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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形拉远的距离
几个做了家仆的女孩在头一天晚上就尝到了女主人的手艺。
清酒蒸鱼,酱油烫小白菜,南瓜泥拌饭。
她们哪里吃过这种好东西,扒到嘴里的时候又凶又急,透明眼泪大把大把地掉出来,在一张张黄瘦的小脸上滚动。
之前林青提醒说,这是因为欢迎她们来到这里,所以第一顿让她们吃好一点,以后就是她们自己做饭解决,他只会提供定额的饭钱。
但一顿就够了,几个女孩觉得这是重活一回生命的恩赐。
四人同住进一间房间,在一张大木板床上睡,盖同一条被子,睡长枕头。
半夜时,剑奴却心有不安地爬起来,悄悄地摸黑出门。
她来到主人家住的地方,把耳朵贴在一扇扇门上听过去。
黑暗里,她的心跳快极了,剑奴自知自己在做不该的事情,但她想起今天看到林青的那个表情,绝对是得病或是来葵水了才会那样的虚弱,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林青还做了那么多事情,碰了冷水。
只剩尽头两间房了,剑奴静静地瞥了一眼最尽头的房间——她之前看到男主人早早的就进了这一处。
她附耳在另一间门口,忽然就听闻了几声闷闷的疼哼声。
啊!
剑奴心中惊愕地想到:两位主人居然真的是分房睡的!
犹豫了几次,看到门没关紧,剑奴终于鼓起勇气将小身板挤了进去。
…
黑暗的床上,林青翻来覆去睡不着,疼得低吟不止。
他今天拒绝了周行致同房睡的邀请,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腹痛厉害,要是一直折腾到半夜三更,肯定会影响到警惕性极强的周行致入眠。
周行致刚入朝廷,应该整理好精神应对才是,林青不敢打扰他。
正思量间,林青迷迷糊糊觉得有什么人端了碗热水到他唇边,轻轻叫他喝。
林青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或者只是个梦,就开始小口小口地啜饮那碗中的热水,似乎也觉得那疼痛因为注意力的转移而有所缓解。
额头上好像被敷了热毛巾。
好舒服。
林青从紧捂的腹部抬起一只手,握住来人的一只手腕,低声道:“谢谢。”然后混乱的神志一松,就那么沉沉入睡了。
床边。
剑奴心疼地看着林青像无意识的奶猫那样一点点舔碗里的热水,然后明明很累了,还要虚软无力地拿住她的手腕说谢谢,心里扑腾腾地跳得厉害。
大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渐渐的,她开始生隔壁那位男主人的气。
剑奴敏感,认人从来不看脸,看的是心意,哪怕那位男主人再怎么英俊如玉,他身上的杀意、强烈的占有欲望都使她打心眼里感到害怕。
明明想要占有林青,为什么采取的方式却是冷漠地接受林青的体贴呢?
剑奴觉得男主人的想法不可理喻至极。
…
周行致参加上朝两周有余了。
林青安排了马车夫,门子,账房,和几个干粗活的成年男性家仆,总算大致将宅子收拾停当。
总管倒是还没有请,林青听说要请就得请好的,否则会闹出贪墨财物、败坏家风等等事情,但是林青不认识什么人,不能请到那些有过经验的人。
至于周行致的交际圈……林青知道目前还处于“不可使用”的状态。
家里稳定了,林青每天做的事也就稳定下来。
种种植物,买买装饰,日常练武,书房里练字看书。
以及在周行致回来时,为他准备好一桌饭菜。
记得周行致有一次随口说了一句:“你做的好像比宫里那个厨子好吃一点。”
虽然那之后周行致很快就自己否定了这句话,说:“瞧我都说了些什么,陛下从全国精挑细选来的厨子,还经过专门培训的,肯定比你做的好,只不过我还吃不惯而已。”
但自那以后林青就不准备给家里配厨子了。
家仆的饭菜让其中一个女孩专门去做,周行致的胃口他亲自来照顾,倒也挺好。
至少林青知道怎么样合理搭配,不让周行致吃坏身体。
这日,林青像往常一样做菜,却发现腹中又开始剧痛,是小刀从里划开裂缝的刺痛,让他有些撑不住。
他艰难地应付好饭菜,让一个女孩去端到桌上,自己赶回到房间里躺床上。
剑奴最近贴身侍奉他,看到这一幕,赶紧跟进房间里。
林青蜷缩在被子里身体颤抖。
“大人!”剑奴轻叫一声,眼红红地扑到床边。
“去,”林青咬着后槽牙,声线一颤一颤地,“帮我叫个……大夫。”
剑奴立刻找了一个女孩去,自己跑回来,拿着布铺到林青身下,又煮热水,烫热毛巾。
等看到她端着水和热毛巾进来,林青在无暇他顾的疼痛间还是说了一句:“哦,当时,是你。”
拿着毛巾小心擦掉林青额角的津津冷汗,剑奴只得哀哀地道:“不要说话了,大人。”
林青没办法再回应她,垂头忍着痛。
医馆请的大夫来了,拿着林青的腕诊了一会儿脉,很快脸上露出一点惊奇。
“夫人,您的身体和您的气息似乎没有完全调和。按照您气脉中的阴阳,您大约在十二三岁就会雄化,但是您的身体却……”
大夫想了想,道:“就好像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不能听您的号令,因此起了冲突。”
林青按着颤抖的躯体,闭了闭眼,回想起五年前在酒馆里听到的那自称算命高手的老人的话,便声音轻弱地问:“我这身体,是否不适生育?”
