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职运动番

　　痛觉，藤丸立香的老朋友了。

　　有时候，并非救世主也并非御主的普普通通平凡人藤丸立香会想，为什么和神秘侧完全不沾边的竞技体育也会拥有这么多的意外、疼痛与伤病呢？
　　在并非圣杯战争的赛场上，始终有源源不断的人在追逐那抹无法实现愿望的并非万能愿望机的金色，乃至包括自己。

　　找回圣杯，是为了确保御主的工作被完成了；
　　使用圣杯，是为了不断升级自迦英灵们的强度同时为爱买单；
　　取得圣杯，是因为仓库太多东西实在装不下而圣杯比较好用掉；
　　得到圣杯，是因为大部分担任boss的英灵们总是慷慨解囊；
　　……
　　那金牌呢？也是金色的，却未必神圣、跟不万能、和神话宗教也都没啥关系、不能用来升级更无法用于许愿，那你为什么非得得到呢？

　　好蠢的疑问，竞技体育争夺第一天经地义，花样滑冰梦想金牌理所当然，那除了赢以外呢？热爱？喜欢？沉没成本？因为一直在滑所以未来也会一直滑下去？？因为偶像也是花样滑冰？因为本国后继无人而被冰协要求再滑几年呢？因为想要在第二届奥运上拼一把看看能否和偶像一样成为奥运二连冠呢？
　　还是单纯因为冰面与舞台拥有闪闪发光的魅力，而自己不愿意离去，打算在这个未必能够拥有金色的世界滑一辈子想要滑的冰呢？
　　……

　　编排不出节目。

　　在脑中激烈辩论的天使与恶魔，在冰场外枯坐思考自己为何编不出想要的节目，婉拒教练的找熟人们编舞的建议，从上个赛季就开始自己编舞且大获好评的立香始终摆出一副自己心底有数的深沉模样，在教练给出的选曲ddl前最终决定下自己短节目SP要滑《Camelot 》——这个曾被自己选中又在中途抛弃过的节目。

　　“金色的东西原来不是金牌是圣杯吗？”听到考斯藤要求的青木教练困惑，“而且卡美洛和圣杯有什么关系？你不如直接滑加拉哈德寻杯记？”
　　“啊？那是什么？”

　　经过漫长编舞而对自己的状态异常追根究底，苦思冥想得不出答案，对此提出“你只是太想赢了吧？心都不在表演上了”的前辈得到了运动员后辈惊为天人大受震憾的感动谢礼——指疯狂握手表达感激。
　　此后，运动员后辈对自己的后辈发表“我要滑加哈拉德找圣杯的‘我要赢’款的短节目。”

　　“前辈，神话故事好像不是这样的吧？……”后辈迟疑。
　　被问者目移。

　　“那自由滑是什么样的选曲呢？”后辈好奇地问。
　　“是小王子噢～”步伐轻快地迈步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大学生立香如此回答，“旅行者的经历，从地球之外来，回到原本的地方去，与狐狸相遇的故事很有趣吧？”

　　一次的偶然的相遇，一场不可能拥有第二次的相遇。
　　被驯服的，被驯化的，建立沟通的，建立联系的，被倾注的时间与精力，被认真倾听的与用心灵注视的旅途。爱的一部分陪伴在侧，能够让普通之物化身重要的，在于建立联系之时的独一无二。

　　右手屈指作滑翔状，以飞机降落左手手心作为节目的开场，脚下在冰面作画的飞行员画着箱子说羊，面前是拥抱旅程最后一颗星星的小王子终于满意点头。压步几近于无的效率极高滑速惊人飞入阿克塞尔三周单跳，大一字鲍步接燕式的姿态舒展如玫瑰梳妆完成正绽放，娓娓道来的小王子将过去的旅途都述说。

　　B-612是颗只有房子大小的星球，星球的主人拥有每天打扫火山灶头与猴面包树苗的日常工作。有那么一天，他不曾向自己精心照料的玫瑰道别便匆匆启程了旅途。
　　点点滴滴的乐声，清脆的点冰声卡着滴滴答答的旋律，跃至最高空才开始转体的完美4T轻松被完成。寻求答案的小王子，方才抵达自己路程之中的第一颗星星。

