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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
柳国公府。
柳少全一身盔甲行色匆匆,身后跟着同样一身盔甲的将士,看样子是要出门。
他步履紧凑,眉心深蹙,一副心事重重模样。
前来通传的小厮不甚和他撞了个正着,吓得赶紧跪地磕头:“国公恕罪,刚才被雨水迷了眼,这才冲撞了国公!”
柳少全似乎真有火烧眉毛的事,他没有责备不长眼的小厮,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眉梢又压得深了几分。
小厮看人径自往前院去了又赶紧爬起来追了上去:“老爷!老爷!府上有客到访。”
“有客?”柳少全步子顿了下,“什么人?”
眼下京都都乱了套,这个节骨眼儿上是谁不长眼还满街瞎溜达。
小厮胡乱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那人……小的不认识,不过瞧着像是位世家公子。”
“世家公子?”柳少全少稍作迟疑,又匆匆往外走去。
小厮口中的世家公子此刻正站在门檐下淋雨。
不是柳国公府的屋檐不够宽,只是现下起了疾风,雨水被风卷着往身上扑,避无可避。
门开了,柳少全从里面大步走出。瞧见站在檐下的人,面上全无半分波动:“是你?”
“柳国公。”梁迁朝他恭敬一礼。
他一身雨水,脸上被拓跋步留下的手印子还肿着,看起来有些狼狈。
饶是如此,因他体态端正,面色淡然,从内到外依旧散发着一股不容小觑的矜贵。
柳少全只是看着他,没吭声。
梁迁面不改色任由他看,站在一边的江福不乐意了,抬起眼皮盯了他一眼。
好巧不巧,刚好和对方深不见底的视线撞在一处。
吓得他心肝儿一颤,老鼠躲猫一样迅速低下了头。
果真权臣没一个善茬儿,怎么都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天边滚来一道闷雷,轰轰隆隆还挺唬人。
终于,柳少全开了口:“你来是为了司马晟?”
早些时候他已收到密报,纪凌易连同拓跋步起兵造反,司马晟已率兵进宫平叛去了。
他一向知道梁迁司马晟私交甚密,如今从未登过门的梁迁亲自来找自己。
只能是为了司马晟。
“不光是为了司马晟,还有陛下和太子殿下。”梁迁随口反问:“柳国公一身甲胄,是要进宫救人?”
柳少全冷笑一声,没搭话。
梁迁莫名一笑:“若我猜的不错,纪凌易现在已经带人闯入了宫中。”他直直对上柳少全的眸子,语速缓慢却掷地有声,“如今叛军入城若是成功还好,若是败了……这纪贵人少不得要和她通敌卖国的胞弟纪凌易一样,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纪贵人”三个字落在耳中,柳少全毫无破绽的脸上总算起了波澜,他面色一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国公心系贵人,难道不是么?”梁迁全然不在意脸上源源不断的雨水,薄唇轻启,“很简单,助我平叛。”
柳少全嗤笑出声:“你既晓得我心系贵人,那我定然要帮纪凌易成事,继而扶持贵人的儿子登基,凭什么要助你平叛?”
“有件事你大约还不知道。”梁迁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柳少全不接话,等着他下头的话。
“拓跋步已被我方擒拿,纪凌易如今不过困兽,拿下他不过弹指之间。”
江福:“????”拓跋步被擒?他怎么不知?
转念一想,定是公子故意为之,好以此博弈。
“既如此,你只管在宫外等司马晟的好消息便是,又何必多跑一趟来找我?”柳少全显然不信。
“早年间长兄被丞相攀污,朝堂之上是柳国公替长兄开脱,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
“当年我和丞相不合,替令兄说话不过是个巧合,并非刻意为之。”柳少全不打算隐瞒实情。
“巧合与否,替长兄免去牢狱之灾总归是个事实。”梁迁看向不远处的惊雷,“柳国公可以不在意,可这恩情我总归是要还的。”
“就是你不出手司马晟照样能胜,可到时候纪贵人是铁定逃不脱干系。”梁迁觑着柳少全脸上的表情,“可若是柳国公出手那就不一样了,再不济凭着救驾的功劳保下贵人的一条命还是能办到的。”
“可若柳国公不出手又或者选择帮了叛贼纪凌易,到时候纪凌易败北,你又有何筹码去官家跟前讨人情呢?”经过梁迁的观察,他知道柳少全动心了。
“今日来跑这一趟,不过是想还柳国公一个人情。因为我知道……”梁迁刻意一顿,“柳国公视贵人如命。”
雨还在下,比之先前更为浓烈肆意。
凉雨成布,裹挟着骇人的劲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司马晟于冷雨中抬起头,剑尖上热血冷却,一滴滴坠入脚下的水窝。
鲜红的颜色缓缓化开,晕出一朵朵血色的花。
白秉一脚踹飞一个叛军,凑到司马晟面前,忧心忡忡看了眼他身上新添的伤口:“大人,他们人太多,弟兄们怕是抵挡不了多久了。”
放眼望去,残肢断骸惨不忍睹。
司马晟深吸一口气,猎鹰般犀利深沉的眸子里黑云压境:“殊死一搏方能断胜负,如今下定论为时尚早。”
纪凌易于殿前坐镇,有伞有茶有糕点,不时扫在司马晟身上的视线胜券在握。
眼瞧着司马晟身边的的将士一个个倒下,自然不会忘了说风凉话:“有谁会想到昔日里威风凛凛的平王世子有朝一日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呸!”白秉朝他的方向用力啐了一口,“你要真有本事,不若亲自下场和大人一较高下。空耍嘴皮子功夫,算什么男人!”
