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点不由人

　　蒋元贞当时觉得这招挺好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看起来齐幼麟也行使了选择的权利，最后也开开心心满载而归。
　　现在看来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儿子小时候吃过亏，现在仍然会对自己类似的举动保持警惕，担心自己又用这招来偷换他的第一志愿。
　　“对不起，爸爸以前做错了，不该用这样的方法让宝宝听话。但今天我绝没有这个意思，这块表是我之前看到，觉得很适合你早就为你订好的，今天带你来取而已。以前宝宝还小，爸爸讲的道理你可能听不进去，所以爸爸才出此下策。现在咱俩是可以敞开心扉好好沟通的好朋友，我向你承诺以后不会再这样，有什么事都直说，好不好？别哭了宝宝，会带你去参观，表也是给宝宝的奖励，别不开心了。”
　　齐幼麟还闷头哭唧唧。
　　“那你说真心话，喜不喜欢这块表？”
　　齐幼麟探出头来点点头，亲了亲蒋元贞。
　　“乖宝宝，爸爸爱你。喜欢就好，不喜欢也没关系，只要是给宝宝的，爸爸都乐意。”
　　“唔我喜欢，我也爱爸爸……”齐幼麟平复心情。
　　“明明喜欢，为什么要口是心非？跟爸爸都不说实话，嗯？”蒋元贞抽纸巾给齐幼麟擦眼泪。
　　“因为相比起一起去，不够喜欢手表……”
　　“好吧，我知道你很想一起去了，为什么这么想去，真是因为那个谁吗？你很介意他对你说过冒犯挑衅的话，对不对？”蒋元贞探究。
　　“不介意，我只是不想他趁我不在瞎表现，我才是爸爸的秘书……”齐幼麟不好意思。
　　“你不在他也表现不到我这啊，我不认识他，没有私下里接触过，他家里的提议我明确拒绝了，没有转圜的余地，况且他早定岗了，不会再有非分之想。爸爸就你一个儿子，就你一个秘书，谁都抢不走，好不好？”
　　“嗯……”齐幼麟缓过来了，有点不好意思，要坐回副驾去。
　　“回来，哭完就跑？爸爸这样了你说走就走吗小坏蛋……”
　　齐幼麟认真主动跟蒋元贞接吻，磨磨蹭蹭，哼哼唧唧很动情。
　　“宝宝，你哭过以后很敏感……想不想知道你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子……”蒋元贞盯着齐幼麟，小声引右。
　　“我s，爸爸杆死小表子，我最s了……”齐幼麟很想很想在蒋元贞这里确认他的优先级和宠爱度，眉态尽显。
　　蒋元贞呼吸一滞，火一路烧到脑袋顶。

　　蒋元贞真想好好研究研究齐幼麟到底有多怂，他死乞白赖什么都能舍弃好不容易求来去参观的机会，兴高采烈准备，出门前还抱着蒋元贞亲了半天，信誓旦旦说他一定要寸步不离跟着爸爸，不给别人可乘之机。
　　结果下楼出发上了考斯特，蒋元贞坐在双人座，旁边的一人座已经有人坐了，蒋元贞坐下示意齐幼麟也坐，齐幼麟却突然害羞了，不好意思和蒋元贞坐一起，观察了半天和青年小组的干事坐后面那排了。
　　蒋元贞回头盯了齐幼麟几秒，齐幼麟羞怯，脸红了红，“……蒋总，您喝水吗？”
　　蒋元贞瞪了儿子一眼扭回头了，真是无可救药，儿子在外人面前怎么怂成这样。
　　到了地方，在讲解引导下开始参观，四十岁以下连个正处都没有，有几个年轻副处也没人往蒋元贞身边凑。年轻人们不知道是觉得凑太近显得功利尴尬还是畏惧于蒋元贞的威势，以蒋元贞为圆心，三米半径内一个人都没有，就蒋元贞自己一个人光杆司令听着讲解被抓拍留念。
　　蒋元贞转了会儿觉得有点不太对，回头看看跟他谨慎保持距离的年轻人们，有些不解，看向儿子，齐幼麟倒是可真诚地眨巴着大眼睛冲他微笑了，也提着公文包站老远。
　　鸦雀无声到了返程，蒋元贞实在觉得有点压抑，又回头看看，大家还是各看各的不怎么理他。
　　返程上车齐幼麟又往后面跑，蒋元贞干脆一把拉住他，强行给他按在身边坐下了。
　　齐幼麟不好意思，大家上车路过他身边可不自然了，如坐针毡似的。

