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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生杀予夺
危机近在咫尺,刘湘却一无所知。
当她感觉被什么东西咬一口时,身上的“麻药”劲儿还没过,当即白眼一翻,听天由命。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俯卧在一面干净的石台上,周身拴着刻满符咒的铁链,手脚冰冷且麻木。
她勉强撑起身体,扯过铁链看了看上面的符文,又瞅了眼头顶上透明的笼罩,不由得嗤笑一声,不屑撇嘴:“就这?”
话音落地,她从发髻里摸出一枚不起眼的金针,左手扯住锁链,右手在上面涂涂改改,不一会儿,就将困住她的禁制转化为保护她的结界,方便她摒除杂念,安心调息。
不知过去多久,她听见有人轻轻叹息一声:“清雪,你还好吗?”
刘湘睁开眼,就被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女子惊得一愣——这姑娘长得忒像常仪了,尤其是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和她姐几乎一模一样……再联想到天谕里隐藏的九阴噬魂术,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再看苏沫霜的眼神充满了长辈式的慈爱。
“你……”才吐出一个字,她后心窝陡然剧痛,后面的话如论如何都说不出来,只能按照脑子里突然出现的“剧本”,抬起被铁链拴住的双手,厉声质问她为何要将她掳到此地,囚困羞辱。
“我不是,我没有……”苏沫霜不知该向她如何解释,只一个劲儿的蹙眉落泪,“我求了那魔头放过你,可他说……”
“要挖我的冰灵根救你。”刘湘啧了一声,“又是个慷他人之慨的贱人,这么爱,怎么不抽自己的筋、扒自己的皮呢?”
“我不会让他伤你分毫。”苏沫霜目光坚定地向她承诺,“我会救你出来……”
“拿什么救?”刘湘一针见血地反问,“你自身都难保。”
“我有我的办法。”苏沫霜惨白的小脸上露出一抹决绝之色,“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姐姐,你都是我的妹妹,我……”
“霜儿,你果然在这儿!”
蓦然出现的男声,吓得苏沫霜浑身发抖,眼底尽是恐惧之色。
刘湘略一挑眉,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来人一袭青衫,身材高挑健壮,有股不怒自威的架势。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么。”男人轻蔑是瞄了眼被禁锢的刘湘,略带粗暴地扳过苏沫霜的脸,皮笑肉不笑地威胁,“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废话恁多。”刘湘见不得自家孩子受委屈,当即便不装了,起身活动下筋骨,“你哪根葱呀,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男人闻言一怔,回过头,凶狠的目光对上她轻慢的眼神,不悦地哼了一声,随即催动石台上的法阵。
“不要!”苏沫霜惊惧地扑到他身上,想要打断施法。
刘湘不慌不忙地笑笑,掌心侧翻,被她添了几笔的铭文哑火似的闪烁几下,陡然升起一股乳白色的浓烟,在半空上凝结出一圈煤气灶似的法阵。
“雕虫小技。”她轻松震碎捆绑在身上的铁链,轻蔑地瞥了眼下首一脸不敢置信的油腻装货,“也配在本座面前班门弄斧!”
话音未绝,一道雪亮的青芒立时充斥在法阵内外,紧接着,肃杀的剑气裹着肉眼可见的冰霜兜头削下,仿佛要将男人及其怀中的苏沫霜碎尸万段。
苏沫霜挣扎着脱离男人的禁锢,凄然地阖上眼,准备承受万刃穿心后的魂飞魄散。
刘湘见她一副活人微死的丧气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手一挥,将她吸到自己身边:“睁开眼,别害怕。有我在,谁也害不得你半分。”
苏沫霜闻言浑身一震,听话地睁开眼,呆呆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是清雪,你……到底是谁?”
