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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瘾与药
戏班子条条框框规矩多,郑荣生回去之后被他爹扒了上衣,实实在在挨了三鞭子。
他跪在院子里头,上身赤裸,冷汗顺着紧绷的背脊混着血丝往下淌。
这是他长到这么大,第二次挨他爹的鞭子,第一次是他和阿泠被他爹捉奸在床。
郑班主握着鞭子的手直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上次挨打还没长记性?都这么久了,你竟然还惦记着他?!你这是要气死我嘛!”
郑荣生指甲抠进砖缝里,指节泛白,咬着牙没说一句话。
“我宁愿你出去玩女人,也好过一心只想着那个下贱东西,你是要断了我郑家的香火,断了我'庆喜班'的传承吗?!竟然还吃了熊心豹子胆去扑祁家的少爷,我,我……”
郑班主被气得说不出话,扬起鞭子又在郑荣生的背上抽了一鞭,而后鞭梢一抖,直指他这个孽畜儿子的鼻子:“这三天给我滚去闭门思过!敢踏出房门一步——”鞭子猛地抽在地上,“我打断你的腿!”
说罢又转头厉喝:“阿溪!”
“在!”
一旁噤声看着戏班主规矩伺候的戏班成员堆里立刻挤出个精瘦的汉子。
这个叫阿溪的汉子三十出头的模样,右额角上有一道短疤——是去年演《三岔口》时被郑荣生失手划的。
“你看着他,别再让他出去闯祸!不然连你一并罚!”郑班主把鞭子往阿溪怀里一扔。
阿溪接过鞭子,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郑荣生,点点头:“是。”
等戏班主回房歇息,阿溪才把郑荣生扶回了屋,还拿了金疮药帮他处理伤口。
“嘶——轻点儿!”郑荣生咬牙,五指攥紧了床褥。
“现在知道疼了?”阿溪冷声道,手上力道却放轻了些,“也难怪班主动这么大的怒,你说说你也真是的,我们这才刚进京城几天,连脚跟都没站稳呢,你倒好,跑到街上惹出了这么大的祸,那可是祁家啊,动动手指头就能叫我们这些人没有活路,我想想就后怕。”
“不是说他被京城的富商买走了吗?怎么就成了祁家的少爷?”
“是你认错人了。”阿溪叹气。
“是阿泠,我没看错,绝对是他!”
“算了吧,荣生,阿泠和你没可能了,当初班主那样绝情把人买去窑子里,就是断送了你们俩的后路,你就算找到他又能怎么样?人家早不是咱们戏班那个任人拿捏的小阿泠了,他现在可是祁家捧在手心里的明珠,是少爷。”
“他是我的。”阿溪的话,郑荣生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阿溪又叹了口气,没和他再说什么,默默帮他上完药就出去了。
郑荣生的眼睛红了,手也慢慢握成了拳,在床板上一砸:“我不甘心。”
郑荣生当然不甘心啊,明明是他的漂亮阿泠,怎么能就这样被人抢走亵玩呢?
不论是身还是心,都是他先得到的,怎么说也都该是他的才对。
当初他一时怯懦不敢反抗,才眼睁睁看着阿泠被爹卖掉,他一想到他的漂亮阿泠要去伺候别的男人,被别的男人压在身下玩弄,他就怒火攻心,寝食难安,嫉妒得要发疯。
他永远都记得,他们的第一夜,下着雷雨,十六岁的阿泠怕打雷,抱着被子躲进他的房间,问能不能和他一起睡。
因为平日里就他对阿泠最好最照顾,所以阿泠也最信任他。
那雨夜他们躺在一个被窝里说了很多话,说起了关于阿泠的身世,还说要帮阿泠找他的父母。
阿泠很高兴,眼睛亮亮的,就那样带着感激,水汪汪地看着他,那眼神,谁看了不心动?
软软的身子毫不设防地贴着他,雷声一响,便贴的越近,一点点勾起他的火,焚烧他的身。
阿泠被他的温度吓了一跳,还天真的问他,怎么这么热?是不是挤着他了?
说完还乖巧地往后挪,给他腾地方。
他便一把把人搂进怀里,压在身下,哄着他,诱着他,得到了他。
阿泠那时候多乖啊,他记得那夜他的唇瓣凉得像玉,被他含在嘴里暖热了,阿泠才后知后觉地呜咽起来,被他欺负得狠了也只会咬着唇哭,眼尾泛着胭脂似的红,连喘都不敢大声喘。
初尝禁果的欢愉,就像是毒一样,渗进郑荣生的骨缝里,一点点将郑荣生腐蚀殆尽。
从那夜之后,他便上了瘾一样地爱上了阿泠漂亮的身体。
阿泠是个好孩子,天真又好骗,郑荣生拿帮他找父母的事来哄他,说爱他,他便一次次任由他胡作非为。
阿泠的身子那样软,腰肢那样细,带着哭音的喘息那样好听,连眼尾泛起的红都那样艳丽——这些都在他梦里反复煎煮,熬成一碗戒不掉的瘾。
后来阿泠被卖掉,他也逛过窑子,男人女人他都试过,可那些脂粉堆里打滚的身子,不是太腻就是太浊,叫得太响,扭得太急,反而让人扫兴。
除了阿泠,谁都给不了那份叫他血脉贲张的欢愉,慢慢的连兴致都打不起来了。
或许是一开始他就尝过最好的,所以格外刁钻,连将就都接受不了吧。
他好爱,爱阿泠的活色生香,情谊绵长,他又好恨,恨他把自己变成现在这副欲求不满的鬼样子,每个夜晚都要被这不为外人道的贪求和旧瘾折磨得发狂。
他知道他自己是病了,病根就种在五年前那个雨夜里。
而能治他的病的人被卖去了京城,成了别人救命的药方子。
他越想越不甘心啊,不甘心。
所以他才这么执着的想要把人找回来,因为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阿泠!我的阿泠!!
