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有故人

作者:文然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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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1 章


      “昨晚,没睡好吧。”白皖昨天莫名其妙被世军带来了宫里,怎么想着那士兵说是陈楚箫叫她来的,但呆了这么久还没见到他。这个屋子里东西倒是新,但是身边连宜霖都没有,担心的事情太多,自然是一晚没睡。正看着桌上的早饭没有胃口,身后传来一声。

      白皖一转头,只见太子陈汝缓缓步入。怎的是他?

      “太子。”白皖还是站起身来依礼节行了礼。

      陈汝走到桌子旁边,坐了下来,自来熟一般提起茶壶,却一把扔在地上,“这茶怎么都不热了,赶紧去换一壶,这可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

      宫女慌张进来,跪在地上将茶壶和飞去另一处的壶盖捡起来,另外又一宦官进来擦干净了地上的茶水。陈汝抬头看了看没有坐下的白皖,“坐吧。”

      “不敢。”自己现在的身份应当是已死之人,在没见到陈楚箫之前,自然是越少和宫里之人有交集越好。白皖还没弄懂现在的情况。

      “这地方,你看着可好?”陈汝环视了一周。“特意给你修的。”

      “给我?”白皖有些诧异。

      “是,为了感谢你。”陈汝正视着白皖说。

      “我和太子不过两面之缘,自然承不起如此贵重礼物。”白皖后退一步,低着头去不看太子,这个人每次见都觉得难受。

      “我知道你想等谁,不过你等不到了。”宫女换来了热茶,陈汝饮了一口之后说。

      “陈……”白皖抬头问道,却想到在太子面前怎么能直呼他的名字,毕竟是二皇子。

      “陈?”陈汝摇了摇头,“不,你错了,他不姓陈,而是姓萧。你我也并不是见了两面。”陈汝看了看白皖,“我可以给你讲讲,你若是想站的,就站着听吧。”

      “我知道你是青州人,我之前去过青州,当时也见过你,只是我辨认不出你长大后的样子,而你可能是记不得这件事。”

      陈汝从下人手中拿来了一叠纸,放在桌子上。“我抄你家的时候,看到了你寄来的这些信,也是看这个信上的笔迹,才认出是你。”陈汝说罢点了点纸,“你给我回过一封信。”

      青州往年年年会在余家书局前设立一小集市。百姓会把自己的烦心事、开心事写在信里,匿名交换。若是想见面交流,则可以留下一个小记号,或者告知书局中人。那天,白皖也去自家书局里玩。随手抽出一封信,写信的人应当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心中只简单提到自己和家中另一位兄弟的故事。

      虽然这么写着,但白皖一边读一边笑,这明明意思是家产本是自己一人的,可慢慢感觉出家中父母很是爱护家中的另一位兄弟,如此看来他后面可能会有夺取家产的可能,倒是用了兄弟之情做掩饰。

      白皖只读了一遍便明白这个人野心极大,自是想要独吞家产的,本能的不想和这种人接触。清官难断家务事,不想回信,但既然已经拆开,反正也不知道彼此是谁,就简单回复几句了事。于是提笔回信,表示若是实在看着不顺眼,自然因为是家中长子,让他做些辅助工作,之后自然不会夺得家产。只是兄弟之情甚是珍贵,不应该以家产纷争而有了间隙,最后也跟他随意扯了一些生活美好,自然也不应该只囿于家产之争之类的话。

      “豺狼之心,”写罢之后白皖摇了摇头,递给书局小二。

      回信写完两天之后,白皖又去集市上溜达,却被书局小二叫住。“姑娘,有给你的回信。”

      “给我的?”白皖挑了挑眉,“我可不要。”信中没有提及自己的任何事情,就算那人回信也自然是全说他的事情,白皖可一点都不想听。

      “可……”

      “没什么可,就说回信之人自此在没来过书局就好了。”白皖挥了挥手就准备离开,眼不见为净。

      “姑娘留步。”

      书局小二的声音接着这句话传来,“可他在书局里一直等着来着。”

      白皖转身看着有点窘迫的小二,和他身边出现的一位衣着虽没有那么奢华,但是也能看出来是个富贵人家之子的男子。

      白皖眨了眨眼,看上去倒是还带着几份稚气,年纪不大,只是这眉宇之间,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简单又正直的那种人。

      “姑娘的信,我自是读了。还有些疑问,想听听姑娘的高见。”这男子,便是随着官员一同出来私访的陈汝。虽然自己只简单说了些兄弟相处之事,但这回信也字字见血,直点他的真实想法,便生出想要见一见这个回信人之意。只是又怕遇见余老太傅,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陈汝索性在活动举办地——书局里等着。

      陈汝只看白皖脑袋一歪,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想着还是应该编一个身份,以显得真诚。“我是……”

      “停。”白皖举起手来,“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寄信本就应当是匿名的。”

      陈汝自得闭嘴。

      “我是真的不想卷进你们家的事情,你那些想法,自己好好想想吧。纵是别人应该也是劝不动你的。”看了那么多外婆让看的书,家产之争,但凡有执拗人的,那人多半最后得走火入魔。

