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ABO】时光之诗

　　偌大的宫廷会客室内，优美流畅的钢琴声缓缓流淌。

　　“晚上好，华莲娜小姐，”席如诗微笑着与她寒暄，“刚刚我在楼下舞池里并未见到您的身影，还以为您今晚不会到场了呢。”

　　华莲娜一头棕色长卷发优雅挽起，端坐在纯白色橡木三角钢琴后，修长十指在琴键上方翩然跃动，浅绿色双眸顾盼生辉，自如瞥视了一眼夹在谱架上的琴谱，不动声色地叹息：“是啊……这种杂事我本来一点都不关注。但是祖父命令我传达给你们一些信息，有关于今晚的‘女刺客’。”

　　一旁默然而立的赫尔岑察觉到了坐在身侧的珍妮有些发抖，将自己的军服外套取下，披在了未婚妻的肩上，单手扶住她的肩膀，目光中传递着沉稳且镇定的力量。

　　珍妮抬眼看了他一下，露出了一抹苍白的微笑。

　　席如诗留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确认这两人目前暂时安全无虞，这才缓缓按下了心头下意识涌起的戒备，开口询问道：“怀特霍森上将调查出来了什么？”

　　“最开始被抓的那些人已经交代了那位女贵族的具体装束，”钢琴声意犹未尽地止息，华莲娜抬手从自己挎在腕处的丝绸手袋里抽出了一张照片，放在琴架上缓缓推向席如诗，“这是我的侍女在安全距离拍摄到的、有关‘她’的照片……很陌生的身影，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得出她是谁。”

　　席如诗几步上前，拿起那张由侍女偷拍的照片，默默端详了片刻，喃喃道：“拍摄距离确实有点远。黑卷发，翡翠绿色的天鹅绒长裙，瘦高身材，白皮肤……这个筛选条件感觉还是有些难以缩小范围啊。”

　　华莲娜看她确实一副苦恼的模样，嘴角一勾：“这位女贵族是黑发蓝眼，我在入宫参与宴会的时候曾经尾随过她一段时间，但是很快就被她给甩在人群里了。但那一次接触还给我留下了不小的疑问，这个疑问并没得到过祖父那边关押着的嫌犯们的证实，所以你姑且一听就好。我感觉，她像是一名男性少年假扮的。”

　　“……假扮？”

　　席如诗有些错愕，双眉微蹙，低头再次端详那张照片。

　　“这张照片上或许看不真切，但我恳请你能相信我，”华莲娜款款起身，高跟鞋敲击在水晶地砖上的声音格外清脆动人，她来到席如诗身侧，单手指在照片上，“你知道的，我在艺术方面的涉猎比较广泛，音乐绘画都学过一点点。男性和女性的人体结构和走路发力点有所不同，这位少年虽然因为年岁尚轻而掩饰得很好，却不一定能逃得过我的眼睛，他看上去不大，也就……十六岁左右吧？”

　　“黑发蓝眼，男性少年，外貌十六岁左右……”席如诗听出来了她的意思，慢慢转头对上她咫尺之遥的笑眼，低声问她，“你想暗示我什么？”

　　“我看今天章沄先生没来？但是他作为章家爵位的继承人，在数天前一定得到了宴会邀请函，这是宫廷宴会的邀请惯例。你作为本次夜宴的安全负责人之一，绝对知道这一点呐，”华莲娜浅绿色双眸如精灵一般澄澈狡黠，又仿佛带着点看好戏的促狭，“你、我还有傅娴，我们早在光鹭军事学院读书的时候就是非常默契的实战作业拍档，怎么现在只分别了短短几年，你就不懂我的意思了？还是说……你只是不愿意相信，家里犯错的小猫在今晚跑出来又惹了个大祸的事实？”

　　——她几乎算是明示了。

　　席如诗深呼吸一口气，摇摇头否认她的观点：“他没理由这么做。”

　　“议会对他的处罚决定快下来了，就这几天的事，”华莲娜的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遗憾，“少数服从多数，他还得再加十年刑期。”

　　七十年变八十年。

　　傅家有记载以来最长寿的先辈也才活了74岁。

　　席如诗心头莫名焦躁了一下，抬手对着华莲娜摆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等等，我需要联系一下其他人。”

　　“悉听尊便，”华莲娜一歪头，友情提示道，“但是时间不等人，如诗。安排下属抓人和打通讯确认这两件事是可以同时进行的。”

　　“我也可以帮忙！”

　　沉默已久的赫尔岑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快速插话道：“不管那个人是谁，我们都需要找到这个不稳定因素才能凑齐暗杀行动的最后一块拼图，不是吗？我今晚也带了随行警卫来，他们完全可以帮着找人。”