刘湘嘴角噙着笑,对上小姑娘湿漉漉的眼,柔声说:“待会儿告诉你,我先办正事。”
说罢,她吹起口哨,悬在半空的法阵立刻化作一条闪烁着青芒的绳子,锁住下方负隅顽抗的男人。
男人越是挣扎,绳子就勒得越紧,同时不断吞噬他体内的魔源,不消片刻,男人满头浓密的青丝就只剩几缕稀稀拉拉的白发,光滑的脸蛋也像瘪了的皮球,一瞬间爬满马里亚纳海沟似的皱纹。
男人感受着寿元的流逝,发出一声尖锐爆鸣,随后便是满嘴喷粪,肮脏程度与人间泼皮无异。
刘湘对他层出不穷的污言秽语充耳不闻,只默默变出一把多功能扳手,狠狠砸向他的脑门。
下一刻,潮湿而腥臭的气味伴随着褐色的血浆流淌到地上。
“我不喜欢使用暴力。”刘湘嫌弃地掂了掂染血的扳手,一下又一下砸向男人的骨头,“所以你配合一点,别逼我动粗。”
男人:“……”
你这他喵的还不叫动粗!
和着骨裂的脆响,男人痛苦的嚎叫在她耳畔交织成熟悉的乐章。
“居然是极品风灵根。”刘湘老练地扒开他的灵台,看到青芽似的灵根,满意地笑了笑,探指捏出来,“别乱动,我只要灵根,不要你的命。”
亲眼看着刘湘风轻云淡却残暴的操作,苏沫霜心头五味杂陈——石堰,这个总在她噩梦里阴魂不散的恶魔,如今正被另一个夺舍她妹妹的魔头折磨,而她除了本能的恐惧,竟也产生了一丝隐秘的快乐,甚至对那魔头的雷霆手段有了些许渴望……
【这样不对!】她听到自己的心声说,【莫要被心魔蛊惑,失了良善本真。】
【可她真的好厉害,生杀予夺,皆在股掌之间。】她反驳,【若我有她千分之一的能力……】
摸着砰砰乱跳的心脏,苏沫霜不受控制地甩了甩头,尽量在本性与理智的极限拉扯间保持初心。
也是此时,她头脑一阵混沌,不受控制地对原该厌恶至极的石堰心生怜悯……
“这位……前辈。”她艰难地开口,身不由己地为濒死的加害者苦苦求情。
“死不了,废掉灵根而已,他朝若能重遇机缘,说不定还可以东山再起。”刘湘说得轻描淡写,捏着煞气逼人的风灵根朝她走来,“说起来,他加诸在罗清雪身上的苦难还没收利息,算是便宜他了。”
寥寥数语,怼得苏沫霜哑口无言。
刘湘此刻跃上石台,要将这极品风灵根置换给她,被她嫌恶地推开,左躲右闪。
“矫情什么!”刘湘气得瞪眼,“都拿出来了,你不用也还不回去。”
“我不要!”苏沫霜依旧厌恶地抗拒,“不管是你的还是他的,都不是我的,我宁愿死,也不要……”
说到这儿,她突然“嗝儿咯”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刘湘面无表情地嘟囔了句“终于安静了”,拖着她来到石台中央——这本是石堰为她准备的“手术台”,刘湘借花献佛,替脚下烂泥似的玩意儿完成他人生最后的心愿。
***
植灵根、补灵台,这本该凶险万分的“大手术”被刘湘操作得行云流水,还有点赏心悦目,以至于在昊天镜下紧张观望的常仪终于能松口气,别别扭扭地同上辈子的宿敌道了声真诚的谢谢。
刘臻见闺女给自己长了脸,也是得意洋洋,絮叨起他积攒多年的养儿经验,对他一手培养出的优秀成果大夸特夸。
常仪难得没和他呛声,反而十分认同地点头附和:“说得不错,惯子如杀子,想叫孩子独当一面,做父母的就要狠下心肠才行。”
刘臻闻言暗自发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地问:“怎么,要带她回家了?”
