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花

　　喻子念最近很苦恼。

　　林之夏似乎还在生她的气，时不时躲着她不说，还经常忽视她，她说四五句话，可能才得到一句答复。

　　现在她照常将车停在马路对面，等了很久也没见林之夏出来，她有些着急，下车走到店门口才发现林之夏要自己回去。

　　“我开车送你吧。”

　　“不用了，我走路回去。”

　　喻子念赶紧挡在前面，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说：“让我送你吧。”

　　林之夏攥紧背包的带子，还是狠下心拒绝了。

　　“那晚是我不对，我不该开那种玩笑的。”喻子念连忙拉住她手臂。

　　林之夏摇摇头，说她现在脑子有些乱，想一个人待一会。

　　“放开我吧。”

　　喻子念抿了抿嘴唇，松了手，直到林之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她才转身离开。

　　晚饭，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陈婷婷提醒她好多次菜要掉地上了，她都是随口应了应，然后继续发呆，陈婷婷简直没眼看。

　　“咳咳，你俩又吵架了？”

　　什么叫又？

　　而且她们没有吵架。

　　只是发生了一点……算是小矛盾吗？

　　应该不算吧……

　　——不对，她被带着走了。

　　“你知道了。”

　　“瞎子才会不知道。”

　　原来恋爱真的会使人降智，陈婷婷忍住没翻白眼。

　　“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负责任？”

　　“不会啊，你想谈恋爱就谈，而且之夏姐姐很好啊，我喜欢和她相处。”

　　喻子念摇头，招招手让她坐过来。

　　“我的意思是，我一直没和你说我们两个的关系，虽然现在还是朋友，但也应该对你、对她有个交代。”

　　她这个人，总是期望可以照顾到所有人，最后惹得自己一身是非，陈婷婷猜得到她在顾虑些什么，刚才那番话就是她负责任的最好证明。

　　手机屏幕弹出一条消息，喻子念赶紧查看，果然是林之夏发过来的，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我出去一趟。”

　　“你态度好点，别死板着一张脸，笑一笑，多笑一笑。”

　　喻子念笑不出来。

　　因为那条消息是——我们聊一聊吧。

　　她站在门外，甚至没有勇气敲门。

　　聊一聊。

　　聊什么呢？

　　一种不安的预感占据上风。

　　她叹一口气，认命般敲了门。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

　　没事的，红绳还在手上。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下一秒就看见林之夏取了下来，放在她手心。

　　“林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尽量平稳声音，可林之夏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红绳被夹在两人手掌之间，喻子念发现她身子异常紧绷，于是先让她放松下来。

　　“你想说什么慢慢来，我在的。”

　　“你别这样……”

　　别这样温柔地对我……

　　喻子念瞄一眼，试探性牵起她的手。

　　“是我给你太大压力了吗？如果你不喜欢现在这样的相处方式，你可以告诉我，我们慢慢来，好吗？”

　　林之夏把手抽出来，抬眸注视她，喻子念也不急，迎了上去。

　　两人就这么静静看着对方，仿佛胸腔所有的感情都顺着目光流过去，林之夏坚持不住了，那样的目光落在身上，像是被水包裹住一样，温和柔软，让人不禁沉溺于此，她捂住喻子念的眼睛，却还能感到无形的包容和关切。

　　“我有话和你说。”

　　喻子念点点头。

　　没了那双眼睛，林之夏以为自己可以说出来的，这些天她想了很多，想了过去，想了现在，想了未来，过去只有她，现在是她们，那未来呢？未来也是她们吗？世事多变，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喻子念说喜欢她，喜欢多久？又有多喜欢呢？这样的猜疑好像在不尊重她的感情，可林之夏控制不住这么想，她有的不多，或者说，她只有喻子念了。

　　“要不我先来？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不。”林之夏又捂住她的嘴，“我先来。”

　　林之夏深吸一口气，一点一点把心里话说出来，她说得毫无章法，想到什么说什么，一会说很喜欢两人共处的时光，一会担心美梦破碎，一会质问感情的长久性，一会责怪自己太懦弱。

　　她说了很久很久，久到举起的两只手有些发酸。

　　她说了很多很多，多到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

　　“大概就这些，我说完了，你明白我意思吗？”