　　回到办公室蒋元贞把门一锁，往沙发上一坐，指着齐幼麟。
　　“来给我解释解释，一，为什么参观的时候躲我那么远，不只是你，你们所有人。二，下楼的时候还说要寸步不离跟着我，出了门坐都不跟我坐一起，座位上有刺？瞧你那个扭来扭去不自在的样儿！”
　　“……我也不知道，就是不好意思，咱俩出门多亲密都问题不大，和同事一起就有点奇怪，我脸红心跳的……”齐幼麟又脸红了，结结巴巴解释。“他们没和你站一块儿可能是级别差距比较大吧，觉得凑太近了不合适……大家肯定没有躲着你的意思，就是氛围到那了……”
　　“什么氛围，呆如木鸡鸦雀无声的氛围吗？至于吗！好像我怎么欺压你们了，我说一句话了吗？”蒋元贞气。
　　齐幼麟看蒋元贞生气，赶忙跑到蒋元贞身边蹲下扒拉着蒋元贞的膝盖，诚恳劝慰。
　　“爸爸，就像你之前跟我说的，猛虎总独行，牛羊才成群，像我这样人一多就从众害羞的人太平庸了，爸爸做最拔尖的那个就好了。对不起，我闹着非要去，没给爸爸帮上忙，还拖后腿了……”
　　“不是你说的会永远站在我这边，做我的坚实后盾可以依靠，就这样依靠吗？我还没靠呢！”
　　“对不起，我太没用了……爸爸要是觉得带我一起会失望，我以后就不去了……”齐幼麟低下头愧疚。
　　“行了，我没那功夫跟你废话！”蒋元贞气恼，“看书去，别烦我！”

　　没想到快下班还有人来敲门，齐幼麟把来人让进门，回秘书室了。
　　齐幼麟趴在桌边垂头丧气，他想以后要时刻克制自己的要求，他提要求非逼着蒋元贞答应，蒋元贞真答应了他又做不好，蒋元贞生气，他也后悔懊恼。以后还是尽量低欲望一点，顺其自然一点，蒋元贞怎么安排就怎么做，不要太刻意凸显他的个人想法。
　　会很蠢很被动，更加相形见绌。
　　来人下班点才走，齐幼麟锁好秘书室的门去蒋元贞房门口，蒋元贞收拾好东西出来锁门，冷冷看了齐幼麟一眼。
　　“别离我太近，你不是喜欢保持距离吗。”
　　给齐幼麟说的一愣，蒋元贞转身离开，齐幼麟没敢跟上去。
　　蒋元贞走开了齐幼麟才犹犹豫豫跟上，看蒋元贞按了电梯进去了，齐幼麟躲在电梯间门边没跟过去。
　　蒋元贞下去了。
　　齐幼麟发愣，蒋元贞刚才的意思是不带他回家吗，还是只是别跟他太近？
　　现在该下去吗，蒋元贞会等他吗？
　　他也没有手机，蒋元贞要找他也没办法联系，是不是回办公室稳妥一点？
　　怎么办，齐幼麟站在电梯间门口进退两难。
　　“小齐，怎么在这儿等着，不下去吗？”遇上了下班的秦总。
　　“……秦总好！我还不走，刚送蒋总下去。”一声呼唤把不知所措的齐幼麟叫醒，赶忙进电梯间帮秦总呼梯，把人送走。
　　算了，现在下去也不知道蒋元贞走了没。就算没走也肯定会挨骂，爸爸生气了，不如在食堂吃点饭，在办公室呆一晚，明天也许爸爸就消气了。

