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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
幽狱之底,辑风拖着一大堆小型拘灵偃偶来到囚室外。
“大人,您要的东西带来了!”他气喘吁吁地向判官禀报,“还有,我离开禁闭处前,患者身体情况忽然好转,‘失魂’症状消失,精神波动恢复!”
“哦?那就好。”
冷疏还是面无表情,但沧淼明显能感觉到她放松了不少。
“肯定是丹恒已成功从邪物手中救走人质。”工匠合理推测道。
话音刚落,三人视野皆变得模糊,再一眨眼,便置身于浓浓白雾之中,除了彼此的身影和那堆偃偶,周遭一切都消失不见。
“哪来的水汽啊?”辑风还不知情,茫然发问,声音在空旷的虚实边界回荡,令他不由得一愣。
“回来了!你们快看!”沧淼循着术法气息抬手一指。
高空重云层层散开,远处浮现出庞大的龙形浅影,随着距离接近,影子逐渐浓重而清晰起来。
“这……”辑风看清丹恒和他背后的数十道人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呆视片刻,转头望着冷疏,欲言又止。
刚才听见工匠那句话他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才知道冷疏做了多么大胆的决定。
判官大人只说让我带四十九具偃偶到幽狱之底,原来她居然是让嫌犯去解救人质了吗?这……这是可以的吗……
幸亏丹恒确实做到了,并未辜负大人的信任,否则上头问责起来可绝不会留情。
“很好,比我预想的要快上许多。”冷疏点点头,转头吩咐冥差,“准备接引意识进入偃偶。”
“哦,是!”辑风高声应道。
丹恒将重渊珠收回手中。水龙持续减速并稳稳下降,青光如纱幔垂坠在地,铺就一条通往前方的道路。
“你们已抵达幻境出口,前面是来接应的十王司判官冷疏,进入她身边那些偃偶之中,就能回归现实。”丹恒说罢,令青龙舒展身躯,撤除术法护罩。
尽管丹良与丹柔已尽力安抚,但被“饮月君”偷袭甚至虐待的记忆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致使众人仍不能相信眼前这个一路护送他们至此的少年。
屏障刚解开,不少人便立即远离丹恒,也未听信他的话接近那边判官装束的女子。
“不要害怕,老师没有在骗你们!”兄妹二人无奈又跑去劝说。
沧淼见状,也帮着喊话。辑风将所有偃偶调整为储灵模式,疑惑道:“病人看起来很恐慌,发生什么了吗?”
冷疏已大致了解事情经过,便猜得出是何缘由。
她把目光转向丹恒,平静道:“关于邪灵劫持患者一案,我可以为你作证。但……此事发生在幻境之中,罪犯与你形貌相同,又有众多目击证人,恐怕并不易解释清楚。即便上头接受你的说辞,你和罪犯也脱不开干系,到时候恐怕会与私自进入蜃境之罪并罚,牵连到将军身上也未可知……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多谢。”丹恒微微颔首。
他精神恍惚,想着景元,根本无暇顾及自己。
“古海有灾情……能否请您帮我联系将军?”
丹恒说出此话,却陷入更大的迷茫。
告知景元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又能怎样呢?
箭已在弦,不得不发。这一战对将军造成的心理创伤,终究是不可磨灭的……
“从头到尾,他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于你。”
邪物的声音仍萦绕在耳畔,丹恒心间惘然,竟无力反驳。
那家伙说得没错。
若情分断于百年之前,他不再怜顾今生的我,便没有这许多烦恼,不会顶着职责重压还要费尽心力为一个重犯谋求利益,最后甚至以身犯险代替我去了却因果。
如果没有我,他会有更好的生活……
他……本该有更好的生活。
冷疏并未察觉少年状态不对,拿出手机试了试,景元似乎完全关闭了玉兆,暂时无法联系。
“哦,差点忘了。”她调出与景元的通讯记录,这才想起未完成的嘱托。
“将军托我给你带几句话。”
“什么?”丹恒回过神,望向判官。
“他说……他一直把你当作丹枫,照顾你是为了钓出幕后黑手,借此打压持明族。你只是他的一枚棋子,该抛弃时就得抛弃。”
冷疏快速说完,后知后觉地发现如此概括可能有些简略了……语气也远比不上将军温柔,让本来就无情的话听上去更加冰冷。但她耿直惯了,也不懂安慰,便没再多言。
“…………”
少年的反应出乎意料,眼里并无太多情绪,眸光甚至比方才更加朦胧,像是没有听懂。
临时搭建的蜃影空间光线黯淡许多,愈加浓厚的云浪在上空翻滚,好似起了风。
“……什么棋子?”良久,丹恒轻轻开口,问。
“什么什么棋子?”判官莫名其妙。
“是云车吧。”
“……”
冷疏简直一头雾水。
这年头被人当作棋子还要纠结是哪一颗吗?
“我知道了……”丹恒如覆雪般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竟弯唇浅笑起来,长睫微垂,眼帘半合,目下红痕仿若泣血,竟显得甚为凄美。
这便是将军给我的,袖手旁观的理由么……
若你当真如此绝情,那该多好。
可惜不是……
另一边,丹良终于说动患者走向偃偶。而丹柔则回过身,凝望着停在远处的恩人。
丹恒涣散的目光触及女孩,不必开口,就将自己的心声送至她耳畔。
“不用再谢我,快走吧,你们已经沉睡太久,该醒过来了。”
“嗯……”女孩重重点头,也用心声回应道,“我、我和哥哥绝不会忘记老师,我们一定会为您作证的!”
“……”丹恒叹了叹,“谢谢,但是……不必了。”
“等你们离开,此地将供我长眠。”他说,“这便是我真正的目的,你们的遭遇都是计划中的一环,所以,无需为我辩解。”
?
丹柔并未听懂,一脸不解。
而冷疏却神色大变,原来这番话同时也被轻风送入她的耳中。
“什么意思?”判官眯起双眼,本欲收起的录罪之卷又重新摊开,其上新刻的字迹微微泛红。
丹恒感到有股强大的威压直抵内心,刚刚升起的念头宛如新芽触及顽石,竟一时无法宣之于口。
“我警告过你,想清楚再回答。”冷疏道。
“……”
丹恒紧咬下唇,胸中陡然腾起怒意。余光里,大部分患者都已被辑风收入偃偶,可仍有几人磨磨蹭蹭,犹豫不决。
他猛一挥手,水龙自身后绕至前方,迎着众人惊诧的目光,突然摆尾,将那几个胆小的病人连带着丹良和丹柔都抽飞出去,准准砸进偃偶内。
“你——”辑风先是一愣,随后由衷地比了个大拇指。
沧淼站在旁边,不禁感叹:“果然还是熟悉的暴脾气啊……”
唯一不悦的只有冷疏,她还在等丹恒的回答。
少年脸上仍带着笑容,比起方才却显得十分不自然。
“蜃境终于清净,可以真正为我所用了。”
“什么意思?”冷疏被他过快的转变弄得有些懵。
“麻烦大人也帮我带几句话给景元将军吧。”丹恒道。
“在我心里,他又何尝不是那枚云车呢?要说利用,也是我利用了他才对。”
“什么?”
“很抱歉窃取了他投资的成果,但蜃珠本就独属于我。我要用它实现所有心愿,谁也阻挡不了。”
冷疏骤然警觉,可话音未落,视野再度扭曲。
被逼出蜃境之前,她只来得及扫视卷轴一眼。
那上面鲜红的字迹已昭示检验结果。
丹恒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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