　　“那就再好不过了，”华莲娜望向赫尔岑的眼神里带着真诚和热切，“但我不知道如诗会不会同意。”

　　整个房间里席如诗的职级最高，她的手环投屏防窥视等级也是最高，因此其他人都看不到她在处理什么消息，只能听见一片密集的叮叮咚咚提示音。

　　焦灼且漫长的三分钟过去。

　　赫尔岑有些等不及了，毕竟对他和珍妮来说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你……您的意见如何，席上将？”

　　经过这三分钟的信息整合推演，席如诗周身萦绕的淡淡焦虑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他们极为熟悉的沉着镇定：“我同意华莲娜的看法。”

　　赫尔岑一愣，下意识与珍妮对视一眼——说实话，他们两人都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华莲娜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观点终于得到认可而喜形于色，而是关切地问她：“章沄那边联系上了吗？”

　　席如诗摇头，将手里的照片遥遥递给赫尔岑：“……师兄，给你照片，先派人出去找吧。我今晚带来的下属成功召回还需要十分钟左右，到时候再派出去协同搜查，记得留几个人在外面守门。”

　　赫尔岑听着她的称呼，眉头一松，快步走过来接过照片扫了一眼，立刻按铃呼叫警卫：“我让他们联系你那个副官？”

　　华莲娜的眉毛在听见副官这个词之后意味深长地一跳。

　　“去联系随行警卫队长。我那个副官有别的任务在身，不能随意乱动，”席如诗脸色并不好看，自己找了一处沙发坐下，距离赫尔岑和珍妮都有些距离，“我还要再想一想，去哪儿能找得到这个……这个嫌犯。”

　　华莲娜娉娉婷婷立在原地，一听到她态度消极，眉眼间带了点关切，慢悠悠走到她旁边，坐在沙发扶手上，单手抚了抚她的长发：“你天天都是这样的工作强度吗？突然有些理解我父亲为什么不让我正式参军了。”

　　席如诗目光动了动，抬眼看她：“你很听他的话？”

　　“有时候不得不听。你明知道人长大之后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居然还能问我这么天真的话，”华莲娜勾起的嘴角又尽力向两边扯了扯，眼睛里看不出多高兴，转身重新走向那架三角钢琴，从容坐下，“算了……苦中作乐的精神也很重要，我接着弹琴给你们加油打气吧。”

　　她换了一首相当活泼的小舞曲。

　　跟最开始弹奏的那首舒缓温柔的夜曲不同，这支曲子让人仿佛看见了一只健壮活泼的幼鹿在苍翠山林间快活奔跑，连带着吹拂在脸上的风儿都带着软绵的青草花香，甚至还掺杂着一丝皇室花园精心培育出来的织金蔷薇的甜香。

　　——等等，为什么山间景色会出现皇宫里人工培育的花香？

　　原本披着赫尔岑的外套、坐在房间一角闭上眼睛聆听音乐的珍妮有些错愕地睁开眼睛，却在下一秒见到了极为惊骇的一幕！

　　嘭！哗啦啦啦啦——

　　“啊————”

　　伴随着清脆的巨响和女人的尖叫，钢琴声骤然一断，房间另一边的落地窗被某种东西从外部骤然击碎，大大小小的水晶碎片倾泻而下，三角钢琴的琴盖一歪，支点倾斜，重重合上，发出格外沉重的“咣当”声响。

　　原本端坐在钢琴前的华莲娜倒在地板上，白裙染血，双手捂着头颈，格外痛苦地呻吟。

　　月光下，她附近的地面上有不少深色的液体和线条清晰可见。

　　一股淡淡的、腥甜的铁锈味在空气中缓慢漾开。

　　是普普通通的、鲜血的味道。

　　“华莲娜！”

　　“怀特霍森小姐！”

　　席如诗和赫尔岑先后冲向倒在地上的女人。席如诗先到一步，没有轻易挪动她的身体，而是飞快地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

　　除了脸侧、颈侧和手上、胳膊上被溅落的玻璃碎片划出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之外，并没有其他明显伤情……不对。

　　白纱裙的裙摆在她落地过程中向上窜动了一部分，华莲娜的一只脚踝居然被人用一支特制的短弩箭牢牢钉在了地面上！

　　席如诗检查了一下她的脚踝，果不其然听见了她的痛吟。

　　华莲娜伸过来一只手与她攥在一起，温度微冷，语气虚弱：“我……我还好……珍妮和……要马上转移……”

　　“别担心，我会安排。”

