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剧情走偏开始

　　重闻已经被王从舟说动了，但他还没有拿定主意，神色透露出摇摆不定，一会儿沉思着，一会儿又打量王从舟。

　　他潜意识中认为王从舟这么主动示好不是好事，但只凭这几句话，他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好，而且王从舟也不是没有提出自己想要的东西，这让他逐渐打消了疑虑。

　　王从舟笑了下，抛下让重闻下定决心的筹码：“你还是在担心吗？不说手里有我跟‘齐荆’说话的录音，有这东西在，我敢算计你？”

　　对啊。重闻被提醒了，那份录音不说让“齐荆”的正牌对象易飞狂发怒出手报复王从舟，起码也是丑闻一桩，只要录音在他手里，王从舟肯定不敢真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重闻神色阴沉地打量着王从舟：“你现在倒是会拿捏我……先告诉我，你准备做什么研究？”

　　“用‘可什尔模型’建立阳氏血液症的检测方法。”王从舟说，“目前没有任何技术可以提前查出一个人是否患有阳氏血液症，如果你拿出来，那一定能够轰动整个第三区。”

　　重闻又一次陷入沉思，王从舟并不急，他知道重闻一定会答应。

　　“你先做，”重闻说，“等做完后我要看看，才决定要不要答应你。”

　　“可以啊。”王从舟很无所谓地说，“重闻，我做好后会来找你，希望你也要遵守承诺。”

　　他感觉自己跟重闻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便准备上楼了，但重闻欲言又止，看起来似乎还有话要说。

　　王从舟走到二楼楼梯上时，重闻忽然大声喊住他，惊响了感应灯：“小舟！”

　　这一声后重闻许久没有下一句，楼道的感应灯复而熄灭，王从舟的侧脸在打开的窗口后若隐若现，让人难以捕捉。

　　“如果……”重闻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冲动，他第一次产生怀疑自我的念头，不过那念头只存在一瞬，很快便消失不见了，“如果没有那个什么鲸飞，现在站在你身边的人，还是我吧！”

　　王从舟并没有回答，感应灯又一次被踩亮，他的沉默并不是赞同，而是无视了重闻冲动之下的询问。

　　进屋后彻底将重闻隔绝在外面，王从舟懒得去管他想怎样，也不在乎是否还在等待自己的回答。王逸夏还没有睡觉，在自己房间里开着一盏小台灯看书，听见开门声后踩着拖鞋跑出来迎接王从舟。
　　“哥！”他看起来隐隐有些担忧，“今天你回来的好晚呀。”

　　王从舟抬手按在王逸夏脑袋上，笑着说：“今天学院有点事儿……我们要做毕业设计了，以后还有的是忙。”

　　“毕业设计？你要去大学了？”王逸夏高兴起来，不过没高兴到一刻，便看见王从舟缠着绷带的双手，他惊呼一声，“你的手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王从舟收回手，往身后藏了藏，避开王逸夏的打量：“没事，帮他们搬东西时伤着的，不严重。”

　　“都这么晚了，快去睡吧。”他轻轻在弟弟背后推了一把，“我也准备收拾收拾睡觉了。”

　　王逸夏虽然还想继续探究，但他很听王从舟的话，闻言也不再多问，点点头又回到自己的房间。

　　跟王逸夏说过晚安后，王从舟也进了自己房间。他反锁上门，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开始拆掉双手上的绷带。

　　被容楚辰划出的伤口，早在下午就已经被鲸飞的特异能力治愈，但王从舟并没有当着他的面拆开绷带，也不打算让任何一个人看见自己的双手。

　　他在台灯下舒展开十指，那双手有着失血的苍白感，指尖皮肤轻微皱缩起来，仿佛是某种将要崩毁的征兆。王从舟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又拿绷带将双手严严实实地缠了起来。

　　系统111又有很久没有出现了。

　　王从舟有时候怀疑它拥有着人类的情绪和认知，并不是想象中那种只会古板机械发布任务、执行命令，并给与他引导的机器，它还会像人类一样欺骗，当有所隐瞒或者说谎时，就会心虚地躲避他，逃开被逼问的可能性，而且系统111一定有事情在瞒着他。