“你……”纪凌易正要发作,转念一想压下心头的火气,狐狸眼中盛满了得逞笑意,“你就逞口舌之快吧,待会儿有你哭的。”
白秉冷哼:“要我说你是胆子比鼠小,牛皮比天大,就是个怂蛋!难怪梁家三郎瞧不上你!”
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纪凌易黑着脸从矮案边站了起来。
眼底笑意尽消,黑漆漆一片,说出的话恶毒无比:“等你家大人死了,他的眼中自有我的位置。”
“我去你的下三滥小人。”白秉一时气不过,顺手把从叛军身上拔出来的羽箭朝着纪凌易扔了过去。
力道方向堪称完美,眼瞧着就要将纪凌易胸口来个对穿,突然加重的夜风却将羽箭吹偏了。
“噗呲”一声,纪凌易身边的护卫应声倒下。
断气前,护卫还忍不住腹诽,今日真他奶奶的倒霉透顶啊!
纪凌易心有余悸看向倒在他脚边的倒霉护卫,眼角猛地往后一扯,张开血盆大口下了命令:“杀!给我杀!一个不留全都杀了!!!!”
一声令下风雨更甚,卷这漫天的血腥气飘出老远。
就连坐在长宁殿的官家都闻到了这令人不悦的味道。
仁惠帝皱了皱眉:“你去看看外头战况如何了?”
邱有良转身要走,被突然横在面前的胳膊挡住了去路。
叛军面色冷肃,不带半分人情味儿:“再走一步,少不得得脑袋搬家。”
“你……”邱有良作为官家身边的大总管,权势滔天何等风光荣耀,哪儿曾受过这窝囊气?
他瞪了那人一眼,险些气得说不出话来:“大胆!你可知我是谁?”
那人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我管你是人是狗,惹毛了我照样挨刀子。”
邱有良气得怒火中烧,睚眦欲裂:“你!”
“我什么我?”叛军没什么耐性,一把将人推倒在地,“再啰嗦我让你好看!”
叛军眉间带煞,不像开玩笑。
邱有良侧头和仁惠帝对视一眼,无可奈何摇了摇头。
叛军上前一步将纸张铺在书案上,又把毛笔塞到仁惠帝手中,颐指气使道:“禅位诏书,快写!”
仁惠帝端坐如松毫无反应,只当对方在放屁。
“哎!我这暴脾气!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抡圆了胳膊就要动粗。
边上一个叛军及时插嘴:“大公子只吩咐让官家写禅位诏书,你就别横生枝节了。”
暴脾气叛军权衡再三暂时压下心头的火气,瞪向仁惠帝:“这诏书你究竟是写还是不写?”他往跟前凑了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大公子临走前可是说了只要禅位诏书,你若执意和我作对,我不建议把你变成缺胳膊少腿的残废,左右留只手就成。”
仁惠帝缓缓抬头看向他,眼中冷潮一片。他面上虽然已显老态,在至尊之位多年练出来的一身威势犹在。
对上那道犀利的目光,叛军心里咯噔一声,却还硬着头皮硬撑:“看什么看?啊?”
仁惠帝眼梢下沉,紧绷的唇线动了下:“放肆!”
这叛军本就是个狗仗人势的主儿,如今被仁惠帝这么一吼顿觉颜面尽失,他气急败坏瞪着仁惠帝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力道之大,生生将仁惠帝给扇下了龙椅。
“陛下!”邱有良连滚带爬蹭到仁惠帝跟前将人扶起,“陛下!我的陛下啊!”
凄厉悲怆的痛呼声化在嘈杂风雨中,逐渐与之融为一体。
同样化在风雨中的还有鲜血。
司马晟折下没入胸口的箭身扔在地上,嘴角沁出一抹血色。
“大人!”白秉身上也是伤口叠着伤口,冷不丁一看像个血人。
他和仅存的几个将士迅速聚拢到司马晟周遭,一副慷慨赴死的凛然模样。
“大人!”白秉扶住司马晟,神色凄凄看向身后,“一起来的兄弟就剩这几个了。”
司马晟擦去眼角的污血,视线总算清明了些。他往后粗略扫了下,泛青的唇角默默抿直。
纪凌易笑容满面站在伞下,像个胜者一样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司马晟啊司马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哈哈……”
司马晟回身看他,冷硬的面部线条浸在风雨中愈发显得威压十足。
只是没了爪牙的老虎早已不足为惧。
“如今死到临头可还有话要说?”纪凌易言语恶毒,冷嘲热讽。
司马晟冷笑一声,握紧了手中长剑。
“很好,很好。”纪凌易极为夸张大笑两声,倏然止住,咬牙切齿道,“那就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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