　　还没等席如诗再说些什么，赫尔岑的低声发问又带来了新一重疑云：“如诗！你看那边是谁？”

　　席如诗抬眼望去，顿时精神一凛。

　　大敞四开的窗外，纱幔轻舞，一轮皎洁的圆月衬在对面宫殿的屋顶之后，令他们看清了打碎窗户的罪魁祸首——

　　一头光亮的乌黑色长卷发与翡翠绿色天鹅绒长裙随夜风悠然飘扬，肤色由于常年不接触正常恒星光照射而雪白通透，单手微抬，牢牢握着一支已经空弦了的特制□□。

　　怕他们看不透自己的身份，那人似乎笑了一下，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长假发，随手一扔！

　　柔顺光亮的黑色及耳短发随风飘扬，有些事情不言自明。

　　那人后退几步，快速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外。

　　“不会吧……”赫尔岑被震惊得连连摇头，“怎么可能……”

　　席如诗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目光深深。

　　“报告上校！”

　　此时，赫尔岑原本留在门外的两名警卫闻声闯了进来，看清房间内现状之后立刻寻求转移许可：“上校，这里已经属于半开放空间，并不安全，是否需要立刻转移？”

　　“华莲娜不能轻易挪动，需要医生带着治疗仪过来救助，”席如诗一边安抚着华莲娜，一边抬眼望向目光纠结的赫尔岑，“你和珍妮先走，这里交给我。”

　　华莲娜轻轻倚在席如诗怀里，望向赫尔岑的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安抚和勉强：“不用理我，你们两个快去安全的地方。”

　　几秒之后，赫尔岑下了命令：“……你们一个带着凯尔斯小姐先走，另一个去请医生，要快！”

　　席如诗飞速插了一嘴：“去联系我的副官，他和岑宝珠议员会一起负责珍妮小姐的安全。”

　　“照上将的意思去做。”

　　“是！”

　　两个警卫带着珍妮离开之后，偌大的房间之内只剩下了席如诗、赫尔岑，还有被迫侧躺在地上的华莲娜。

　　短弩箭钉下来的角度极为刁钻，她怎么安置都不可能太舒服，还在接连不断地失血。

　　“别管我了，抓人要紧，”华莲娜攥着席如诗手的指节用了点力气，“不然其他人也会有危险的。”

　　“我知道，已经有安排了，”席如诗垂下眼睛在手腕上点了一下，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赫尔岑，“你为什么不跟着珍妮一起走？”

　　“你们闻不到信息素，万一对方采用信息素侵入的方式，在警卫回来之前向你们动手，你们绝不可能是对手，”赫尔岑从衬衣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手帕，给侧颊上划出血口的华莲娜擦血，语气很淡然，“我留下来还能多一份保障。”

　　席如诗默然无声地冷笑。

　　华莲娜浓密的眼睫扇了扇，感觉到了他的手帕即将按在自己的脸上，有些芥蒂地躲闪了眼神：“你都快结婚了……我们先前……”

　　“跟先前没关系，”赫尔岑这根老木头自以为坦荡光明，“我总不能看着你为了我和珍妮受伤而不救你吧？”

　　华莲娜闭了闭眼睛。

　　席如诗直接抬手挡下了他的动作，看向赫尔岑的目光意味深长，朝着不远处的沙发示意了一下，语气不甚友善：“还是让我来吧，师兄。你现在身份不比先前，瓜田李下的事情少做为好。珍妮可是Omega，你也不想让她在陛下赐婚这一天担惊受怕之后还要争风吃醋，对吧？”

　　赫尔岑神色有些黯然地退后几步，目光依然停留在虚弱的华莲娜身上，神色不忍：“……我知道，那你照顾好她。”

　　“放心，你只需要保证你自己的安全就行，”席如诗让华莲娜慢慢将头枕在自己的腿上，拿出自己的手帕帮她完成了简单止血，“我和华莲娜小姐以前是挚友，关系可比你要亲密得多，对吧，华莲娜？”

　　女人的额发被冷汗打湿，但精神尚可，听到席如诗的话之后立刻仰起脸来看她，浅绿色的眼眸在痛苦造成的虚弱中带着点无奈的纵容：“你明知道我从来都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观点，如诗。”

　　赫尔岑心中杂念很多，抱着双臂坐在远处珍妮曾经坐过的沙发上，沉默不语，对于她们两个的低声交谈一概不知。

　　“所以呢？”席如诗的脸色在月光映照下跟华莲娜所差无几，她轻轻给她拭去冷汗，轻声问，“为什么？”

　　华莲娜与她深深对望，旋即转头不语。

　　那是一个同病相怜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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