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要从我成为立海网球部经理那天开始说起

　　海浪的声音很近。

　　“白鸟学姐，这是我和丸井前辈还有杰克前辈一起挑的生日礼物！”切原君抱着一个一米大的玉桂狗玩偶，稍微得意地揉揉鼻子把玩偶塞到我手里：“祝你生日快乐！”
　　白色的玩偶非常大，我两只手环抱才勉强拿稳。我向他说道：“谢谢……我很开心。”
　　原来在学校看到切原君，他就是在搬这玩偶。感觉有点新鲜，我还没有收到这么大的玩偶做礼物。手感像棉花糖一样。

　　“站远了看学姐你和这玩偶果然很像。”切原君哈哈笑出声。
　　丸井也点头：“像，很像。”

　　……像吗？这个玩偶这么可爱。
　　我偷偷按了按，虽然有点舍不得这个触感，不过玩偶太大了，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生日快乐。”真田拿着一个礼物盒，神情郑重，“这是我和柳还有柳生一起选的礼物，希望你用得上。”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我收下：“谢谢，我会用的。”
　　想起来早上真田不太自然的态度，我斟酌问道：“来海滩给我惊喜，是你的主意吗？”
　　回想起来，让真田说谎还真是有点勉强。
　　“不，是幸村的主意。”他回答说，“他说要给你惊喜，所以策划了这场生日会。”
　　……幸村？
　　“……这样吗。”

　　幸村和柳在一起，手上拿着蜡烛，动作轻轻仔细地插在蛋糕上。
　　海风将他的头发稍微吹起，眼里刻画他的身影，我的心跳快和海浪涨落的声音重合，匆匆移开目光。
　　或者我应该早点猜到是他的……所有触动我内心的事情，都有他的痕迹。

　　仁王走了过来，不知道有意无意，他走到我身后，让我背向大家转身，他自己也是。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像是相纸的东西，但是没有给我。
　　“生日快乐。”他说。
　　我点点头：“……谢谢。”
　　他手上那是要给我的礼物吗？真让人在意……
　　仁王唇畔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在给你礼物之前，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抿唇，点头应道：“什么问题？”
　　“如果之后让你从迹部和幸村里面选一个，你选哪个？”他问。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心跳一空，热度蓦然涌上我的脸庞，我握住手腕让自己保持镇定，答道：“……如果你是指比赛，我是立海的人，当然会支持幸村。”
　　仁王饶有兴致低哼一声：“也就是比赛外你对幸村没兴趣，会选迹部做男朋友？”

　　此时此刻，我确信仁王已经察觉到了些什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另一个人选会是迹部。
　　我盯着沙子，仿佛要在沙子上盯出一个洞。海浪的声音沙沙响了几回，我垂头，以极低的声量给了仁王想要的答案。
　　……真不怪其他人会给仁王一个最可怕的风评……他知道的事情到底有多少？

　　“哼嗯。”仁王心情似乎很好，满足了自己恶趣味的他心满意足地把那张相纸给我，“你自己收好，被幸村发现我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仁王走开了。我松了口气，心情有点复杂，小心翼翼翻开他这么费功夫才送给我的礼物。
　　他这么忠告，应该不会是什么有关幸村的奇怪相片……
　　相片中，蓝发少年微卷的长发披肩垂下，脸部轮廓清俊，眉梢的妆容让他多了两分媚意，一身狐裘跟和服打扮华丽，相中人回眸时，结合窗边的光线，让他看上去像是从尘封许久的画卷走出来的美人。
　　我稍稍睁大了眼。
　　——海原祭时幸村女装的照片，仁王到底是怎么偷拍到的？

　　“白鸟。”

　　幸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慌张把照片收起来，转身回应：“嗯？”
　　幸村眼神在我脸上扫量半晌，微笑问道：“仁王对你说什么了吗？”
　　……他还是这么敏锐。
　　我担心幸村会察觉到照片的事情，有点心虚的轻声否认道：“没有，和我说生日快乐而已。”
　　“这样。”他似乎没有怀疑，只是说，“仁王好像更爱恶作剧了，被捉弄了就和我说。”

