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今天也不想负责！

　　回到度假村时，已是下午三点多。

　　行政部的同事招呼大家先去泡温泉解乏，晚上七点餐厅集合用餐。

　　人群四散开来，有说有笑地朝各自的房间走去。

　　黎雯回房间拿换洗衣物时，艾米已坐在小圆桌前工作。

　　等黎雯泡完温泉，带着一身水汽和松弛回到房间，艾米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肩膀的线条绷得更紧了。

　　她今天徒步时背着最重的补给包，一路还要兼顾拍照和协调。此刻头发黏附在额头，紧贴着皮肤。黑色运动背心外只套了件薄开衫，领口处隐约可见锁骨下方一片潮红，那是背包肩带勒出的痕迹。

　　「还在忙吗？」黎雯将托盘轻轻放在艾米手边，「给你带了热咖啡。」

　　托盘上除了咖啡，还有一小碟切好的水果盘。颜色鲜亮，在暖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水光。

　　艾米抬起头，扯出一个疲惫的笑：「谢谢莉莉。今天拍了不少好照片，陆总交代要发公号推送。」

　　「陆总交代的？」黎雯有些意外。勒克司向来只关心业绩和数据，这种人事宣传类的事情，他很少亲自过问。

　　「嗯。」艾米点头，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他今天拍了不少，还挺专业。」

　　虽然陆总说了「选合适的」，但领导亲自拍的，而且每张都不错，艾米索性一股脑都整理进文章。

　　「刚刚给陆总发预览了，他同意了。」艾米转动僵硬的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发完文章我就去泡温泉，累死了。」

　　黎雯看着她眼底的倦色，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作为曾代理过勒克司助理工作的人，她太清楚这份差事有多难熬。

　　永远在线的待命状态，近乎偏执的完美要求，还有那种无声却沉重的压力......

　　「辛苦了。」她也只能这样安慰。

　　艾米倒是不在乎，笑了笑，「不辛苦。」

　　她是陆总亲手招进来的。面试那天，陆总只问了三个问题：过去最棘手的项目、如何处理上司的突发需求、能否做到二十四小时待命。

　　她回答完，勒克司平静告诉她：「明天入职。工资你开。」

　　艾米本就是履历光鲜、经验丰富的顶级助理，在勒克司手下工作如履薄冰，但一想到薪资高昂，那些深夜加班、周末待命、随时可能被挑剔细节的窒息感，似乎也不是不能忍受。

　　将文章排版、配图、校对完，艾米点击发布。

　　发送成功后，她将推文转发进公司大群，同时也给勒克司单独发了一份。

　　勒克司独自泡在温泉池里。

　　池子是半露天的，用天然的岩石垒砌而成，边缘爬满青苔。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轮廓，水面浮着一层薄薄的白雾。水波轻轻荡漾，拍打着池壁，发出细微的、规律的声响。

　　他靠在池边，手臂搭在岸沿，水珠顺着胸膛滑落，在紧实的肌肉上留下蜿蜒的水痕，最后没入水面的波纹里。

　　手机搁在池边干燥的石台上，屏幕亮着，显示着艾米刚刚发来的链接，团建公号推送的文章。

　　勒克司伸长手臂，捞过手机，指尖沾着的水珠在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用浴巾一角擦了擦，点开链接，快速浏览了一遍。

　　文章不长，配图却很多。有集体合影，有单人特写，有风景照，也有抓拍的瞬间。艾米很用心，把他发去的照片都用上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张照片上。

　　那是观云台的集体合影。他站在人群中央，黎雯就在他身前。

　　照片里，他的双手似乎搭在她的肩上。其实并没有碰到。当时他只是自然地站在她身后，双手垂在身侧。但照片的角度很巧妙，从侧面看过去，他手臂的阴影恰好落在她肩头，看起来就像是他从身后环着她。

　　黎雯在照片里微微侧着头，额前几缕碎发被山风吹起。她笑得很轻，但阳光从云层缝隙泄在她肩上，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一种微妙的、近乎占有的满足感，混合着更深的躁动，在勒克司胸腔里盘旋。

