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驯服野生修士

　　“不妥。”福璃一改往日谄媚的表情，满脸严肃，“门主，盛山宗图谋这么久就是想利用您削弱他人势力，这事您早就知道了，怎么还要撞上去呢？”

　　“畏畏缩缩不是我的作风。”姜逸双手背在身后，神色冷淡，“先前，是你支持我出战的。”

　　福璃连连摇头，“形势变了。先前您手上并无掣肘，现如今柳姑娘住在门内，盛山宗未尝不知，若是贸然出击中了圈套，他们又将柳姑娘绑走，岂不是陷自己于险境？”

　　所有人都知道姜逸的弱点是柳若淳，那她盛山宗弟子的身份还能保住她的安危吗？

　　盛山宗定是打着利用柳若淳威胁姜逸的主意，现下柳若淳还对无妄门了如指掌，要真回去了，指不定哪天就锣鼓喧天地打过来了。

　　不管柳若淳是敌是友，都不能放走。

　　姜松等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老大……柳姐姐怎么看这件事啊？”

　　姜逸瞥了他一眼，“她心善，不愿徒增伤残。”

　　姜松点点头，“那她知道是盛山宗主动给我们送命吗？”

　　对上几人的视线，姜松耸了耸肩，“今日一起，指不定先前那几个霄云宗弟子也是盛山宗的手笔，若是她知道盛山宗手段如此残忍，献祭弟子来换取我们出战，指不定她会改观呢？”

　　虽然柳若淳态度模糊，但她总归没有完全拒绝他们。不如借此机会推她一把，让她彻底成为无妄门人。

　　姜逸沉默片刻，对他招了招手，等他凑近便抬手揉揉他的头，“你与她更为熟悉，这事就交给你去办。”

　　姜松眨巴眼，又眨巴眼。

　　等一下，这个坏人的头衔怎么就落到他头上了！

　　他挣扎着看向另外两人。一个善水，与柳若淳毫无交际，一个福璃，也与柳若淳毫无……

　　姜松猛得皱眉，认认真真打量起福璃，看得对方发慌才开口，“你是不是认识柳姐姐？”

　　福璃镇定自若，一脸茫然道：“先前我与柳小姐是初见。”

　　“可你那日……”姜松狐疑地看着姜逸，“那日你请柳姐姐和陈生入殿，随后老大才来，不是你叫的人？”

　　听闻此言，姜逸也看向了福璃，“不错，那日是福璃唤我来议事。”

　　福璃冒着冷汗后退几步，却一屁股撞上善水，眼见自己无路可退，他只好摆出一脸苦相，“此事说来话长，刘小姐对我有恩，我也一直念着要报答，可惜红颜薄命，只好将恩情牢记心中，拜入无妄门。谁料那日机缘巧合，竟又遇到了刘小姐！我知道门主夙愿，自然是要留人的。”

　　姜松眼珠子一转，这话要是真的，福璃弃暗投明也就有了理由，他知道姜逸与刘婼的关系，定会站在无妄门这边。

　　姜逸则长久看着福璃，努力回忆着，“你是那条鲤鱼？”

　　福璃连连点头，当即跪下俯身道：“先前并未言明，是怕门主不悦，还望门主谅解。福璃一心报恩，不敢再有半点隐瞒！所言盛山宗谋划之事句句属实，门主还请三思！”

　　见几人皆不开口，姜松轻咳一声，“行了行了，这坏人我去当，等我的好消息吧！”说完，也不管跪着的福璃是何等神情，便自顾自离开了。

　　他最烦这些弯弯绕绕，哪怕有圈套，撞上去总会有破解之法，犹豫半天除了烦心什么也得不到，还不如一脚踏进去！

　　只是真到了门口，他还是扭捏了一瞬，好不容易才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连声喊道：“柳姐姐！你在里面吗？”

　　柳若淳拉开门，见只有他一个人，仍不住往后瞧着。

　　姜松忙解释，“就我一个人，怕你无聊来找你玩。”

　　柳若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他带了进来。

　　殿内比姜逸的宫殿还要宽敞，桌上摆的地上放的，没一个不是珍品。

　　姜松随手摆弄着价值连城的法宝，不由感慨一声，“老大对你真好啊！”

　　“如果只是当说客，你可以走了。”柳若淳摆摆手，自顾自坐到一旁，“你和阿生闹矛盾时，我可没多说一句话。”

　　姜松戳戳手指，不好意思地坐到她身边，“我不当说客，不管你和老大什么关系，你都是我的柳姐姐~”他软声软气哄道，这是他最擅长的手段，在柳若淳面前还没怎么失过手。

　　果不其然，柳若淳白了他一眼就推过去一盘点心，“吃吧。”

　　无论发生了什么，柳姐姐总把他当小孩对待。

　　姜松哼哼着咬了口，装作不经意地发问：“柳姐姐，你为什么不让老大出战啊……你知道的，人修又容不下我们，万一哪天盛山宗就打上门来了……”