      “诶,听到了么,匿名活动昂。”白皖又冲着小二喊了一嗓子,挤了挤眼,看书局小二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白皖这才转身离开。

      “太子,就让她真走了?”白皖离开后,书局中才跟出一个人来,说话声音尖细。起初不知道回信之人是不是普通百姓,陈汝便没有让随行宦官出现,宦官一说话,若是官家之子说不定就会认出他的身份,那难免怀疑他说的是皇家之事。自己在宫中苦恼无人说,也就到了这遥远的地方逢着个活动才敢隐隐说几句。

      这女孩年纪虽小,但倒比同年龄的人聪明许多。只是虽然她衣着没有特别出众,用的也是上好的料子,就算不知道姓名,也是青州附近的富贵人家或者官家子女,打听打听必然是知道的。毕竟她既然读懂了其中意思,自然是要“控制”一下的。

      “阿皖今日去干什么了?”白元回到家,看着这个让人心生怜爱的小姑娘,乐呵呵地问道。

      “阿爹,我去集市上逛了逛,但是没有拿任何阿麽的东西哦。”白皖认真的举起三个手指,一脸认真的说。

      “就算你拿了,你阿爹也得追在屁股后面给你把钱还给人家。”余氏一边盛着粥,一边轻轻笑着。

      白皖看着白元入了座,也一屁股坐在饭桌前,一边想着自己第一筷子要先吃什么呢,一边说,“咱们书局前面那个活动,阿皖之前去看了看。后来不知怎的有人还回信,还在书局那里等着。可阿皖不喜欢他,他就是一个想独吞家产的坏人。”白皖拿起一个馍,“还不喜欢他兄弟。”嘴里呜呜的说。

      “哦?是谁?”青州虽然有一些富贵人家,但民情淳朴,倒是没听说有如此家庭不和睦的。

      “不知道,看着不熟,应当不是青州的人。”白皖根本没放在心上。“年纪轻轻的脑袋里不想好事,让外婆教育教育他才好。”

      “他身后可有什么人?说话奇奇怪怪的那种。”白元补了一句。

      “没有啊,就他一个人。”白皖想了想,“也是啊,当时没想到他穿的那么好怎么会没有下人一起跟着呢?”

      白元轻轻放下筷子,“彦儿,你这几天在家里陪着阿皖,我怎么记得你母亲还留了几本功课,阿皖还没做完?”

      白皖正往嘴里塞一块肉,听到这话没吃进去肉的嘴还张着,抬眼看向白元,“阿爹……”

      “你阿爹啊,终于向着我说一回。”余氏在旁边倒是开心。

      “彦儿自然也不出去,陪着阿皖,这样可公平?”看着白皖委屈的把肉又放回碗里,白元赶紧补了一句。

      “那也是不让阿皖出去了。”

      “吃肉啊阿皖,快吃!”白元看了一眼白彦,眼神中却仿佛藏着事。白彦知道,今日听说有宫中之人来私访,这几日应当在青州,就怕白皖出去的时候,万一再碰见宫中之人。

      白皖听了这话,看着眼前的陈汝,隐隐想起以前有过类似的这档子事,努力把眼前的这张了脸和印象里的模糊身影合起来。“你是,那个富家少爷?”

      “不错。我也是看了你这个笔迹,才意识到你就是给我回信的那个青州女。”回来之后许久,陈汝都在打听那个女子的下落,却一无所获。直到白家入了狱,下人拿了白皖的信给他的时候,他才“找到”了这个记忆里的女子。一晃,竟然她都这么大了。

      白皖心中一惊,那陈楚箫不就是他提到的另一个兄弟?

      “我起初只是想让他离皇位远一些,当然也听了你的话,我去和父皇建议让他去守边疆。本来没抱希望,毕竟他那时那么小。但父皇却同意了。但他啊,就连去了边疆也是让父皇一直称赞,这就说明你当时的想法,并不准确。”

      想到父皇多少感觉有些偏心和不忿,这些年来,在自己和众人面前,所有的赞扬终是属于陈楚箫的,陈汝摇了摇头,“我的想法,你当年读信的时候你应当就知道了。但是后来边疆有陈楚箫,朝中又有你父亲想要提拔寒门,我在朝中这么多年经营,可不能被毁了。”

      “难道?”白皖有点不敢相信。

      “白皖,这是一局棋,你是第一个落的黑子。你一入局,这局就开始了。”

      陈汝挥了挥手,外面一个人走了进来。“你可认识他?”

      白皖看过去,竟然是边军守门的一个士兵。白皖认识他,当时在大营里,因为阿爹寄来的东西总是被守门士兵送进大营,自己还专门去认识了一下。怎么现在他出现在这里?