　　喻子念点点头，问能不能把手放下来，她想看到她。

　　林之夏把手放下，猝不及防跌入一个拥抱。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全都听明白了。”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廓，林之夏耳朵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对不起，一直以来忽略你的感受，我以为这样的节奏很适合我们，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应该多考虑考虑你，应该多站在你的角度看待我们的关系，是我不对，让你委屈了这么久。”

　　喻子念松开双臂，看着她，又抱紧。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人，又开始把问题揽在自己身上。

　　“那我换个说法，你很在意我们，在意我们的关系，在意我们的未来，在意我们的一切。”

　　林之夏没说话，只是抱紧了她。

　　“林老师，我想说的话还没说。”

　　“你说。”

　　喻子念松开她，两人目光又撞在一起，喻子念深吸一口气，握起她的手，郑重问道：“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林之夏的耳尖瞬间烧红。

　　“你愿意和我一起共度未来，共度余生吗？”

　　前面一句是告白，后面一句怎么像在求婚呢？

　　喻子念感觉心脏要跳出胸腔了，她已经控制不住表情了，希望现在不会太难看。

　　林之夏喉咙发紧，只发得出几个气音，她攥了攥衣角，睫毛慌乱地垂下又抬起。

　　“你真的想好了，想好了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吗？”

　　“不要再说这些让人伤心的话了。”喻子念牵过她的手，放在膝上，“所以你愿意吗？”

　　林之夏眼眶忽的红了，睫毛挂的几滴泪水终于落下来，她捂住发颤的双唇，可决堤的感情拦不住，呜咽从指缝渗出，泪水打湿了掌心。

　　“我愿意。”

　　喻子念眼角也挂着泪水，她抬手抹去，却越抹越多。

　　最后两人眼睛都红红的。

　　喻子念让林之夏伸手，然后把红绳戴进去。

　　“好看，衬你。”

　　“这是你说过的第三遍了。”

　　“那我要说第四遍，好看，衬你。”

　　她轻轻摩挲林之夏的手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林之夏的视线则在她脖子上停留了很久。

　　两人各怀心思，谁都没留意对方的小细节。

　　“我们好像悲伤蛙。”

　　“悲伤蛙是什么？”

　　林之夏打开手机，给她看悲伤蛙的表情包。

　　两个眼睛又大又圆，和现在的她们一模一样。

　　一看就是陈婷婷分享的。

　　两人对上视线，明显想到一块去了。

　　“不用想太多，我们就和以前一样，这可以是我们的小秘密。”

　　林之夏突然变了脸，似乎有些生气地瞪她。

　　喻子念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说错了。

　　“你什么意思？”林之夏语气变得很生硬，嗔怒中还带着一丝委屈。

　　口口声声说想好了，却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们的关系。

　　这算什么？

　　她们的感情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你什么意思？”

　　这一遍，委屈变成了酸楚。

　　喻子念眼见不对劲，急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她哪里表达有误会。

　　“如果你觉得我给你丢脸了，就不要说想好了。”

　　喻子念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了，林之夏误解她那句话了，她的意思是，她们可以先适应伴侣这个身份，不必目的性地告诉其他人，顺其自然下去，身边的人自然会知道，而且她还不确定林之夏的想法，她得尊重她的意愿。

　　听完解释，林之夏竟然问真的吗，她靠在喻子念肩膀上，声音有些颤抖：“你别骗我。”

　　其实她没意见的，只要能和喻子念在一起，她怎样都可以的。

　　欺骗也好，委屈也罢，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最会忍耐了。

　　“林老师。”

　　她听见喻子念在唤她。

　　“闭眼。”

　　她闭上眼睛。

　　“我要吻你了。”

　　她的下巴被轻轻托起，呼吸交错间，唇瓣相接。

　　这是一个很简单，很温柔的吻。

　　吻毕，她仍旧闭着眼，等了很久才睁开一条缝，瞧见喻子念垂着眼眸，指节抵在唇边。

　　是不是太无礼了……

　　喻子念反复拷问自己。

　　她亲我了……

　　林之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突然的吻让两人都乱了阵脚。

　　没有第一次的敌意和抵触，不像后面两次的挑逗与玩笑，这一次的吻是纯粹的，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宣誓，是将心里满溢的感情流露出来。

　　那封夹在邀请函里的信，密密麻麻全是咬紧牙关的自尊，可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感情，却是赤裸热烈的，或许林之夏自己都不知道，她早已陷了进去，并慢慢开始渴望更多。

　　她好像学会这门课程了。

　　她轻唤喻子念，问今晚要不要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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