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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
毛晓毅两步上楼,家里飘出浓郁的酱香味,不用看都知道今天吃老北京炸酱面。结果进门一看还有红烧排骨和小炒肉,都是他爱吃的。
项语问他还头疼不,他说不疼,就是嗓子有点不舒服,发痒。项语让他继续吃感冒药,吃完饭睡一觉。
“晚上要不要去超市买年货?”项语问他。
毛晓毅说:“我在网上买了一些,这两天就到,应该够了。就咱俩,又不招待客人。”
项语怀疑以他节俭的作风根本没买什么,要他把购买记录给自己看。
毛晓毅呼噜完一大碗面,把手机软件打开让他看,又把今天收到的各种礼物摆出来。
项语看毛晓毅瓜子花生坚果各买了点儿,还有彩灯、春联、年画,他一边回忆一边:“怎么没有糖、糕点、枣?”
毛晓毅一指胡婆婆给的糖,“这不有糖,你元旦带回来的稻香村还有,就用买了,枣……我记得咱俩都不爱吃,就别买了吧。还有这些腊肉腊肠够吃到明年下半年了,鲜肉鲜鱼就现吃现买,不用囤货。”
项语点头,“水果呢?我去买几箱水果。”
毛晓毅赶紧阻止,“不用买太多,我可以在网上买,给送到家多好。你想吃什么?”
项语挑眉,他知道毛晓毅怕自己拖着他一起去超市。
“橘子、草莓,挑新鲜的你看着买吧,我不爱吃水果。”
毛晓毅要刷碗,项语让他放下去休息。他没听,坚持把碗刷了,又跑下楼去给胡婆婆洗头。
项语看他精神不错,由着他去了。
晚上都快凌晨项语还在工作,毛晓毅等不下去先睡着了。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项语敲打键盘的声音,他听见毛晓毅嘟囔着什么,他以为对方醒了,转头一看没有动静,这是说梦话了?
他悄悄爬床上去听。
“项语哥”
项语突然怔住不动。
再上三天班到春节放假,大家上了一年班,早就无心工作,各种打算起回老家、走亲访友、出去旅游的诸多事宜。项语则一心要赶在放假前把初步方案做出来。好在跟他对接的各个厂家的销售也都尽责,这三天他直接在中盛公司驻点,和吴宏逸一起,从早到晚开了无数个电话会议,终于赶在最后一天的晚上八点半,完成了这项工作。
只等年后上班,吴宏逸上报做初步评审。
两人互道新年好,项语把准备的年货从自己车里放吴宏逸车里,各自驱车回家。城区的街道张灯结彩,灯火辉煌,年味浓重。
这一年,项语收获颇丰,成了销冠,是公司和客户都依仗信赖的人,不再是需要担心随时被裁掉的无用之人。说句不谦虚的话,没有他项语拿不下的项目,没有他项语搞不定的客户。只要他想,便无往不利。曾经学的销售策略、心理学都成为他脑子的一部分,而他不再需要苦苦询问“怎么才能跟关键人搭上话?这个人到底想要什么?”这种低级问题,他已经站在人性的高楼之上,俯瞰全局,运筹帷幄。
而且新的一年局势大好,销售额有望破亿。不出意外的话,他想要的一切物质条件,都能实现。
项语心中豪气冲天,意气风发,他谦虚的认为,他将要踏进成功的大门,以成功者的姿态睥睨众生。
新年好。
再没有比这样的年更新更好。
项语把车停在地铁站旁的停车场,步行往家走。
那晚毛晓毅做梦,喊他“项语哥”,立时想起他自己梦里听到过的,那个像是在耳边呢喃的声音,和毛晓毅刚刚的很像。
梦里那个人说了一句什么,他醒来后没记住,但肯定有“项语哥”这三个字。
难道那次也是因为毛晓毅做梦喊他,所以自己才梦到?
大概是这样吧,梦见他了吗?可是第二天他问毛晓毅,对方说自己完全不记得做了什么梦。
项语不自觉翘起嘴角,连梦里都是他,孩子是真依赖他。
项语上楼,毛晓毅不在家,下午发信息说他去小敏家吃饭,小敏和何燕子明天回老家过年,走之前聚聚。
他从冰箱里拿出冻饺子,煮了一碗。饺子是胡婆婆和毛晓毅包的,两个人忙和一上午,包了好些连明后天都够吃。毛晓毅还是按着北方的风俗,除夕和初一都要吃饺子,就算最穷的那几年,也要买一袋速冻饺子。
小敏家,三个人两只猫,吃完火锅,上各种小吃,一边斗地主一边喝啤酒。
毛晓毅感觉她俩好像闹矛盾了,从他进门到现在三个多小时,两人几乎没对视过。
趁着小敏整牌,何燕子去卫生间,他终于问出口。
“你俩,吵架了?”
