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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千城(上)
夏璟宴到小院的第二十天,阳光明媚,碧空万里。
顾府,顾千城打了个哈欠走出了房门。处暑已至,将退伏而潜处,天气已不如前段时日那么炙热。
不过今日还是挺热的。顾千城站在门口,感受了下屋外的热气,犹豫着是在家继续睡觉还是去找言兄玩。
虽然心上人成了遥不可及的天子,埋藏于心的情愫才刚想突破土壤便直接被烈阳晒死了。尤其是在见到了对方的心上人之后这颗小幼苗是无论如何也没机会长大咯。朗朗如日月之入怀,肃肃如松下之风,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的上天之骄子夏璟言吧,自己差的不是一点半点,顾千城自嘲的摇了摇头。
不过做不成恋人,做个朋友也不错吧,顾千城自我安慰道。虽然就连这朋友,也没几个时日可做了。顾千城遗憾的想道,又半个月过去了,天子快要回京了吧,此后一别,恐怕便再无相见之日了。
那今日还是去找言兄玩吧,郊外小院可比这顾府有有意思多了。想到院中那一群热闹有趣的人,顾千城不自觉的扬了扬嘴角,
都说皇家无情,可在顾千城看来,那个君臣民混杂、任意两人之间都毫无血缘的郊外小院比自己这靠血缘维系的诺大的家族有情多了。
一个失去父母的无依无靠的可怜少年。顾千城又想起叔叔们幼时对天子的评价。如今再想起这句话,顾千城只觉得好笑,失去双亲固然可怜,但夏璟言却并非可怜之人。
相反,顾千城反而觉得那人是个幸福之人。顾千城初见到那人之时就有这种感觉,这人一定是被好好宠着长大的。
初遇那天,那人锦衣华服,气质出尘,任谁看都不是缺钱的主。可那人却在小二报出一大串招牌菜之后苦恼应该点什么。而在小二建议全来一遍之时,那少年却笑意盈盈的说“太浪费了,一人哪吃的了这么多。”
若是换是别人说这话,顾千城或许会觉得不屑,像他们这样的富家子弟谁会在浪不浪费这种事。银子不就是用来浪费的吗?可看到那人眉眼弯弯,眼神单纯之样,顾千城只觉得对方有趣。
他带着好奇邀请了对方,在饭桌上打探对方的消息。那人笑着说他家在长安,在家里惹了大祸,偷偷跑出来避避风头,若是被家中那群老顽固抓了回去,后果可很是严重,让自己务必帮他隐瞒。
他当时是不信的,因为对方的语气太过轻松随意。若是真惹了大祸,哪会能如此随意告诉一个刚认识的人。而且,对方提到家人时说他们是老顽固,语气里却带着笑意和亲近,说自己会被罚,可脸上毫无惧意。
顾千城当时觉得,这人怎么单纯的连撒谎都不会。可他也不知为何没有戳破他,而是配合着他演了下去。或许是因为每天的日子太无聊吧,所以他给自己找了个有趣的事--观察对方。
而此人确实很有趣,即使那人总是待在郊外小院中,躺在那颗海棠树下,日复一日。但顾千城依旧觉得对方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因为那人身上总是存在着很多的矛盾。
那人一副娇生惯养的样子却能在那么朴素的小院从容住下;那人连饭都不会做,却一个下人都不带就出了门。若非他每次去时都带着吃食,顾千城怀疑对方是不是会饿死在小院子。
那人不舍得在一顿饭上奢侈却会把钱分给流民乞丐,还会给他们提供一个安身之地。
那人五谷不分却关心今年会不会是个丰收年。
那人必然是奴仆成群却会对奴隶心生怜悯。
那人总是会莫名奇妙的说出一些顾千城觉得完全不符合对方身份的话。
当然,他现在知道了原因,这一切恰恰是因为他的身份--那人是天子,但知道那人是天子之后,顾千城发觉对方身上的矛盾更多了。
都说帝王无情可那人的感情却比任何人都真挚。
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那人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愿责罚群臣。
都说伴君如伴虎可那人身边的侍卫都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都说高处不胜寒可那人身边却总是热热闹闹、洋溢着轻松快乐氛围。
热热闹闹,顾千城喜欢热闹。也正因此,所以他在知道对方是天子后、在认清现实之后仍旧会忍不住去到那个小院里,因为那个拥挤的小院更符合他想象中家应该有的样子--热闹、幸福、没有勾心斗角、无需八面玲珑。
“去找言兄玩吧。”顾千城嘴角噙着笑意喃喃道。
“少爷今日怕是去不了了。”顾千城话音刚落,其身后就传来了一下人谦卑的声音。
顾千城侧头看向那小厮疑惑道:“为何?”
