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往事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我们一开始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说话，可是未曾料想，我妈突然间发问：“你们的那个师太真的有这么恐怖吗？”
　　“怎么会没有？！我跟你们说，我们班受尽了委屈，没爹疼没娘爱，还要被其他老师欺负！我觉得每次上她的课就像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师太作为我们的班主任，带头欺负我们，其他老师见着了，也跟着不待见我们班。”同其他人一样，一听到师太的大名，凌云就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刺激，便开始胡言乱语了。
　　既然师太是如此厉害的一个女人，校运会的那天晚上他们“放火、造反”，还大放阙词，把师太给欺负跑了。等师太反应过来之后，岂不是有他们好看？我确实也没有向薛颖然了解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她也没有说什么。可是他们毕竟是为了帮我才跟师太造反。如此想来，我之前确实应该问候一下。
　　但我总不能现在问，饭桌上除了他，他父母和我父母都还在，我要是问了，他们岂不是会产生一点不该有的误会。思量一番，我觉得我还是不要提这事比较好。
　　“你们火箭班的老师都是这样的吗？”我妈似乎还没有搞清楚情况，但是又被凌云的话给唬住了，“这两孩子真是受苦了。”
　　“阿姨，受苦的只有一个，是我。”凌云指着自己不服气地说，然后又叹了叹气，“不过那已经成为过去时了，可惜我的兄弟们还得继续受苦。”
　　“你都在说什么呀？你和敏敏不是同班同学吗？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凌云的妈妈也是听得云里雾里，情况混乱，不知所以然。
　　“我给你们总结一下，我和苏敏在高一第一学期是同班，她高一下学期去了火箭班了。师太是我高二上学期的班主任，下学期我就转到火箭班，然后很不巧的又跟苏敏同班了。事情就是这样。”凌云一口气快速地把事情交代了，再环顾一下我们，摆摆手说，“听不懂也没关系，我主要想表达的一个点就是——在灭绝师太的黑暗统治下，我们农民要翻身把歌唱。”
　　这似乎恰好对准了凌云爸爸的胃口，他的表情略为激动，眼神里大放光彩，像是准备给我们上一节思想政治课一样：“诶，农民翻身把歌唱可不是你们这样的。你们又没有受到三座大山的压迫……”
　　但他还没有把话给说完，我爸便阻止道：“你这样跟孩子们讲你那些大道理没有用的，他们又不是听你训话的干部。”
　　“就是！反正我说是受到压迫了就是受到压迫了，我只是吐槽一下，又不是想听你讲大道理。”凌云大为赞同我爸爸的说话，得意地点头说，“而且你都不知道，我们当时都被其他老师拿去当小白鼠了。首先就是师太她带的头，她不仅占用我们的自习课，还让其他班老师在自习课的时候，在我们班用我们模拟演练她第二天的公开课。实在是过分之极！”
　　凌云说到这里手握成拳，激动地往饭桌上锤了锤。同时，我亲眼看见桌上的鱼汤随之抖三抖。
　　他喝了口汤继续说：“还有二猿，我们的数学老师，看见还有这种操作，他首先就在我们班先上课，然后再去火箭班上公开课。而且更猖狂的是二猿当着我们全班人的面，笑着无所谓地说‘反正你们班也当管实验品了’。这事儿，当时可把我们给气了。”
　　“你们的班主任难道就没有稍稍地干过什么比较正常的事吗？”听语气我爸爸似乎是在为他们打抱不平，但我知道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哦，有！”凌云挠了挠头，马上回答道，“由于二猿实在是太过分了，师太的后宫去告黑状，然后师太马上就去教训二猿了。开班会的时候，依旧十分霸气地说，‘你们是我的人，能欺负你们的只有我，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使唤你们了！以后别的老师要是敢欺负你们，你们就骂回去！我给你们撑腰！’总之，但是听到这句话我还是挺感动的，但是后来仔细想想，照师太的意思，只能被她欺负，我们不还是要受欺负。现在想想我当时简直就是被猪油蒙蔽了心，信她的邪。”
　　“看来你很聪明，这样也没有被人给忽悠了。”爸爸边夸凌云，边大笑，又继续问，“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事让你觉得你们班主任不像是母老虎？”