　　说不出口……其实我刚刚拿到了你女装的照片什么的。

　　我感觉口袋像揣了一个炸弹，还好幸村他们让我吹蜡烛，我也就忍着窘困和一点紧张把蜡烛吹熄。

　　幸村在我面前拿着蛋糕，我不敢看他的脸和他对视，可是，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是温柔的，像环绕在我身边的海风。

　　*

　　“蛋糕的味道怎么样？”丸井问。
　　把蛋糕切开，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块。白巧克力和奶油的味道在我嘴里化开，草莓的酸味中和了甜腻，我回答道：“很好吃。”
　　“对吧。我就说我的食谱怎么可能会失败。”他骄傲地扬眉。
　　食谱？
　　我抬起头眨了眨眼：“……难道，蛋糕是你们亲手做的？”
　　“对啊！我们的杰作。”切原君兴致勃勃向我介绍，“午休的时候我们在家政教室烤的蛋糕，课间休息又去抹了奶油做装饰，是不是都可以放在店里卖了？”
　　“由我负责监工的甜品水准还用质疑么。”丸井一指切原君，“对了白鸟，这小子可没份做蛋糕，顶多是个拉拉队。”
　　“等等，还不是丸井前辈你们要把我绑起来，之后我帮忙洗草莓了。”
　　蛋糕外形是可爱的鸽子，看上去做得很精心……没有想到是大家亲手做的。
　　胸口有种暖融融的感觉，像浮升而起的泡泡，我微微笑了笑。
　　听着丸井和切原君拌嘴，我也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对了，午休的时候我听说家政教室的烤箱爆炸了……那又是怎么回事？”

　　打闹的声音突然尴尬静止。
　　我茫然眨了眨眼睛。
　　柳生打破沉默解释说：“那只是意外事故。”
　　真田接着解释：“没错。无论如何，最后的成品很完美。”

　　“无论如何”？
　　……也就是，搞出爆炸的人是他们？

　　“嗯……也是呢。”我心底失笑，看到大家这么尴尬，还是没有多问，“谢谢你们。没有受伤吧？”
　　“没有。”
　　“对。受伤的只有蛋糕。”胡狼讪道。
　　“那不是受伤，是死无全尸吧杰克前辈哈哈哈哈！”切原君大笑。
　　“你闭嘴。”大家一起推他脑袋。

　　看着翻叠的海浪，我带着笑容默默和大家将蛋糕吃完。

　　*

　　夕阳落下半边，在海面和天空染上橘金色的余晖。
　　沙滩上砌起了许多沙堡，深深浅浅的脚印，唯独生日快乐那生字没有被打乱，大家放纵地在浅滩玩一二三木头人。

　　海水拍打在脚腕一片沁凉。我拿起一支线香烟花准备悄悄点燃。鼻尖一痒，我别过脸小声打了一个喷嚏。
　　“天黑会变冷。”我感到肩上多了一点重量和温暖，幸村将他的运动外套搭在我背后，说道：“小心着凉。”
　　我抬头看了看他，抓住外套的衣摆：“……谢谢。”
　　幸村屈膝在我身边蹲下来，同样拿起了一根线香烟花将它点燃。
　　我们静静看着烟花燃烧，柔和的碎光洒落，在眼瞳留下缱绻斑驳的光影。

　　某一刻，我开口：“……真田说，生日会是你策划的。”
　　“嗯。”他说，“之前在医院我的生日也过得很开心，所以就想着要做些什么。”
　　“谢谢你。”我轻声说，“……今天我过得很开心。”
　　我没有吃过谁亲手做给我的生日蛋糕，也没有试过有很多朋友一起为我庆祝生日。如果记忆可以永远保存，我恐怕会一直，一直记住今天。

　　“你觉得开心，我也就开心了。”
　　这么说着，幸村的声音似乎比起往时多了一分和缓。他接着问：“等会我可以送你回家吗？我还有一点东西想给你。”
　　烟花燃尽了，我应道：“……好。”
　　他浅笑，又拿出两根新的烟花，将其中一根放到我手里。