　　蒋元贞有点赌气，但没打算不带儿子回家。进电梯齐幼麟没敢跟过来，在电梯间门口一闪又躲回去了，蒋元贞按关门键的手顿了顿，直等到电梯门自己关上。
　　在车上等了老半天，期间秦总下来了，一些同事也下来了，没有齐幼麟。
　　这孩子，估计是以为自己不带他回去了吧。
　　蒋元贞想打电话叫人下来，又反应过来齐幼麟的手机在他兜里。
　　唉。蒋元贞叹了口气。
　　蒋元贞回到36层，电梯门打开，门外站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儿子。
　　齐幼麟愣了下才抬头看到电梯里的蒋元贞，蒋元贞没说话，两人直直对视了几秒。
　　“……蒋总，您忘拿东西了吗？”齐幼麟小心翼翼问。
　　蒋元贞看儿子那怯懦的样子就来气，一步踏出电梯，齐幼麟吓得后退两步。
　　“不下楼你站这干什么呢，电梯没见过？”
　　“……你不是说别跟着你吗，你是不是不带我回家了？”齐幼麟别扭。
　　“我什么时候说了，你瞎猜什么？”蒋元贞指着电梯，“滚进去回家！”
　　齐幼麟赶忙按了下行，跟着进了电梯。

　　蒋元贞觉得自己没救了，以前他没那么多心思在儿子身上，现在可好，每天和臭小子在一块儿，有个风吹草动不等齐幼麟反应，他先自觉反省起来。
　　儿子是胆子小脸皮薄，但是那么期待和他一起出去参观一起活动，他差点没能满足儿子正常的心愿。去参观了由于整体氛围不对，也不太开心。
　　明明是集团年轻人群体的问题，他逮着儿子骂，儿子就是站队，楼下的年轻人也不会把他算作队友，况且儿子一个人站他身边也没用啊。
　　他说气话，儿子以为自己不带他回家了，一想到齐幼麟看到他，马上躲回电梯间门后面的身影，他就心里难受。
　　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叫儿子一起回家，为什么要对明明没错的儿子说发泄情绪难听的话。
　　到家停车蒋元贞摸摸齐幼麟的头发，亲了亲儿子。
　　“宝宝，对不起爸爸说了难听的话，别生爸爸的气。爸爸刚才有点情绪，不是针对你的，宝宝没有做错什么。今天出去参观宝宝观感也不好，宝宝那么期待来着，爸爸给你道歉，周末爸爸带你出去玩。”
　　齐幼麟有些受宠若惊，他本以为蒋元贞生气了，晚上怕不是要跟他秋后算账，却等来了蒋元贞的道歉。
　　“爸爸不要跟我道歉，是我没有在外面维护爸爸，没有成为爸爸的依靠，对不起！我下次会努力的……我有点没用，可是我会很乖，我听爸爸的话。今天也没有不开心，和爸爸一起出去我很开心的！”齐幼麟乖巧地冲蒋元贞笑。
　　“你能不能用理智分辨一下别人说的话，哪句是认真的哪句是带情绪的，我说的每句话都对吗你都听吗？我明明是生气发泄胡说的，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要听要记？”蒋元贞内心刺痛，是他出口说了伤害儿子的话，又是他觉得儿子受委屈不能忍受。
　　“……我忘了爸爸，我都不记得了。”齐幼麟疑惑，反应了下，根据蒋元贞的要求马上做出反应。
　　蒋元贞看着对自己的情绪变化有些手足无措的儿子，痛恨对他说过那些话的自己。
　　“爸爸，你真的不生我气了吗？”齐幼麟凑在蒋元贞身边，小声悄悄问。
　　“我根本就没有生气。”蒋元贞大声说。
　　“那我不用跟你保持距离了吗，可以亲亲吗？”齐幼麟继续小声问。
　　“不用，想干什么都行！”
　　“那……我想爸爸抱着我，我想爸爸跟我说话，说即便我不够好爸爸也会爱我……”齐幼麟缩在蒋元贞耳边小声嘀咕。
　　蒋元贞抱紧儿子，“宝宝很好，爸爸很爱你。”