　　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虽然未能窥见半点真相，但王从舟就是有那样的感觉，或许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从进入虚构世界后便频繁做怪梦，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在遗忘自己的“现实世界”，又或许能够告诉他为什么听得到他人心中所思所想。

　　还可以知道齐荆为什么出现，以及他那若即若离、像是爱又不是爱的感情。

　　“111？”王从舟侧头很轻地说，寂静的房间里他声音轻飘飘地落下，无人回应。

　　从前一心扑在“要早点找到男朋友主人格”上，后来齐荆出现了，又总是跟他纠缠不清，以至于忽略掉好好地思考系统111与他的关系。王从舟开始仔仔细细地回想这一路上系统111的所作所为，还有它说过的话，却找不到得见端倪的地方，他一直都相信着系统111，系统111也并没有要害他。

　　只要不是害他，这不就够了吗？王从舟对自己差点钻牛角尖感到好笑，他拿出白天的时候班主任带来的档案袋，里面是关于重闻申请“可什尔模型”专利权的全部资料。

　　原本以为用“可什尔模型”建立“阳氏血液症”检测法，只是故事中的一段虚构情节，但在仔细看过这个模型和白鲸给出的血液指标后，他发现真的可以设计出检测法，而且现成的数据就在手里，无需苦恼实证研究。

　　王从舟翻出纸和笔，他列了两份研究设计草稿，一份是“阳氏血液症检测设计”，一份是“不同区人群心理在赌博中作用机制综述研究”，这两份研究的含金量云泥之别，一份可以让人进入第三区顶尖研究所，一份只堪堪能让人从预科学院毕业，再上个大学。

　　其实他感到第二份研究做不做都无所谓，因为能否毕业似乎并不是一件太重要的事情，不过答应了鲸飞要做，还是做完吧。两份研究的草稿和大纲打好后，王从舟拿起第一份草稿，开始查资料进行精密计算。

　　他在书桌前坐了很久，一直在钻研完善模型和计算，直到窗外天蒙蒙亮，王逸夏房间门一声响动，他起床来敲了敲王从舟房间的门。

　　王从舟起身抖了抖有些发麻的双腿，然后打开门，王逸夏站在外面：“哥，你今天起这么早吗？看你房间里的灯亮着。”

　　“我在做研究设计。”王从舟朝他笑了笑，侧头看了一眼时间，“都这个点了？那我准备先去学院了。”

　　“我做早饭！”王逸夏连忙说，“吃完饭再走吧。”

　　“没事没事。”王从舟转身进房间收拾东西，“我在外面买着吃，你自己做饭啊。”

　　王逸夏站在他房间门外，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你该不会一晚上都没睡吧？”

　　“我精神哪有这么好？”王从舟哼哼着说，“你太高看你哥了！”

　　嘴上这么说着，出门前他走到卫生间，在镜子前扒开自己的眼睛看了看，还好只有很轻微的红血丝。

　　王逸夏从厨房里冲出来，将保鲜袋递给王从舟。

　　“昨晚……昨晚煮的鸡蛋，没有吃完的。”他有点紧张地说，好像在担心王从舟还会拒绝，“我热过了，你带着吃吧。”

　　王从舟没有立马接过，他盯着王逸夏手中的袋子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拿在手中，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说起毫无关联的话题：“你知道第八区那个地方吧？”

　　“嗯？第八区？当然听说过……在书上看到过。”王逸夏对他的提问有点摸不着头脑，只按着他的话回答，“是九个区中面积最大的区，怎么啦？”

　　“第八区北部曾经是变异人种建立复辟王朝的据地，主城区在妲拉德城，那里虽然靠近极北之地，但妲拉德城却是一个四季温暖如春的地方。”王从舟说，“一年任何时候都可以在城中看到很多花，而且那里也是北部的经济和政治、文化中心，当复辟王朝被推翻后，第八区自卫组织占领了妲拉德城，吸引了许多名门望族、商人企业家和科研者前去。”

　　虽然“现实世界”中他居住的城市在利卡修城，不过两座城市距离不远，他时常也会去妲拉德城，那个富饶、美丽和繁荣的城市深得每一个人的喜爱，且不负每一个心中向往它的人的期望。
　　王逸夏懵懵懂懂的：“那，怎么了？哥哥想去那里玩吗？”

