　　木久川任由冷空气覆在脸上，闲庭信步地沿着人行道往前走。
　　一路上频频惹人侧目。

　　他拐进一家水果店，精心挑选了些应季水果。
　　尽是适合明天吃火锅解腻的。

　　他又想着人多，大概一人负责一部分。
　　水果便由他包圆了。

　　买了两箱柚子、一大袋梨，橘子、苹果不计其数，香蕉少许。
　　拎满两手，大包小包地往车上去。

　　他近几日心情一直不错，尤其今日，想好好逛逛商场，买条围巾，再买几件厚衣服准备过冬。
　　可车停在别墅外他才想起，光顾着买水果，那些全都忘了。

　　逛街这事儿讲究的就是个临时起意，尤其对他这种不爱出门的资深宅男来说。
　　断没有再去一次的说法。

　　兴致就和士气一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人跟他心有灵犀。

　　翌日晚七点刚过，坐在桌边看种花教学视频的木久川，听到窗外一声极骚包口哨声，就知道某个烦人精来了。
　　他不胜其烦地推开阳台门。

　　林薄闲挂在驾驶室车窗外冲他热情挥手。
　　“走啦走啦，快下来！”

　　说罢他把鼻梁上的墨镜往下扒拉了点，望着花圃和别墅外墙嚯了一声。

　　约么半小时后，一个高挑的身影走出屋门。
　　步伐不紧不慢，臂弯搭着灰白的大衣。

　　林薄闲弯起唇角，自言自语，“还是一张冷脸。”

　　还没走近，林薄闲便替他打开副驾驶的门，伸手遮他头顶。
　　“来来来木先生，您当心~”

　　木久川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勾。
　　“多谢。”

　　矮身坐上副驾驶，抬头对门口的林薄闲道：“没有小费。”
　　林薄闲肘撑在车顶上：“用不着，美人儿肯赏脸，就是在下最大的荣幸了。”

　　木久川眉心舒展，伸手拉上车门：“贫吧你就。”
　　林薄闲绕去驾驶室，系上安全带：“不是我说，你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干嘛老板着，笑一笑不好吗？”

　　林薄闲的越野车视野开阔，木久川靠在椅背上惬意享受：“表情只是表现心情的一种方式。”
　　林薄闲想了想，道：“也是，有些人天生臭脸，不过管他呢，心情好就行了，笑不笑无所谓。”

　　山路颠簸，林薄闲开车技术一流，单手掌着方向盘，还能分神跟木久川聊天。
　　“这些天干什么了？”

　　木久川正要答，林薄闲就抢道：“让我猜猜，种花刷墙？”
　　木久川看了他一眼。

　　男人侧脸线条流畅，神情专注。
　　木久川收回视线，喉结动了动。

　　“差不多。你呢？”
　　“我？玩，各种玩，昨儿醉了一宿。”

　　木久川并不意外。
　　让他一个人待着，他能活活憋死。

　　那日他孤身一人站在路口挥手的场景，不知为何又浮现眼前。
　　木久川轻轻眨了下眼。

　　颠簸摇晃了将近半小时终于驶上高速路，道路一下子平坦宽阔了不少。
　　林薄闲终于放松了姿态，敞开了开。

　　他的越野车两米来高，开得越快风噪越大。
　　木久川感觉自己两只耳朵外边贴了层塑料膜。

　　闷得耳骨像是要胀开。

　　林薄闲降下一侧车窗，呼啦啦的风声灌满车厢。
　　“这段路风景不错。”

　　木久川：“什么？”
　　“我说，这段路，风景不错！”

　　木久川将视线移向窗外。
　　黄褐色的原野蔓延，与水墨色的远山相接。

　　极速掠过的波形梁护栏连成一线，像是给风景画安了个外框。
　　城市的一角漏了个边，挤进了画里。

　　过了收费站再往前约么五公里，便能看到御海市的欢迎标语。

　　过了安检口，这次却走了一条新路线。
　　木久川打量四周：“这是要去哪？不是去茶兰神寺吗？”

　　林薄闲看着前方：“谁告诉你要回单位了？”
　　“那我们去哪？”

　　林薄闲：“把你卖了。”
　　“......”

　　空气里静了会儿，林薄闲的声音再次响起。
　　“去我家。”

　　木久川：“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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