　　最后玩了十五分钟，天快完全黑下来，大家在海滩上拍照留念，收拾垃圾准备解散。
　　“白鸟学姐，你家在哪？我才发现我还没亲眼看过你养的狗，我们和你一起回……”
　　丸井勾住切原君的脖子打断他：“赤也，你不是说了今晚要来我家打游戏顺便吃晚饭么，你忘了？”
　　“啊？有这回事来着？”
　　“有啊。我家今晚吃烤肉，我还买了新游戏，你真不来？”
　　“来！”
　　真田背上网球包回头：“幸村……”
　　柳说道：“弦一郎，今天回家的一段路我们一起走吧，学生会有点事情想和你商量。”

　　“我们走吧。”幸村拿起纸袋，回头对我说：“玩偶需要我帮忙拿吗？”
　　我看了看真田，确定幸村的表情没有叫上他的意思，抱起玉桂狗玩偶跟上他：“我自己拿着就好……谢谢。”

　　欢声渐远，让人宁静的海浪声音围绕在耳侧，熟悉的回家道路，夕阳的光线将我们的影子拉得越来越远。

　　我看着地上并肩的影子，不由得有些恍惚。
　　似乎真的有很久，我没有和幸村一起走在医院外的地方了。

　　默默走了一段路，微风吹拂，我问道：“出院手续都处理好了吗？”
　　幸村回应：“都办好了，下星期一就可以正式回学校上学。”
　　“嗯，期末考试还有大半个月，复习进度会不会有点赶？”
　　“没问题，今天回学校和老师确认过学习进度了，有你和莲二帮忙把重点笔记带过来讲解，学习进度算是没有落下。”他说，“不过我还没有去教室，不知道我的座位会被安排到哪里。”
　　“在第五排的倒数第二行。”
　　“不在第一行，听着还不错。你呢？”
　　“……在你的旁边。”
　　“这样。”幸村笑一下，“从前后桌变成同桌了，今年也请多指教。”
　　我也浅笑：“嗯，请多指教。”

　　熟悉的自行车驶过，幸村自然地换了位置，让我走在行人道内侧。
　　“医院的治疗师给我安排了训练量，会不会和你的训练菜单有冲突？”
　　“木野小姐的？”
　　“对。”
　　“我和木野小姐沟通过了，你收到的就是最合适的训练计划……你想要以全盛状态参加全国大赛，虽然想在一个月重拾技术会有点艰难，不过，因为你的目标在那里，所以我觉得你会做到的。”
　　七月中旬就是关东大赛，八月中旬全国大赛，所有人都很重视。
　　“原来你都安排好了。谢谢。”
　　“不用说谢谢……因为是答应过的事情。”
　　“嗯，我们约定过。”

　　有什么微妙的，令人心弦拨动的气息在空气中渲染开来。无言了一会，幸村重新开口：“听真田说，你今年有点在意青学。”
　　我敛下眼睛点头：“……主要因为他们的一年级新生。”
　　越前龙马。他的父亲越前南次郎，还有青学的教练龙崎堇。
　　“他很强？”
　　“与其说实力很强，我觉得他的潜力很高，忍不住想注意。”
　　他说：“是么。你这么留意对方，让我也有点想和那个小朋友较量一场了。”
　　运动员的好胜心还真是……
　　我不禁望向他：“幸村……至少等你恢复网球训练一周之后才可以再考虑正式比赛。”
　　“我知道。”幸村偏头淡笑，“全国大会总会见到那个小朋友吧，如果青学今年能打进全国的话。光是看日志还不能好好体会到大家成长了多少，下周能不能让我打校内练习赛？”
　　我回想训练行程，应道：“如果你的球感找回来了的话……星期三可以。”
　　“那就这么安排吧，麻烦你了。”
　　“嗯，知道了。”