　　“这个我得想想。”凌云摸着下巴思索着，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道，“期末那时，我们班争一次流动红旗。事情是这样的，虽然师太在学习上管我们管得很严，但是在其他方面她基本上闭眼不管，我们班的人经常不穿校服，包干区卫生也没有打扫干净，所以经常被学生会的人扣分，一直拿不到流动红旗。临近期末的时候，师太不知怎么的，特别想要一次流动红旗，并扬言说这个学期一定要把流动红旗抢到手，证明我们不是最差的。
　　“先是师太的后宫，每天都在提醒我们一定要穿校服，每天早读都盯着我们读整齐大声。然后不知怎的，其他人也开始配合起来，有些人也积极参加学校的征文活动，争取加上更多的分。总之那时候我们一切如常，准确的说应该是表现得不能再好了。但是到了最后我们班还是没有拿到流动红旗。我还以为师太会在班会的时候明里暗里讽刺我们，可谁知她只是失望地说，这次不行那就下学期继续。”
　　凌云停顿了下来，见我们还在等着他的后语，又继续道：“我觉得师太实在是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还一直担心师太会想法子折腾我们。可是等了半天她没有动静，反而是我们班有一个学生会的同学去复查，我们班最终如愿拿到了流动红旗。虽然只有五天，我看师太似乎还很高兴，最后几天也没有冲我们发脾气了。”凌云点了点头，深思道，“师太也就是这里表现得比较反常，让人琢磨不透，好像也没有其他的。”
　　“你觉得这个学期开始时的和准备结束后的班主任有什么不同？变化在哪？”爸爸耐心地询问凌云。
　　明显凌云已经发现我爸爸是在故意引导他，让他不要片面地看待灭绝师太。虽然他好像开始有点认为师太并没有残暴至极点，但是他从内心深处否认了这个想法。他只好随意抛出一个模糊的说话：“人都是矛盾的。光说师太也没意思，我们还是吃饭的好。”
　　忽然，凌云的妈妈惊叹道：“直至今天我才发现，凌云怎么会这么多话要讲。平时跟我们吃饭都是一声不吭的，我都以为他抑郁了！”
　　抑郁，这个词对于我妈妈来讲是非常敏感的。起初听到这个词，她愣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微笑着跟凌云的妈妈说：“现在孩子长大了，不愿意跟我们多讲，在家里自然就没有话要说。实际上，跟同学一见面就换了个人，这话就多得不行。”
　　“才不是这样，苏敏可是一直都很少话的。”
　　凌云的话一出口，气氛马上就尴尬起来。我在心里暗骂，来我家蹭饭还要多嘴，哪壶不提提哪壶。现在好了，怎么收场？
　　“不过最近比高一开学那会儿好多了，那时候她可是我们班的高冷女神，现在是我们的学霸。”凌云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赶紧扯别的话题。
　　可是他也不要扯学习的话题，这个话题不也一样让我们很尴尬吗？我默默地叹了口气，准备接受他们出乎意料的挑战。
　　“你们家苏敏准备考哪所大学？”不出所料，凌云的妈妈开始发问了。
　　这仅仅只是第一步，我敢相信凌云是绝对还没有开始想这个问题的。我看来他一眼，果然开始紧张起来，我看他满脑子都是在想有哪些大学可以让他挑。
　　“敏敏要是愿意的话，我们应该会优先选择出国。”我妈妈十分肯定地回答。语气如此坚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老早就想着去出国。
　　他们什么时候替我做的决定，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算是要说也不用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吧？
　　“我暂时不打算留学。”凌云倒是回答得很快，马上就否决这个想法。
　　“又不是问你，你想去也得经过我的同意。”凌云的妈妈嫌弃而又傲娇地说。
　　随后他们见我没有回答，便不经意地转移了话题。
　　对于出国留学，我以前是想过的，那时候觉得反正在这里也没有朋友，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是不错的。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我犹豫了。听到出国，突然间就失去了想以前的那种肯定的态度。这究竟是为什么？我想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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