      “我一开始,自然没有想的这么绝。只要陈楚箫不要碍于我的皇位就好。边军离中都太远了,很难找到联系点。只是后来你出现了,这才把边军和朝中联系了起来。你父亲因为你在朝中,自然会运一些东西去边军,但谁又知道运的是什么?”陈汝站起身来,“哦,之前倒是知道运过一次大米,米粮可是边军拔军打仗之时才会用的,你父亲怎么会知道?我只能先帮二皇子保守秘密,想着等等再看,万一误会了呢?”陈汝往白皖这边走了几步。

      “再往后,你随着陈楚箫一同拔军,只是这边军前行,目的地总是秘密,怎么你就能在刚扎营的地方收到你父亲寄的东西?这难道,难道是陈楚箫提前把大军的前行线路告诉了你父亲?”陈汝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白皖,勾起嘴角,回转身去。

      “再往后,虽然我早就怀疑你父亲和陈楚箫之间有秘密的通信方式,尽管我也知道,这商路上的秘密通道父皇肯定是知道,可我怎么都抓不到两个人直接通信的证据。当然,直到你父亲被抓的那天,第一次,第一次被我抓到了。”陈汝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疯狂,“你可知道我那天有多么兴奋!你可知道,夺天下者,三分为军权,三分为行商,可这军和商若是通了,这对于皇帝来说,得有多忌惮。”

      “白皖,”陈汝双手撑在桌子上,“这是大忌。”

      “你明知,你明知我阿爹和陈楚箫之间清清白白。”白皖如坠冰窟,连着后退几步,靠在内室门口的柱子上。“你都已经看到了我和阿爹的信的内容,怎么会不知道我们都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陈汝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信,往天上一洒,信纷纷扬扬而下。“但是白皖,你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情,只要抓住一次不正常的,就能推翻它身后的的一万次循规蹈矩的。”

      陈汝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指向那个守门士兵,“他传过信来一万次说着你父亲寄去了小青柑,说你母亲寄去了被褥,但只要有一次说送去了米粮,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是送去怕你吃不惯的,但有了这一次,前面的便都不做数了。我怎么不知道陈楚箫是因为心怜你,才偶尔透露出下一个驻扎点,你才能收到信,尽管你那么多次因为收不到信件而难过,但只要有一次你因为收到信开心,我就能在你的开心背后抓住一次他串通朝廷重臣的证据。至于为什么会牵扯上青州,只能说你的白狐皮寄的好啊。北崮如此珍贵的白狐皮,非亲非故的,你说怎的如此南边的青州会有呢?”

      白皖不敢信的眨了眨眼,难道是自己专门寄给阿娘的白狐皮……

      “你手里有也就罢了,毕竟你在北崮,只是你后来专门又寄回来的白狐皮,又有谁知道是谁从北崮特意寄来的呢?”陈汝转过头来,“有时候一件东西上能承载很多意思,有好就能坏。你或许认为我狠毒,但白皖,天助我也。其一,我没想到你和他能好上,这盘棋,竟然是被所谓的爱情和亲情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推动的,我竟然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好。其二,”陈汝盯着白皖,“他对我毫无威胁,但对于你,爱上萧国的皇子,很痛苦吧。”

      白皖被接二连三的消息冲击的晕头转向。真的么,真的是因为自己,阿爹和阿兄才被抓住了把柄么?真的是因为自己,陈楚箫才被陷入局中的么?真的是因为自己,这么多明明在漩涡中挣扎却可以自保的人,是自己害大家丧命的么?却猛的突然听到这一句话,如同天雷一般。

      “你,你说什么?”白皖咽了咽口水,艰难的问道。

      “有点麻烦,给他解释一遍,还得给你解释一遍。”陈汝一脸淡定地坐下来,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简而言之,他是萧国皇子,之前被父皇在黑水附近抓住,作为我们的后手,当然,前几天,你还亲眼看着他弑父来着。”

      “你胡说!”白皖一声爆呵,为了一个皇位,陈汝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个理由可是能随便讲的?

      “随便你啊,”陈汝不在意的抬了抬手,“你随便去问就好了。哦不对,看这时间,他应当已经是在回临兴的路上了。”陈汝自己点了点头,“对,他没带着你,他不要你了。”陈汝一字一字地说着,白皖却仿佛有钉子一下下砸在心上一般。

      陈汝站起身来,从袍子里拿出一张纸,扔在桌子上,“看在幼时的一场情分,更是看着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专门给你修的。二层小楼也是前些天赶出来的,忘记跟你说了,你父亲因为你的那个信,遍请天下木匠,甚至不惜自己去磨木头看石材,终于盖成了那个小的二楼亭子,低调如他,倒是少有这样的时候。只是可惜,那小亭子再也上不去人了,你若是登高望远看看故人,就上楼看看吧,但是肯定比你父亲做的要差多了,你将就一些。你若是想看白家的亭子,你父亲当时画的图纸在这,给你留下了。”

      陈汝背着手走出了屋子,远远传来一句,“你好好在此呆着吧,留着你家人和萧然给你拼命挣来的这条迷宫。人人都说青州好,倒是有些念想在的,你说对么,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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