“啊啾——”
明明带着热意的晚风,却吹得玉声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冷飕飕的。
他拢了拢衣襟,抬头望向窗外,夜幕沉沉,连星子都隐去了踪迹。
**********************
自打出了郑荣生那档子事,祁老夫人对孟含清上下学的事格外上心,生怕孟含清再遇上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光天化日都能碰到个醉鬼当街纠缠这种事,祁老夫人想想都觉得后怕。
对那位仗义相救的方姓警官更是感激不已,还特意叫人做了一幅“义警护民”的锦旗,用红绸裹着送去警局,另附了张祁家的名帖,这可比十封感谢信都体面,不知道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为保周全,祁老夫人还特意吩咐派车接送孟含清上下学。
祁昀却突然提议,他和孟含清同路,以后都可以坐他的车。
祁老夫人一想,觉得这安排最好,原先最开始也是安排让孟含清坐祁昀的车上下学的,但是最终没有实行。
现在情况正巧,以后由祁昀陪着,司机陆诚也是个懂拳脚的好手,这样最为安全稳妥,万无一失。
孟含清其实没觉得自己的遭遇有什么,醉鬼发酒疯而已,却为了他让大家担心,还这样兴师动众的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祁老夫人拉着他的手叫他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那眼中的关怀,又叫孟含清不忍心拒绝祁老夫人的一番苦心,最后也只能乖乖地应下,听祁老夫人的安排。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不过这件事也算是意外,之后的几天里,孟含清再也没有碰到过那个把他认错的醉鬼。
送孟含清上学的第一天,祁昀想下车送他,孟含清看着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一把扑过去按住了祁昀开车门的手。
他动作急,整个人几乎扑在祁昀身上。
祁昀身体因为孟含清的贴近明显一僵,却没有把人推开,就这样被孟含清按着手,问:“怎么了?”
“我自己去吧。”孟含清低声道,眼角余光扫向窗外。
校门口三五成群的学生们有说有笑,有几个眼尖的已经认出了祁家的车,正远远地驻足观望。
祁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下顿时了然,微微颔首。
孟含清抿嘴一笑,脸颊上浮现出两枚可爱的酒窝,而后放开了按住祁昀的手。
车内一时静极,只听得皮制座椅与衣料轻微的摩擦声。
祁昀端坐如常,目光却追着孟含清的动作,看他拎起书包,看他推开车门时衣袂翻起的弧度,看着他扶着车门回眸,眼角眉梢都是鲜活的笑意,他朝他摆摆手,用只说给祁昀听的声音道:“大哥再见。”
祁昀隐在阴影里的面容终于泄出一丝温柔,眸光似水波荡漾,他点头,唇角勾起几不可见的弧度:“嗯,再见。”
车门关上的刹那,祁昀终于放任自己的目光追随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而去,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被触碰的位置,直到那清隽的身影没入人群,他喉结滚了滚,声音低沉,对陆诚道:“走吧。”
之后在学校里的日子也很安生,祁昀接送的车既不张扬也不隐蔽,停在校门口不远处,恰如其分地保持着距离。
起初还是会有学生好奇地驻足观望议论几句,但时间一长,那辆车雷打不动地出现在相同的位置等待,众人也就都慢慢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不过也会有那么几个胆大的学生,鼓着勇气拿着书信纸笺来敲祁昀的车窗,都被陆诚好声好气地劝走了,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引来多大的骚动。
而孟含清那边,自从上次的事之后,周岩白和冯衍两个人也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得很。
除了周岩白与孟含清疏远了一些之外,并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特别的事。
虽然冯衍还是会时不时去招惹孟含清,两个人不痛不痒地拌两句嘴,但说实话,没了周岩白的横插一脚,冯衍和孟含清的关系其实是在逐渐缓和的。
如果真要说起来最近有什么大事的话,那就是祁老夫人给祁钰找了个家庭教师回来,还是位女教师。
这位女教室姓林,名静姝,是教育部司书局林司长的侄女。
祁老夫人素日里最爱与林司长夫人在牌桌上消遣,那日闲谈间提起要为祁钰寻个家庭教师,一直没有个好人选,林老夫人就把自己的这个侄女给推荐了过来。
说起来这位林小姐是从苏州女师毕业,在乡下教了两年书,性子极为温柔娴静,没有半点贵家小姐的娇纵,模样也生得没得挑,就是眼光极高,年纪二十有四,还没有定亲。
明眼人都瞧得出,祁老夫人与林老夫人这番安排,分明是存了撮合祁昀与林小姐的心思。
只是这层窗户纸,眼下谁也不好说破。
两个长辈牵线搭桥做到这个程度,打心里希望这两个孩子可以多接触接触,从而培养出感情,水到渠成,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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