那小厮还未答话,就听一带着宠溺的妇女声音从前方传来:“都让下人来叫你多时了,怎么还没去前堂?非要娘亲亲自来才能叫的动你?”
说话那妇女锦衣华服、珠翠满头,脸色红润,从那女子笑着时的眼角的纹路能看出此妇女已不再年轻,但皮肤保养的很好,端庄之下不难看出其年轻时姣好面容。那妇女迈着稳重的步子向顾千城走去,口中虽是在责怪对方,但话里宠溺的意味倒是更明显。此人正是顾千城的母亲--顾家如今的当家主母顾夫人。
顾千城闻言,思索了片刻,终于想起自己在睡觉时确实有人来叫过自己,不过自己打发了一声就继续睡了。顾千城漏出一个撒娇的笑,道:“娘亲让人来叫孩儿了?孩儿怎么不知道?”
顾夫人嗔怪的看了顾千城一眼,道:“每次都用这个借口。都日上三杆了,你兄长他们可早就起床去店铺转了一圈回来了。你呀,什么时候才能让娘亲少操点心。你如今都多大了,还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
“哎,知道了知道了。”顾千城一听母亲这语气便知又要开始长篇说教,这两年随着自己长大母亲每次见到自己时都免不了说上几句,无非就是催促自己赶紧参与家族产业,争夺家产之类的。家产他自然是要争的,不为自己也要为母亲。母亲嫁进来时自己上面的两个兄长年龄已经不小了,这么多年与母亲并不亲近,母亲这么多年也只有自己一个孩子,虽是当家主母,可日后能依仗的也只有自己。
顾千城理解母亲,但他就是想再等等,再过几年逍遥日子罢了。
“母亲放心吧,有孩儿在,日后肯定不会让母亲受委屈的。”
“每次都这么说,也没见你有什么行动。”顾夫人又嗔怪了一句,“整日就知道往城外跑,你这样,可怎么让母亲放心…”
“知道了知道了,对了,母亲来找孩儿何事?”眼看对方又要絮絮叨叨,顾千城赶紧转移话题道。
“哎,差点忘了正事了。”顾夫人似是突然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止住了话头,原本嗔怪的表情忽然间就化作了满面春风,慈爱道,“赶紧收拾收拾去前堂,你爹都等你多时了。你这次,总算办了点正事。”
“爹找我?”顾千城漏出狐疑之色,父亲总是很忙,自从上次他找父亲捐钱之后,他有段时日没怎么见过父亲了,“难道是我让爹捐钱之事?”顾千场猜测道,这都捐了小半个月了,怎么这个时候找自己了?
“是啊。”顾夫人笑盈盈道,“你爹这次可要好好夸你了。”
“啊?夸我干吗?”顾千城更是觉得困惑,自己整日做的就一件事--花钱。父亲平日虽没有限制自己的银子,但每次见了也免不得说自己几句。这次一下花了那么多,没怪自己,怎么反倒还夸起自己了?
见顾千城满脸困惑的样子,顾夫人漏出一个神秘的笑,却没解释,而是催促道:“行了,快去收拾一下,去了前堂你就知道了。你就今日可要好好表现,给娘长长脸。”
“啊?”顾千城越听越糊涂,又欲再问,但顾夫人并未给他问话的机会,而是对着顾千城身后的小斯说道:“快去带少爷梳洗打扮一番。莫失了礼数。”
说罢,也不等对方说话,就又转身离去,只留下满脸惑色的顾千城。顾千城转身看向那小斯,问道:“你知道些什么吗?”
那小斯闻言漏出一个颇为神秘的笑容,却也没解释,而是道:“少爷去了就知道了。”
顾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平时前堂后院总是来来往往的忙碌着一群下人,而顾千城这一路走来,却发觉这一路上下人越来越少,到了前堂附近,更是几乎没什么下人出现。
顾千城更是狐疑,府中平时总是叽叽喳喳的吵的心烦,今日怎么这么安静?顾千城的困惑在到了前堂时达到顶峰。前堂内人不多,却在家中都颇有地位:父亲、母亲自是不必说,两个兄长都在他也不意外,但是连打理家族产业、平时忙碌的见不到人影的几个叔叔都在。这些人平时见到任何一个他都不惊讶,但若是聚到一起,那必是有大事发生。
顾千城身着石青色绣金长袍,一只羊脂白玉簪子将一头墨发整齐干净的束于身后,一身利落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狐疑的打量这难得一见的大团聚。顾盛、顾夫人站在堂中、左右是他的三个叔叔,右边是他的两个兄长。
这些人神色各异,带着郑重、得意、还有些是同他一样的疑惑神情,比如他的两个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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