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吴小麦一家在庄子上呆到临近腊月，才动身回去，过年村里要祭祖，不能不回去。吴娟和吴水红准备了些吃食给吴小麦带回去，佳禾成亲，庄子上库房里的东西清空了大半，总得留些用于人情往来，吴小麦不让吴娟准备吃食以外的东西。佳禾成亲，吴娟给的添妆不少，二壮那些人都看着呢，几人都不是爱碎嘴的，虽说用的托词是黄瑾玉家送的聘礼，给佳禾撑场面的。可吴娟后面添的，明显是自家的东西，难保回去，一不小心对家里人漏出去一两句也是有的。这要传开，洛家人肯定找过来，洛秀才毕竟是石头的爹，孝字压头上，石头是读书人，不得不防。反正内里怎样，自家人知道就好，去年带回去的那些东西就不少了，家里不缺吃不缺喝，没必要再准备，免得外人惦记。佳禾那边也特意交代了，回村再让人送年礼，不急于一时，省得给石头添乱。吴水红几人虽觉得吴小麦过于小心了，但还是听从吴小麦的安排，两场婚事，大家花费不少，口袋里也没剩多少银子了，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吴小麦一家轻车简行，赶回村里，果然村里已经传开了。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闲聊，聊黄家如何富贵，园子如何漂亮，佳禾的婚事如何的好，倒少有人提起吴娟石头如何的。见吴小麦一家回来，没带什么东西，不少村人很失望，本来还想着黄家富贵，会准备些好东西让吴小麦带回来，大家开开眼，顺便沾沾光。吴小麦一家子回家收拾屋子，应付完村人，天早黑下来了。早早吃过饭，回屋休息了，明日还有一大堆事要干。隔日，吴小麦下田，宁花收拾家里，立秋去县城看店铺，小满去学堂。不少村人见真没动静，心中失望，不时说两句酸话，也被其他人堵了回去。人吴小麦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不年不节的让女儿从婆家拿东西回来孝敬父母，就不怕女儿被婆家为难。新嫁妇又不是掌家娘子，就算是掌家娘子，谁家没个妯娌、堂亲的，嫌日子太好过是不是。连着几日，村人互相说嘴，久了自然不扯这些，毕竟要开始准备过年的事情了。
　　腊月二十，县城酒楼掌柜送了两马车的年礼过来，让村里人看了一阵子稀奇。黄家送来的多是吃食和布匹，一头杀好的年猪、一头杀好的羊、两只野鸡、两只野兔、一桶鱼、十只酱鸭、四筐桔子、两筐咸鸭蛋、两筐各种海货（海带居多）、两筐各色干果点心、两筐各色果脯、十坛好酒、十斤红糖、两袋江米、两匹棉布、两匹绸布。很厚的年礼，看的村人羡慕不已，只夸佳禾嫁的好，吴小麦的女婿有孝心。吴小麦看东西多，想着这是第一年的回礼，自家也不差这点东西，让村里人沾沾光也好，免得天天在外嚼舌根，说黄家小气。吴小麦直接把年猪、八坛好酒、半桶鱼交给村长，用来给村里摆流水席时添菜；四筐桔子，自家留了一篮子，其它全部分给村里人；果脯果干点心也是，留了些自家爱吃的，其它都分给村里人，给小孩甜甜嘴；罗大娘和刘春花，每人多分到了二十个咸鸭蛋、五条咸鱼、两条海带；几个族老家则是，每户一条咸鱼、十个咸鸭蛋、一条海带；剩下的，吴小麦自家留着过年。村里人得了好处，自然高兴，好话不要钱的往外说。之前说过闲话的，被人打趣的不好意思，都不敢往吴小麦一家跟前凑。
　　隔天，村里年猪一杀，摆了流水席，大家热闹了一天，这事就算过去了。野兔、野鸡外加一只羊腿，吴小麦单独用来宴请村长一家、几个族老和二壮那些送嫁的人，罗大娘也分到了些。隔了两天，刘春花特意炖了一只鸡送过来，当作回礼。几个族老也陆陆续续送了些菜干、鸡蛋过来当回来，知道吴小麦一家冬天的菜干没准备，在村里换。等一切安排妥当，县城店铺关了，便开始盘账。依旧在吴小麦家，盘完账，银子一发，村里人也好过个肥年。吴小麦自家的面铺、饼铺都是立秋和小满两兄弟在忙，着实把两兄弟折腾的不轻，越发上心学做账，毕竟以后没有自家姐姐顶着了。年过完，大家忙着翻地春耕，自然没心情聊闲话，佳禾出嫁这事自然而然就被淡忘了。