　　步法衔接横跨大半个冰场，高速滑行的惯性带来下一个跳跃的干脆进入，没有点冰动作仅凭借身体记忆起跳地接连完成刃跳4S、4Lo。虚握挥出如权杖在手的拳与佯装安坐王位之上的内刃大一字，统治空无一人世界的国王登场又退场。
　　由内变外，燕式步巡场后不换足跳接旋转，轻盈的舞姿跟随音符跳动，举帽又鞠躬的中场Pose踩点而来。沉迷虚荣之人自顾自地渴望赞美之声源源不断，酗酒之人沉溺于逃避自我的恶性循环，盲目计算认定数到便是拥有的商人只拥有自己虚假的认知，忠于职守的点灯人凭借一日复一日获得过路人唯一的认可，从不亲自勘探的地理学家拥有最无用的“学识渊博”。

　　奇怪的大人们果真非常奇怪，小王子如此想到，他抵达了自己行程中的最后一颗星星。

　　频繁的转体，变化的重心，灵巧的膝盖控制与清晰的深用刃，将自己步法控制在该快则快、该慢则慢的游刃有余之中，繁复而华丽的接续步正在脚下绽放。抵达地球的小王子诧异发觉自己的玫瑰并非独一无二，五千多朵的一模一样使他失魂落魄。
　　将七个跳跃中的三个连跳全部压在节目最后，面不改色的藤丸选手拥有充沛体能前提下的从容不迫。4S3T的姿态舒展高远度惊人，自始至终毫不费力一气呵成节奏舒适的3A1EU3S，不断加速的躬身转侧转正变刃，难度滑出后直接进入3Lz3Lo。步法衔接，合乐肢体，节目编排错落有致，狐狸的到来带来了命运中最重要的一次相遇。

　　"Good morning," said the fox.
　　"Good morning," the little prince responded politely.

　　驯服的意思是建立联系，这常常被遗忘。如何从你不需要我、我不需要你变成世界上你我独一无二？仪式与耐心，"But you will sit a little closer to me every day..."
　　手捧玫瑰的姿态向前滑去，覆盖率惊人的脚下如泣如诉，连贯的动作，沉浸其中的表演，认真的狐狸诉说本质与独一无二，喃喃自语重复着好将箴言铭记在心的小王子收下旅程最重要的收获。

　　"It is the time you have wasted for your rose that makes your rose so important."

　　"But you must not forget it. You become responsible, forever, for what you have tamed. You are responsible for your rose..."

　　虔诚地追随旋律的每一个变化，配合音乐节奏演进的加速旋转与难度滑出，奔赴“看东西只有用心才能看得清楚。重要的东西是用眼睛看不见的”的小王子与修好飞机的飞行员说下道别，娓娓道来的步法控制着观众席上的掌声节拍，以倒下的姿态展示被蛇咬后脱离肉身回归星球，仰望天空的眼睛拥有深切的泪水。
　　将情绪从中缓慢抽离的立香迅速爬起，打开双臂向所有人给予掌声的观众鞠躬致谢，她扶着腰向挡板处滑去，慢慢悠悠地捞起一两个被扔下的玩偶。

　　“状态比昨天好很多，真希望能保持到大奖赛。”场边的教练递出刀套。
　　“应该可以，”面露不适的立香快速压下面上瞬息之间涌出的痛感，自如搭上教练肩膀来戴回刀套，借力让自己能够走向KC区，“原本计划的B级赛雾迪杯是在什么时间来着？”

　　在九月之初的赛季真正开始之前举办的13-14赛季東京選手権大会女单自由滑就此结束，赛果是毫不意外的冠军选手藤丸立香，唯独裁判们对短节目的卡美洛特所打出的一般般P分令人意外，而选手本人再次被爆出的伤病传闻却毫不令人意外。

　　努力是有上限的，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藤丸立香就知道这个道理。

　　家系魔术师拥有血脉相传的天赋，麻瓜出身的天才们拥有远超常人的天赋异禀，魔法与魔术的世界从来不缺普通人。
　　不过一次意外闯入其中的凡人，再如何努力也只能凭借他者的力量继续前进，很正常吧？能够竭尽全力做自己能够做到的事，上限高低其实无需在意吧？

　　天资卓越者十岁上冰也能轻松出超C，只有努力与奋斗的缺乏天赋者哪怕从刚刚学会走路的年岁便开始学习滑冰，高级三三也未必能稳。
　　都是在冰上摸爬打滚，有些人拍拍屁股起身就没事了，而有些被称作玻璃人体质的家伙已经在抱着落冰的脚为身体传来的骨折信号而嚎啕大哭了，身体的扛伤病能力既是运气的一部分，也是身体天赋的另一种体现。

　　那幼时常常被夸“有天赋的孩子”的藤丸立香呢？天赋、运气与努力，在缺一不可的竞技体育花样滑冰里，年纪轻轻单赛季大满贯的温哥华奥运冠军藤丸立香，想必什么都不缺吧。
　　唯独这一点，始终在意：如果能更早一点开始就好了。