　　他几乎毫不犹豫，就按照既定计划，将这篇推文分享到了朋友圈。

　　没有配文，只有一个简单的链接。

　　发完，他把手机放回池边，闭上眼睛。温热的池水包裹着身体，但那种躁动的情绪，却在胸腔里不断翻涌。

　　他想要黎雯。

　　尤其是，在拿艾米做过验证后。

　　艾米是上个月他亲手招的。勒克司选择她，有自己的考量。

　　艾米非常漂亮，业务能力超强。

　　但更重要的是，在那次走廊对话后，勒克司心里存了个疑问。

　　黎雯说，她那些细致的照料，那些精准到位的体贴，都源于刻意的观察和用心的迎合。是因为她的那些取悦，让他误以为自己喜欢他。

　　勒克司不信。

　　如果他对黎雯的好感，真的只是因为她的「刻意取悦」，那这个问题就很好解决。找一个同样漂亮、同样能干、同样会察言观色的助理，不就行了？

　　艾米就是那个实验品。

　　然而结果很明显，他对艾米没有任何感觉。

　　她文件整理得井井有条，日程安排天衣无缝，细节处理的完美到位。她很优秀，是一个完美的助理。

　　但也仅此而已。

　　勒克司可以将她当作用着趁手的工具，但没法向面对黎雯那样，滋生许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绪。

　　勒克司依然能清晰地记得，黎雯第一次进他办公室时的样子。

　　那天他刚训完助理，十分钟后，黎雯端着托盘敲门进来。

　　她脸上写满紧张和忐忑，却用故作镇定的语气说：「陆总，您的咖啡。」

　　勒克司当时心情糟透了。GM中国区的前任总裁是从纽约调来的外国人，完全不懂中国市场，把什么都弄得一团糟。他刚看完公司全部财报，数字难看至极，股价持续下跌，董事会那边催问整改计划。

　　他接过咖啡，喝了一口，有点微甜，不是他喜欢的口味。

　　但看着她眼中小心翼翼的光，那句到了嘴边的挑剔莫名转了个弯：「咖啡不错。」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起来。那个笑容让勒克司有一瞬间的恍神。

　　「陆总喜欢就好。」她说完，礼貌的退出去。可脚步是压不住地雀跃。

　　现在回想，与其说是她冲泡的咖啡，一开始就合乎他的口味，不如说是他花了半年，习惯了她冲泡的咖啡口味。

　　虽然这半年里，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只将她当作普通的下属看待。可回头去看，他记得两人认识以来，几乎所有的相处细节。

　　这当然可以归功于他记性好。作为投资者，他有近乎过目不忘的能力。

　　但是，他对别的女人没有这个好记性。

　　在他的记忆中，丑的女人共用一张脸，漂亮的女人公用一张脸。

　　即便是他的母亲和妹妹，可以单独各用自己的脸，他对她们乏善可陈的穿搭，也没有任何印象。

　　可他记得黎雯的。

　　黎雯对他来说，就是特别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倘若他早点意识到，就不会被万禹宁捷足先登。

　　想到这一点，勒克司就气闷。

　　温泉池水微微晃动，他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朋友圈有了新动静。

　　勒克司拿起手机，是万禹宁点赞了他的朋友圈。

　　万禹宁坐在办公室里，他刚忙完工作，给吐司拍了张照后发给黎雯。

　　照片里，小家伙正趴在他的办公桌上，前爪交叠，下巴搁在上面，琥珀色的眼睛半眯着，一副哲学家的沉思模样。

　　万禹宁附上一句：「吃饱了，在思考猫生。」

　　发送完，他顺手刷了下朋友圈。这个他很少使用的功能，因为黎雯在团建而频繁打开，他想看看她有没有发状态。

　　然后，他看到了勒克司转发的链接。

　　手指顿住了。

　　万禹宁点开推送，快速浏览。文章很常规，是公司团建的记录，无非是「增强团队凝聚力」「丰富员工业余生活」之类的套话。

　　但配图......几乎每一张都有黎雯。

　　有时只是背影，混在人群中，因为镜头焦点在其他同事身上，看起来不惹眼。有些是她喝水时的侧影，仰头时脖颈拉出细白的线条。有一张甚至拍到了她和伊森说笑的样子，眼睛弯成月牙。

　　还有一张集体合影。勒克司站在她身后，双手几乎搭在她肩上，如同从背后环抱着她。

　　万禹宁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

　　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将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照得有些幽深。

　　他看见照片里黎雯微微侧着的脸，看见她嘴角那点很淡的笑意，看见她身后那个男人勒克司，他站得笔直，目光直视镜头，但身体姿态却是一种无声的宣示。

　　占有。圈地。标记。

　　万禹宁太熟悉这种姿态了。在商场，在谈判桌，在每一个需要争夺资源的场合，雄性动物都会用这种方式宣告主权。

　　他退出推文，回到朋友圈界面。

　　几秒后，他点了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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