　　“……我不是有意不和爸爸靠太近的，就是我有点害羞，不知道为什么在公共场合不敢行动太出格，想在人群里尽量不引人注意。尤其对着爸爸，我好像更害羞了……我也知道有点像缩头乌龟，但我可以克服，我可以成为爸爸的依靠……就是要久一点，爸爸愿意等吗，我再长大一点就会有用一点了，我至少可以做饭洗碗拖地洗衣服，以后家里就不用找保洁了，我可以干的……”齐幼麟嘀嘀咕咕。
　　“爸爸能给你提供的，能照顾到你的，都不用你操心。爸爸是你的依靠，你永远可以无条件相信爸爸依靠爸爸，至于宝宝什么时候成长到足够强大，可以为家里分忧，那个不着急，我今天是说气话，我不舍得宝宝去做费心费力的事，宝宝柔软敏感，我来替你遮风挡雨，不让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侵蚀到你，宝宝是爸爸蚌壳里悉心照料集各种精华的掌上明珠。”
　　“哇爸爸你这样说我觉得好幸福！爸爸好厉害，我好开心！”齐幼麟猛亲蒋元贞，“爸爸明明就是这么温柔这么喜欢我的，只是有时候太生气会说气话对不对，以后我都不信，只信今天爸爸说的！”
　　“我下定决心要做个有用的人，我努力去做应该也可以做好的，就是以前没努力……你相信我好不好。我这次确认了，不管是那个谁还是别人，不敢趁什么机会跟你亲近，以后我不会闹着非要去了，我听爸爸的，爸爸按自己的计划去做就好了。反正其他时候爸爸会带我一个人出去玩，他们可没有这样的机会嘻嘻……”齐幼麟给自己说得意了。
　　“本来是要去那种场所的，爸爸觉得那里对你不好，晦气，所以才不愿意你去，你还年轻，对有些事也许不相信，但是要心怀敬畏。后来换了正常的目的地，爸爸当然会带你一起去，以后也都带你一起去。”
　　“嗯嗯，我好开心！爸爸的肌肉超厉害，背好厚，胸肌也很厚实，乃乃也很好吃，抱起来好有安全感嘿嘿……爸爸你好香，你真的好香好香，不仅仅是香水的味道，就是整个人都很香……”齐幼麟从不开心的情绪里挣脱了出来，过分温柔的蒋元贞让他犯起了花痴，“爸爸我有点……我不是有意的，这个情境让人有点动情没错吧……嗯，爸爸原来你就这样抱着我我也会有感觉……可是我不s，我只是爱爸爸，我只对爸爸有感觉……”
　　“我平时是逗你的，宝宝不s，宝宝很美很有吸引力，我也有感觉……”
　　齐幼麟闭上眼睛靠在蒋元贞肩头，“如果时光停在这一刻，或者永远保持这样就好了，爸爸怀里是最温暖的地方，也是我的家……”

　　分外温柔的蒋元贞让齐幼麟分外迷恋，晚上昏昏欲睡泡完澡，蒋元贞把他抱回床上，自己去冲澡清理浴室。
　　齐幼麟睁开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
　　以前没有这样密集接触，蒋元贞还是那个遥不可及难见一面的“大哥哥”的时候，他是真的相信蒋元贞说的每一句话，相信哥哥生气的时候说的话言不由衷，只是气话。
　　但是一起工作也一年多了，这样的情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不管蒋元贞现在在事后会有多么柔情蜜意的道歉，他再沉醉其中，都无论如何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
　　蒋元贞生气的时候，情绪波动的时候说出的那些恶毒赤果的话，才是他的心里话。
　　那些觉得他没用，是赔钱货，废物，花瓶，甚至s或表子，才是蒋元贞当时那一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对他最真实的判断和评价。
　　蒋元贞不对弱小完全在自己掌控中的齐幼麟设防，说话直接了当，不用考虑得罪人承担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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