　　到家了，幸村和我在家门口驻步。

　　他往安静的花园张望，问道：“玛珑不在？”
　　客厅的灯亮着，“我想应该是在屋里。”
　　“这样。我原本还在想如果它跑出来的话，我要不要帮你抱着玩偶。”
　　毕竟我腾不出手。
　　我失笑。
　　我们面对面，我看到幸村手上一直提着的纸袋，里面是包装好的礼物。
　　幸村察觉到我的视线，把礼物送给我，温和说道：“送给你。再一次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我收下礼物，说道：“我可能要晚上才能拆礼物，待会要和爸爸妈妈出门。”
　　“没关系，你想什么时候拆都可以。倒不如说，这样反而让我没那么紧张。”
　　“紧张？”
　　“嗯。毕竟正式送给人做礼物还是第一次。”幸村背手，“希望你会喜欢。”

　　幸村很少坦露自己的弱处给别人知道。连他都会紧张……不知道会是什么。

　　“我会好好珍惜的。”我看着他，像是给出安抚的承诺，温声道：“拆礼物之后，我给你感想。”
　　“真的？”
　　“嗯，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黄昏带来的错觉，我仿佛看到了幸村的耳廓稍微染红了。
　　他笑意温柔：“那，我等你。不用勉强自己。”

　　*

　　“美羽，我很喜欢今晚拍的相片，我可以发给朋友吗？”

　　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坐车时妈妈这么问我，我手指交握：“可以……还是英国的那个朋友吗？”
　　“是哦，夸你很乖巧可爱的那个。”妈妈看手机笑道，“她最近说她儿子越来越难调戏了，正好我发给她看看，让她羡慕羡慕，她儿子也和你同岁呢。”
　　十五岁还要被妈妈调戏……真不容易。我看着车窗不禁想道。

　　“今天过得开心吗？”爸爸问我。
　　我想起在学校和海滩的事情，唇角稍弯，答道：“……开心。”
　　妈妈说：“在学校收到了可爱的礼物呢，那个很大的玩偶。”
　　“嗯。”
　　“明天不用上学，到家之后好好睡一觉休息吧。”
　　“知道。”

　　夜色融融，玛珑在窝里打起了盹，洗完澡，我坐在床沿拿起还没有拆的礼物。

　　真田他们送的是一个水瓶，白色的，设计简洁……是我喜欢的款式。
　　下周就开始用吧。
　　我放好水瓶。视线触及放在桌面，放学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思考要放在哪里的幸村的两张照片。
　　哪怕是相片，气质和平时有别的少年也像是正要望向我，让我的脸颊不禁冒上一点热意。
　　……结果真的将照片收下来带回家了。
　　被仁王发现已经够头疼了……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了。就放在家里吧。
　　我将幸村的照片夹进乐谱，悄悄合上藏好。

　　还剩下幸村的礼物没有拆。
　　幸村的礼物重量不轻不重，仔细地用红色缎带绑着。

　　我做了一会心理准备，才小心翼翼抽出丝带，拆开长方形的礼物。

　　看到礼物全貌，我呼吸变轻，心跳开始不受控制的，任性地剧烈跳动。

　　*

　　——一幅画。
　　一幅由幸村亲手画的画。

　　少女在画中被花朵簇拥，垂眸漾起微笑。
　　绚烂的色彩，仿佛要融化在画纸上的柔和缱绻，一只蝴蝶翩翩飞落在少女身边，柔软的鲜花在她身边盛放，笔触温柔，仿佛刻画梦中春天最美好的一幕。

　　……笑着的我。

　　我曾经对幸村说过，故事里的“女孩”。
　　她喜欢春日的阳光，喜欢花园的蝴蝶……

　　这就是他眼里的“我”。

　　心跳怦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地覆盖我的耳畔，那只蝴蝶仿佛在我的胸腔扇动翅膀，让我的心跳鲜明又急促地跳动。
　　让我再也没有办法忽略那昭著，让内心酸涨不已的情感。

　　在我想要忍耐的时候，他似乎总会做点什么，像敲开脆薄的糖壳那样，让我再一次看到他。

　　……幸村说，他送出礼物的时候，也很紧张。
　　我说，拆完礼物会给他感想，他对我说，不用勉强自己。

　　他知道我会动摇？还是不知道？

　　“……”我倒在玩偶身上，把发烫通红的脸埋进去，良久，忍不住发出苦恼悠长的闷叫。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