常仪努努嘴,指向镜中的刘湘:“带她回家的不是我,是她。”
“手术”结尾之际,刘湘手指一抖,额间冒出一缕金痕。
“我说她怎么不正常,原来根子在这儿。”她轻轻磨牙,自言自语,不动声色地挑出那朵不起眼的白莲骨朵,又将一段她临时编纂的记忆织入苏沫霜的识海……
为了让小姑娘彻底摆脱白莲的纠缠,她为苏沫霜重新取了个颇具四重天风格的新名:喜顺。
“从今往后,愿你平安喜乐,一帆风顺。”
欲望女神的祝福包裹着功德所化的安神符浸入喜顺眉心,女孩儿紧蹙的眉头遽然舒展,整个人散发出安定祥和的气息。
正在此时,洞外响起一阵混乱嘈杂的脚步声。
刘湘放出一缕神识,阴沉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
“湘君。”
“我在这儿。”
她行动力超绝的后勤主任路云丹循声而来,冷不防踩到老头模样的石堰,低头瞅了眼,皱眉道:“这是?”
刘湘居高临下地笑了笑:“趁人之危的祸首,不过现在没用了,你看着处理。”
路云丹应了声“是”,目光转向她怀里的喜顺。
“广寒宫的同僚,下来历劫叫人算计了。”刘湘信口开河,三分真七分假滴说,“月宫与咱们欲界关系不错,这倒霉孩子自是得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说到这儿,她伸手问路云丹要来符纸:“折个纸人背上她,一会儿跟咱们一起走。”
路云丹点点头,奉上她要的符纸,又趁她折纸点睛的功夫,自腰间百宝囊中取出一面巴掌大的魂幡,向石堰挥动两下,只听“咻”地一声,石堰原地消失,魂幡的骷髅幡头上冒出一股呛人的黑烟。
刘湘被黑烟呛得干咳两声,不悦地蹙起眉头:“你这法宝也忒不讲究了,好歹是有头有脸的神仙,这库库冒黑烟的……给我,我教你个障眼法。”
路云丹顺从地递上魂幡,不错眼珠地盯着她修改骨杆上严丝合缝的铭文,恍然道:“还能这么改呀……”
刘湘“嗯”了声,修改完铭文掰断幡头,将骇人的骷髅雕出祥云模样,又在里头刻了个微型法阵,再装上去时,祥云已散发出祥瑞的琉璃光彩。
“以后叫紫云旗。”她将手里改头换面的魂幡交还给路云丹,“仙家法宝,还是要重视一下形式主义的体面。”
路云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改造后的法宝爱不释手。
“就是个障眼法,本质未变过。”刘湘微微一笑,瞳色深沉如墨,“世人无慧眼,皆是先敬罗衣后敬人,殊不知他们所敬畏的、恐惧的,不过是一体两面,殊途同归罢了。”
闻听此言,路云丹心头一颤,似有感悟,于是郑重拱手,感谢她指点迷津。
说话间,两人来到洞外。
刘湘指挥纸人将喜顺背上马车,赶在巳时前飞往北海。
不到晌午,马车抵达北海之滨。
推开车门的刹那,刘湘心口像被两面针板反复穿刺,疼得要命。
她眯起眼,打量着周遭景象——前方不远处的破败村落阴煞逼人,凹陷血红的土地里开满了冰晶似的白色小花,又歪又瘦的树枝上挂着腐烂狰狞的人头,轻微的滴水声在空旷的阴影里幽幽回荡,好似亡魂不怀好意的咯笑……
“湘君。”路云丹后脖子汗毛竖起,紧握住他的紫云旗,“此地透着古怪,莫不是‘请君入瓮’之计?”
刘湘手捂胸口回头看他,却被他瞳孔里一闪而过的乌光引得头晕目眩。恍惚之际,莫名而剧烈的悲意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脸颊,掌心里湿乎乎黏腻腻,竟是流下了一行血泪!
“湘君?!”路云丹瞳孔一震,脑子有些懵圈。
刘湘赶紧闭上眼,冲他摆摆手,任由发黑的血泪滑落脸颊。
好半晌,她终于控制住那股不属于她的悲情,睁开通红的双眸,恹恹一笑:“没事儿,是罗清雪的执念。”
她抬起手,指向前方的死寂村落。
“这里曾是她生长的地方,那些徘徊不去的恶鬼,是她从未放下的挚爱亲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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