小敏看他一眼,“没有。”
毛晓毅摇头,他笃定道:“肯定有问题。”
小敏整好牌拿起啤酒喝,毛晓毅让她说说,有事说开就好了。
何燕子出来了,继续一脸平静的样子。
小敏把杯子按在桌子上,响声很大,她性格外向,藏不住事。
“这个事说不开,不信你问她。我俩年龄都大了,家里催着回去结婚,你跟家里人能说开吗?说不开呀。”
毛晓毅没想到是这件事,他有些惊讶,“你俩都被催婚了?”
小敏说是,何燕子也点头。
这事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又不能说你俩跟家里出柜吧。要是出柜像说话那么容易,不早出了。
“打算怎么办?”
小敏又喝酒,不知道第几瓶,她的眼神变得空洞,“不知道,我不想跟男的有任何关系,结婚,”她嗤笑一声,“结他大爷的婚!老子不结婚。”
何燕子看着小敏,眼里都是心疼,“别喝了,明天还要坐火车。”
小敏看着何燕子,眼泪滑出来,“燕子,我就想跟你在一起。你也别结婚,行吗?”
听何燕子说行,她抱住她嚎啕大哭起来。甜心和黑猫警长听见动静冲过来转着小敏焦急地转来转去。
毛晓毅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他们这个群体太难了,人人都身不由己。爱同性,真的就是原罪吗。
他听小敏以前说过一点儿自己的事,自她记事起她爸就家暴,她妈经常鼻青脸肿出不了门,她对她爸只有恨没有爱,可是她妈偏偏不离婚。因为她哥要结婚,家要完整才不会被女方挑剔单亲家庭。结了婚生孩子,需要有人带孩子。她侄子今年六岁,她家至今由她爸说了算,在家里跟大老爷一样被伺候着。她在家里感到绝望,所以逃得远远的,她不想跟他的姓,所以只说自己叫小敏。只不过春节是逃不过去的一道坎,她要不回去,她爸不会甘休。
等何燕子安抚好小敏,把她送回卧室休息,又出来和毛晓毅对饮,两个人坐在窗前的软榻上,看着窗外的灯火。何燕子又开了一瓶啤酒,一口气喝下大半瓶。
毛晓毅劝她少喝,明天要坐车会难受。
何燕子摇头冷笑,“我真希望死在路上。”
竟然这样决绝。
“可我还舍不得死,怕小敏一个人活得太孤独。”她停了好一会儿又继续说:“我妈是小敏的初中班主任,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家,那天我回家看见像一只流浪狗似的她,可怜极了。看见我进来,她连沙发都不敢继续坐,就那么一直站着,我妈还问我是不是欺负她了。”
何燕子笑了一声,“一开始我以为我妈就留她吃顿饭,结果晚上让她住下了,一住就是三个月,一直到中考结束。她拿到毕业证就不念了,去北京打工。我俩一直□□联系着,她打工我上学,等我大学毕业算是给我妈一个交待,你知道老师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学习不好。毕业后我跟她一起来重庆,我不知道明年能不能回到这儿。”
毛晓毅说:“会回来,你俩都会回来。”
两人对视,何燕子看见他眼里的坚定。她俩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工作中也严守这个秘密,所有的愁和苦都自己消化。毛晓毅说会回来,她转过头去看向远处,些许亮光点缀着黑夜,虽然微不足道,对于迷茫失措的人来说却是足够了。
两人各自干掉瓶中酒,毛晓毅起身离开。
项语看毛晓毅不像是见朋友聚会的开心,反而忧心忡忡,问他怎么了。毛晓毅把小敏两人的遭遇说了,主要是被催婚的部分。项语安慰他又问两个人要分手吗,毛晓毅说现在不分,以后怎么样不知道。
两人一阵沉默,毛晓毅忽而觉得自己幸运,至少他以后不会面临这样的问题,他孤家寡人一个,自己做自己的主,想喜欢谁就喜欢谁,不关任何人的事。
他抱住项语,仰头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项语哥,你别结婚了,我也不结婚,咱俩像现在这样好好过,行吗?”
项语笑起来,“我可比你大十岁,等我老了,你肯定要嫌弃我,不给我饭吃,不给我水喝。”
毛晓毅连声说不会,“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直到我死。”
看他这认真劲儿,项语心里暖得像注入一股温泉,他不打算结婚,一个人是过,两个人也是过,他跟毛晓毅在生活各方面都合拍,搭伙过日子倒也不别扭。
项语轻叹一口气,看来他以后要打算两个人的生活。
见他点头答应,毛晓毅高兴得一下蹦到他身上,双腿像条灵巧的蛇盘住他的腰,不管怎么样,就算拿他当弟弟,两人的关系也更加牢固。只要留在身边,就不怕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项语哥,你早晚得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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