大夫沉重地点了点头,长声道:“是。”
“并且,我的建议是,您应该服药,尽快完成雄化,不能再拖了。”
“那药是会使我提前雄化的药?”林青又问。
“是,”大夫道,“药不是很贵,但很少有人买,也就是在南都内城,才有这种方子留下。”
“您还是要尽快考虑,否则这葵水一次比一次厉害,时间久了,您受不住的。”
林青牵了牵嘴角,看了看这位老大夫真诚的眼睛。
那个家仆女孩倒是请了个好大夫。
他心想,温声道:“谢谢您,我相信您的意见,就不用考虑了。那副药,我可以让黄奴和您去拿吗?”
老大夫痛快地同意了,走之前聊了两句,林青才知道黄奴以前母亲产后多病,都是找他开药的,所以他和黄奴很相熟。
林青感慨了一句世界真小。
却不知是黄奴当时跑去柜台,对老大夫说了林青的好话,才让老大夫决定出门一趟看看黄奴的新主人。
这一看,又令老大夫颇觉惊奇。
“你这位主人可不是俗人。”大夫走在街上时对黄奴道。
黄奴最近找到好工作,心情很好,笑嘻嘻地说:“什么是‘俗人’?什么不是?”
老大夫看见早熟的黄奴脸上再生了孩童的顽皮,当即唏嘘:“你,我,勉勉强强活好自己日子的,就是俗人。”
“能翻手间改换别人命运的,就是仙人。”
…
周行致踏进饭厅,却发现这里安静得除了一桌倒扣了盖子的饭食,没有一个人。
其实往常也就只是多了一个人而已。
但预想之中要出现在饭桌边的那个人,今天竟然不在。
周行致刚在朝廷上受气回来,不觉更加郁闷。
他到处走,拦住了路上一个端着水盆的女孩,道:“三青在哪里?”
女孩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眸道:“三青大人在、在卧房。”
周行致立即走了。
留下那女孩怕极了地快步走开。
天哪!男主人的那双眼睛,就像含着刀刃一样锋锐无情!
很快,林青的房门就被骤然推开。
又是一声巨响,只不过相比于宅门的厚重,更清脆和狂猛。
剑奴立刻垂低小脸,不让不愉的表情被男主人看见。
林青险些又被吓到了,转头去看。
他脸上的疲惫和痛意是如此显眼,这一次,周行致终于是看见了。
周行致瞬间原谅了林青没有在饭桌旁等待他。
“怎么不告诉我,”周行致走近床边,坐下,手掌抚了抚林青的侧脸,磁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青无声笑起来,摇摇头:“还是葵水的老问题,已经请大夫看过了。”
周行致有些诧异:“你找大夫了?”
他似乎不明白林青的腹痛问题的严重性。
林青想来,是因为自己总是在忍痛时下意识避着他的缘故。
“嗯,大夫说我需要雄化了,可能过一阵子,就会。”林青有些模棱两可地说。
他想试探一下周行致对他雄化的态度。
令他意外的是,周行致既没有不高兴,也没有高兴,情绪好像就没有半分波动。
“我说过我会娶你,别多想。”
周行致站起来,又道:“我今天不是回来吃晚饭的,晚上还要去个赏月会,那里有晚宴招待,我把官服换了,就要出门。”
看着周行致挺拔的背影即将走出门口,一直垂首的剑奴忽然用不大不小,刚刚能传到周行致耳朵里的声音说道:“三青大人,您那么辛苦,需要奴婢将饭端来吗?”
林青略略抬眼看了看表情镇定的剑奴,心里有些无奈的笑意。
只是那走到门口的周行致不过脚下停了停,就恢复原样地离开。
剑奴望着那空落落的门口,表情很失望。
一只手却突然伸过来,食指不轻不重地戳了戳她的额头。
却见林青笑骂她:“男人都要建功立业的,这点小事,你怎么也敢拿出来逗他?以后再让我看到你耍小心机,你就被我开除了!”
剑奴瘪瘪嘴,却不敢不行礼求饶:“奴再也不敢了,求大人原谅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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