　　“啪——”茶杯被重重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姜松的话。

　　柳若淳垂着眸，双眼无神地看着未饮尽的茶，半晌才开口，“若不是他行事过于乖张，盛山宗怎么会把矛头放到他身上？出战……说得容易，这一路上死了多少人，多少都是无辜的人？”

　　她猛得停声，似是想到了什么，认真地看着姜松，“他是在屠杀。你们都知道陈鼎和陈妙的痛苦，我现在又何尝不是在同一个位置上？他宣称是为了我，把缘由都推到我身上，又是将我置于何地？难道他就没有半点私心吗？”

　　轻柔的声音愈发激烈，宛若杜鹃啼血，听得姜松半晌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姜松咽了咽口水，试图解释：“不是的，老大从未想过把事情推到你身上……”

　　“他想不想重要吗？重要的是他已经做了。”柳若淳睁着一双美眸，眸光暗淡，却似乎藏着一抹亮，“我不是刘婼……至少现在，我不是。”

　　姜松没想到这么多天了，柳若淳竟一直没有接受刘婼的身份，他撑着头靠在桌上，少见的有点无力，只好勉强道：“可是，盛山宗想跟我们打。”

　　柳若淳猛得抬头，声音发涩，“什么意思？”

　　“嗯……”姜松叹了声气，托起下颚，“盛山宗接连派人上门挑衅，还自称是他派弟子，柳姐姐，你这么聪明，猜猜他们想干嘛？”

　　见女子不应声，姜松乘势而上，“不瞒你说，盛山宗派来的弟子没一个活着回去，但他们还是派了好几批人，用这么多的人命逼我们出战，想来他们应当比我们更不在乎死多少人。”

　　“其中定有……”

　　“没有误会。”姜松直勾勾盯着她，不给她缓和的机会，“我练的心法是盛山宗心法，我练的功法也来自盛山宗，灵力一试探便知，铁板钉钉。”

　　“我当真是好奇，在无妄门诞生前，到处都是人修的地盘，妖族被你们说成祸害，四处屠杀。好吧，我承认是有些妖兽喜欢杀人，但你们从没想过，手上沾满妖的血，也许不是福报而是业障吗？”姜松轻声笑着，黝黑的眼珠深不见底，只倒映出柳若淳震惊的脸。

　　“开个玩笑。”姜松勾起嘴角，伸了个懒腰，“我也不喜欢死人，但是没办法……”

　　“有的。”柳若淳突然开口，话音断断续续，说出了一句大胆的话，“若是有朝一日，人妖和平共处。”

　　她没有说完，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人妖怎么会和平共处呢？千百年的敌对，一朝改变谈何容易，更何况有些账是算不清的，双方各执一词，都为自己死去的同胞喊冤，又有谁敢当这个出头鸟呢？

　　姜松咬了口点心，只觉得毫无食欲，只好慢悠悠放到一旁。他一边擦拭着手指，一边轻声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柳姐姐你要为自己考虑。”

　　“不管你接不接受，你都是刘婼，你在无妄门呆了这么久，他们还能接你回去吗？不能吧，他们只会把你当作老大的把柄，想方设法控制你，用你威胁老大。不管他们的目的如何，是要我们杀人还是要杀了我们，只要拿捏住你，那就完成一半了。”姜松煞有其是地点头，满眼关切，“你只有跟我们站在一起才是安全的。”

　　柳若淳愣在原地，直直看着他，似在思考他话中的道理，但又不愿相信。

　　想来也是，毕竟她恨姜逸恨了这么多年，见不惯妖族烧杀抢夺这么久，却突然要和妖族同流合污，任谁也难以接受。

　　姜松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笑了几声又突然冷了脸。他不喜欢这样，为达目的拐弯抹角讲一堆道理来拉拢一个人，连心脏都被玷污成了黑色。

　　姜松泄了气，不想再聊下去了，便自顾自起身要走，没想到会被柳若淳叫住。

　　“松松……你真的觉得，我就是刘婼吗？”柳若淳声音颤抖，面上带着不易察觉的迷茫。

　　姜松咬住下唇，思考良久才开口，“你想当吗？”

　　柳若淳被问得一愣，微张的双唇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你的封印老大解不开，多半只有寒枫老头才能解开，可能这辈子你都不会想起刘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想不起你和老大的相识相遇，只能记住老大是你的仇人。这样你还想当吗？”姜松问得认真，他希望柳若淳愿意接受姜逸，但他也尊重柳若淳的想法。

　　毕竟当年，正是柳若淳他才有机会抢到骨铃，正是柳若淳的明辨是非，他才没有死在晋城的坟前。

　　就像先前说的，不管她和老大什么关系，她都是姜松的柳姐姐。

　　柳若淳怔怔眨眼，晃动的睫毛像一只翩翩蝴蝶，绚丽迷人，却又易碎脆弱。

　　睫毛猛得掀开，展露出藏于其中的明媚眼眸，坚定而果断，正是当年手持双剑敢爱敢恨的柳若淳。

　　她笑着开口，眼里多了几分释然和无奈，“什么想不想的，假的就是假的，沉迷虚妄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只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是原来那个刘婼了。”

　　姜松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你现在是柳若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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