　　老夫人、黄瑾玉和佳禾开春便搬到了府城，留黄老爷和黄夫人在村里看家，佳禾跟着黄瑾玉叔叔在药铺管生意，黄瑾玉负责照顾老夫人。黄家生意庞杂，主要是酒楼生意和药材行，其它都是些小打小闹。因着京里有人当官，虽是个冷衙门的小官，但也没几个不长眼的敢来闹事。子弟在州府各处当了些不入流的小官，外加医馆的名号在，与官府的关系不错。自家子弟在外，行事规矩，作风清正。倒是旁亲、姻亲、表亲家里，不少子弟成日招猫逗狗、无所事事，不少穷人咋富，行事乖张，纳妾蓄奴赌博狎妓，闹出不少事。黄瑾玉的叔叔不是亲生的，那些人不服，黄瑾玉几兄弟作为晚辈又不好管长辈的事。况且有些远亲，一表千里，往上数十辈，才能沾点亲，或者拐好几道的姻亲，借着自家的势，在外方便行事，闹出事来，自家人不好出面，一出面就坐实了关系。黄瑾玉叔叔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不时要替他们擦屁股，实在烦的不行，就避而不见。最多不过去老夫人面前哭诉，老夫人已经不管事了，只打赏些东西让人回去而已。黄瑾玉叔叔特意交代佳禾不要插手，毕竟是晚辈，他只是看在老夫人面上没收拾他们，等老夫人故去，自然会收拾，也无需在老夫人面上替自己抱不平，老夫人自己心里有数，只是年纪大了，耳根子软，总喜欢小辈哄自己开心，小事就糊涂的放过去。若真出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黄瑾玉叔叔自然不会姑息，老夫人肯定不会护着。佳禾为此特意问了黄瑾玉，黄瑾玉直接让佳禾装聋作哑就好，求到面前权当不知道，让长辈们处理，反正是新妇，人都没认全，哪知道里面的弯弯道道。为此佳禾专心跟着黄瑾玉叔叔做生意，亲戚走动让嫂子们应付，自己纯当闷嘴的葫芦，一问三不知。
　　黄瑾玉和佳禾每年会回镇上的庄子住几天，归宁的同时，视察县城的生意。只村里人一直过来攀关系，想给自己儿孙谋个前程，导致佳禾不敢在娘家住下。吴小麦两夫妻怕佳禾为难，也不强留两人在家，多数时候，都是两人住到庄子上，陪自家闺女过两天清闲日子。佳禾生了女儿后，回来的时候少了，多是黄瑾玉过来，吴小麦若是想自家闺女想的不行，就随村里科考的子弟去府城看闺女。
　　佳禾生下女儿，就属老夫人最高兴，老人家直说闭眼之前能看到小幺儿娶亲生子，可以安心了。大手一挥，直接送了两个庄子外加十套上好的首饰给这个曾孙女，说是给小丫头准备的陪嫁。老夫人年纪大了，曾孙女出生的那年冬日便过身了，因着是喜丧，家里人倒不是很伤心，丧事办的极其体面。黄谨玉在京里当官的叔叔都回来奔丧守孝，其它亲朋好友更是不胜枚举，倒是让黄老爷和黄夫人好一通忙活。丧事过后，黄瑾玉和佳禾便多住在园子里，黄瑾玉喜欢照顾花草，佳禾要照顾女儿。因老夫人留下遗言，让黄瑾玉和佳禾无论男女再生一个，免得日后小丫头被吃绝户。老夫人着实疼爱小丫头，听黄瑾玉说不生了，难得发火，就怕小丫头日后碰上如自己一样的境地。过了孝期，黄瑾玉和佳禾生了个儿子，往后便没在生育过了。黄瑾玉不在意，也怕佳禾伤身，佳禾是忙着照顾生意，实在没多少空闲时间照顾孩子。好在黄瑾玉自幼跟在祖父后面，帮忙照顾捡回来的孤儿，照顾小孩相当有一套，一双儿女倒是他照顾的多。
　　只老夫人过世，黄瑾玉家没了主心骨，生意散出去了不少，黄老爷不是会管事的人，旁亲、姻亲、表亲压不住，况且各人都有些小心思。干亲那边，有黄瑾玉叔叔在，倒没出什么乱子。黄瑾玉几个兄弟辈分小，虽然可以压制，但太麻烦，黄老爷、黄瑾玉几个叔叔、黄瑾玉几兄弟一盘算，直接把生意分出去，把有异心的清出自家生意，免得把亲戚情分折腾没。幸好老夫人身前就把自家生意安排妥当，一通折腾下来，折损的都是其它零零碎碎的生意，最挣钱的酒楼生意和草药生意，依旧握在自家人手里。草药生意依旧是黄瑾玉叔叔管，老夫人早早就把草药生意给出去了，至于酒楼生意，黄瑾玉叔叔没霸着，让黄瑾玉和佳禾接手。毕竟黄老爷是个不管事的，生意小儿子和小儿媳妇儿管，其他儿子、儿媳妇儿没意见，其他人就算有意见，也说不出个不是出来，家业是人家老子娘留下的，跟旁人有什么关系。佳禾掌管酒楼生意之后，黄瑾玉特意去考了举人，就怕佳禾出身乡野，在外做生意被人看轻。黄瑾玉学问不错，考的名次相当不错，倒是让几个长辈高兴的不行。长辈们本打算让他往上考，黄瑾玉实在对仕途没什么兴趣，一心只想编撰农书，况且家里子侄不少读书不错，最后这事便不了了之了。佳禾的确擅长做生意，把酒楼生意管的井井有条，黄瑾玉叔叔甚至开始让她接手草药行的生意，就想着佳禾日后接自己的班，外人怎么说无所谓，自家人没生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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