　　“那master擅长哪种运动？”持剑的旅者剑豪问。
　　“排球吧？”说起过去便兴致勃勃的御主小姐双手合拢在身前做出一传接球的姿态，她向身旁的大英雄笑道，“我可是排球部的正选噢～”

　　‘……’

　　睁开眼是卧室的天花板，闭上眼是漆黑一片的眼皮底下，闹钟还未响起，面对时差仍然面不改色多年的生物钟却于今日突然地提前唤醒了自己。
　　为控制伤病而将奥运赛季的国际赛首秀直接放在了大奖赛分站赛，结束仅一次的国内地区赛后又退出原定参加的B级赛在家里慢慢悠悠以自己的训练步调缓慢恢复，已经有些拉不动烛台贝尔曼的藤丸立香难忍痛色地扶着腰滑出冰场向教练提出改成水滴贝尔曼。

　　敷着冰袋呆坐理疗室中，立香发呆的懵懂神色对上从门外探头的来人，手持新考斯藤的设计师上下打量选手，最后叹着气拿出新的软尺来重新量身尺寸。

　　上冰训练的日子一如既往，下冰后的陆地训练不曾改变，训练结束后奔赴舞室的行程也始终十年如一日，吭哧吭哧地流着夏天与冬天都不会增加或减少的汗水，新的赛季跟随节目编排与合乐的日渐完成而缓慢抵达藤丸立香的面前。
　　没有意外发生，没有伤病增加，没有突然的病情，平平稳稳的休赛季给选手本人一种突兀的平静感——似乎总有不妙的感知在后方等待自己跌进坑里。

　　“奥运穿蓝更幸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风气？”注视自己不知道第多少件蓝色考斯滕，立香托着下巴端详衣服上的丝线，“后背的藤蔓镂空是不是和主体的地球海洋蓝有点不搭？”
　　“唔再改改样式吧，下周比赛前应该能改出来，如果还是否定，自由滑就只能穿训练服上了。”
　　“诶——上个赛季GALA那套不合适吗？”本来早有计划的立香大惊。

　　惨遭设计师多次否定，不是材质上不合适，就是与节目本身不搭，颇具耐心的立香选手在自己按部就班的训练日常中耐心等待比赛的到来与新考斯滕的完工。

　　自己的大奖赛首站为时差不多的COC，与下一站NHK背靠背的赛程安排让本就伤病缠身的选手于全日锦标赛金牌获得奥运参赛名额后退出了四大洲锦标赛的参赛名单。风声鹤唳的媒体报道因此选择性遗忘某人不久前大奖赛总决赛中CLEAN两套节目拿下金牌的表现，将“本国花滑的NO.1（不限男单女单双人冰舞的NO.1）即霓虹本届索契奥运唯一夺牌可能的藤丸选手受伤病影响已失奥运名额竞争力”的新闻炒得沸沸扬扬，其日推热搜的频繁程度，气得关西花滑名教头、藤丸立香本人总教练的樱井教练在镜头前冷笑对体媒。

　　冰协活动后回归训练场地时又一改冷色，对舆论中心的藤丸立香摇头又点头：“我一直在想，按你这个伤病不断意外连连手术不断常驻病房的职业生涯来看，不管怎么想都是易受伤玻璃人体质的抗伤病能力低下的身体天赋……却偏偏每一次都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地恢复到80%的地步，在捡回难度和继续精进上面没有任何的阻碍与困难。身体一没因为康复期就高强度的训练内容而崩溃，二没因为越来越高难度的跳跃上新而退步，甚至于所残留的伤病都能够面对这样的训练而缓慢恢复……假设你之后没这么多意外，只怕过去的伤也能好全了吧。”
　　“腹股沟的问题怎么可能这么快好，能不过分影响到节目完成就不错了，”立香拉着韧带，对自己身上的新闻与被猜测的未来可能性毫不在意，她语气轻松地回答教练，“我总不能指望靠天赋和运气来赢得每一场比赛吧？”

　　“还真是……长大了呢。”
　　“我什么时候不成熟？”

　　对佯装诧异的自得其乐选手虚虚点着额头，语气骤然悠长的教练有些忧虑：“索契，可不是好地方。”
　　“可以再相信我一次的，”笑意如此真切，姿态如此从容，被担心的选手本人回答，“不管比成怎么样，我都已经是奥运冠军了。”

　　沙漠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在它的某个角落，藏着一口井。

　　注视着教练的面容，藤丸立香忽然想到，其实自己也没这么渴望“一定要赢”。

　　只要能够滑出让自己满意的节目就好了……可成长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其实自己也不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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