　　“不是，我想问你愿不愿意以后在那座城市里定居？”王从舟问，“虽然人文风俗跟第三区有太大的差别，不过那真的是一座超级棒的——城市！”

　　“哥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王逸夏很认真地回答道，“我们要一直都在一起，因为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

　　一直在一起？哪怕有着清晰的认知知道这里一切都是假的，此时此刻王从舟还是无法将面前这个孩子当做虚构的角色看待。佛家有句话说的是“一花一世界”，三千世界，众生万物，各在一方，对他来说是“虚假的世界”，可对于里面的人来说便是“真实的世界”，既在其中，便已经是世界里面的人了，又如何不能遵循本心态度来过活呢？

　　“那我们可以去玩一圈，看看那里风景怎么样。”王从舟微微低下头，对王逸夏说，“过几天我先送你过去……等我做完毕业设计后，就来找你吧。”

　　预科学院对学生们出席参加课程并不太重视，尤其是临近毕业，很多学生要么跟随关系好的教授外出做实验完成毕业设计，要么找外面的学者帮忙。班里都没剩多少人，王从舟只去教室晃了一眼，没看见鲸飞在，他也离开学院，在图书馆找自习室做研究。

　　生活忽然变得枯燥起来，他每天三点一线，从家里到学院，看一眼鲸飞在不在，不在就去图书馆做研究，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看到鲸飞出现，不知道他是否也跟其他学生一样，找了更为专业的人来辅助自己做毕业设计。

　　在做研究的休息间隙，王从舟会很想鲸飞，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出现，甚至也不来见他，好像全然忽略掉有他这么一个人了一样，而他却还在可笑地期盼着能跟鲸飞多呆一阵时日。

　　因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如果真的完全不去抗争，如烈日一般的神恩真的会将他灼烧得尸骨无存。

　　一周后，王从舟完成了两份研究设计，他约重闻周一的下午在学院见面，周一上午时先去了第三区自治学术管理总局。

　　作为第三区最重要的行政和事务中心，自治学术管理总局的建筑大楼伫立在黄金地段，不但占据大片面积，而且高度超过七十层，每一层都有着数之不尽的办公室和窗口，工作人员仿佛蚁巢中的蚂蚁，尽职尽责地在其中精密而高效地处理着第三区所有与学术相关的事情。

　　大楼内部每十层会设置一个大厅，王从舟上到三十一层，在大厅的机器上取票排队。拿到票后，他在“专利权专项事务”的滚动屏前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排队位置，便准备跟其他人一样，在休息区坐着等待。

　　大厅上空悬挂的屏幕正在播放第三区新闻，王从舟刚一坐下，就看到锦承阳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锦氏集团的公开发布会上，锦承阳宣布将公布“阳氏血液症”治疗法，并在后续投入医疗生产线，面向全社会进行私募。

　　坐在王从舟周围，跟他一样排队等待办事的人们都在对屏幕指指点点，那上面锦承阳正在回答记者的问题，他一身儒雅从容，看起来让人想象不到他有多强的能力走到如此之高的位置，不过能在不到五十岁就建立起锦氏集团这个庞大的帝国，足见此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无害。

　　王从舟也仰着头认认真真地看锦承阳回答问题，他好像很自信，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投资这条医疗生产线将会收获丰厚的利益。

　　记者问起是否可以透露关于治疗法的更多内容，锦承阳说：“保密。”

　　“不过可以向大家公开的一点是，由于依然没有很好的检测法，当前阶段研究出来的治疗法也存在着一定局限性。”他又说，“这并不影响我们将研究成果推向公众，因为怀疑自己可能患有‘阳氏血液症’的人可以进行预防治疗。”

　　温柔的女声叫了三遍王从舟手中的号，但王从舟看锦承阳的发言看入迷了，到第四遍时他才反应过来轮到自己办事，连忙从位置上弹起来，朝三十四层奔去。

　　三十四楼整层都是跟专利权有关的事务办理，王从舟站在楼梯口接待处，将手中的排队号码递过去，然后说：“你好，我想对一项已有专利权进行认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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