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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无悔
“水底下的月亮啊,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听完整个,杜歧唯独对这月亮执着,嘟囔一句:“我也好想看呐。”
苏临瞥他一眼,不动声色。
“神仙哥哥......”杜歧又开口。
“杜兄,”赶紧插进话来,苏临一番淡笑,道:“这水里危险得很,还是算了吧。”
“不是说不会挨着水吗?”撇撇嘴,杜歧抬起眼皮,疑惑道。
“蒋安他......”依旧满是平和,苏临淡然开口:“不靠谱。此事不安全,还是别想了。”
“不安全?”突然一笑,杜歧又道:“你该不会是不想让我碰他吧?”
“杜兄......”一时语塞,苏临很快又带着淡笑,慢慢回了他一句:“我是怕方兄不乐意。”
杜歧狐疑问:“啊?为什么?”
“毕竟从我们开始说话到现在,他就一直在外面打转。”苏临暗瞥一眼窗户,平和道。
“你怎么知道他在外面?”顺着苏临的目光看过去,杜歧却是只看见合得死死的窗户。
“杜兄看着便知道了。”示意他盯着窗户,苏临万分儒雅道。
紧接着窗户上就落下来一道影子,从旁边晃过去,隔了一阵子,又从反方向晃回来。
“这破烂在干嘛啊?”撇撇嘴,杜歧嘀咕一句。
站起身,杜歧迈着阔步过去,“啪”一下推开窗户,朝着外面,道:“你在这儿晃什么呐?”
“九少?”见到来人,方桓赶紧开口,“我就是在外面走走。”
“谁要你在这儿走?”皱眉,杜歧扫他一眼,道:“给我到旁边走去。”
“九少......”方桓正欲开口商讨一番。
“方兄,”苏临也走了过来,淡然扫了一眼外边儿,挂着平和浅笑朝方桓行礼,道:“你可知道蒋安去哪儿了?”
“这......”犹豫半响,方桓答道:“蒋兄出去了。”
“他可有说他去哪儿?”继续面上儒雅开口,苏临身边的气息却显得不是那么的平和,“总不会这天还亮着,就带着身子,去夜市了?”
方桓说:“这个我不知道。”
“不知道?”一旁杜歧却是插进话来,瞪着眼睛朝方桓开口,“你也不问问?”
方桓又想解释:“九少,我......”
“得了得了,你给我去那边走去。”摆摆手,杜歧随便指了个方向。
“是。”无奈迈了步子,方桓果真听话的朝那边去了。
“神仙哥哥,你不去找人?”见方桓走远了,杜歧才冲着苏临开口。
“不去。”冷漠走回屋子中间,苏临风雅举止地掀起衣摆,儒雅地坐下了。
杜歧明显感觉屋子里隐约在冒寒气,赶紧又问:“真不去?”
苏临又一句:“不去。”掀了睫帘,瞥上一眼桌子摆的茶盏,又缓缓站起身来,端了这些东西,一副要煮茶的样子。
在心里叹了口气,杜歧也只得作罢,也跟着他坐在旁边,等着他煮茶过来。
虽然面上一派平和的在煮茶,苏临心里却完全没有一丝平和的心态。
这大亮天的,难道还真去夜市了不成?什么毛病?
死死瞪着面前冒泡的水,苏临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揪人出来质问。
“咕嘟咕嘟”冒泡,茶水开始沸腾起来,苏临压了心思,抬手端了茶壶,朝桌子走过去。
“杜兄,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收了心思,苏临给他倒上一盏茶,开口道。
“怎么办?”看着冒气的茶水发愣,杜歧停顿好半天,才缓缓张口,“我也不知道。”
“若是,”踌躇片刻,苏临压低声音,“让你们躲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你可愿意?”
“躲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惊了半响,杜歧才张了口,“这,当然好啊。”
苏临又问:“若是真有这样一个地方,你可想去?”
“没有人的地方?什么地方?”喃喃道,杜歧也抬了眼,“神仙住的地方?”
苏临解释道:“不算是,但......”
“我想,可是......”打断他的话,杜歧搓揉着手指,沉默半响后开口:“不行啊。”
苏临蹙眉问:“为何?”
良久没说话,杜歧伸手摸了摸茶盏,半响才出神地低语道:“在我们离开杜府之后,其实还有一段故事,是方桓从哪些追杀我们的士兵口中,逼问出来的。”
“杜书原放出狠话,此事若是一年之内不能给百姓一个交代,便以杜家五十口家仆之命为代,替天行道。”
“本是荒谬至极之事,但人们像是昏了头脑一样,竟是纷纷赞同。”缓声,杜歧接着说:“不仅如此,杜府还严加把守,防范家仆外逃。”
手指僵硬地抚着茶盏,滚烫的茶水却是难暖冰凉的指节,杜歧隔了好一会儿,才嗫诺着嘴唇,继续开口:“你说,我若是不管他们,行吗?”
愣了好一阵,苏临这才在心里摸清了眼下的形式:若是一年之内方桓不现身,杜书原便要杀杜府五十无辜之人,可若是方桓现身,定是被当做鬼的下场。
这场局根本就没有生路。设局者用一种颇为残忍极端的手段,活生生将两人逼入死局当中。
“哎,说了也没用。”摆摆手,杜歧强朝着苏临扯出一笑,故作无所谓,道:“有这闲心,还不如干点儿别的呐。”
“本来时间就不长了,还不好好珍惜?”却还是惨然嘟囔一句。
收起心绪,苏临问他:“杜兄接下去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摇摇头,杜歧笑了笑,“不知道啊,反正能和他一块儿不就行了?”
“反正我俩都没办法了,不如想想你和蒋兄?”隔了片刻,杜歧又道:“神仙总不会到这种走投无路的地步?”
“杜兄,”不知该怎么开口,苏临抿着嘴半响,才缓缓道:“神官并不如你所想那般。”
“天府之人,其实也有很多的规矩。”缓缓吐出一句话,苏临又沉声道:“神官和凡人,其实并不能结缘。”
“我现在,不过是苟且贪尝。”哑声,苏临垂下眼睑,思绪纷然,“更何况蒋安他,不过是个凡人。”
一个凡人,寿命能有多少年?或者说自己根本轮不到考虑寿命的问题,天府的禁律就会压下来。
愣了片刻,杜歧却是伸手遮了眼,一下子笑出来,自嘲般开口:“哈,怪不得,我说怎么对着天上发誓也不灵验,原来神仙也自身难保。”
一声哀笑从杜歧喉咙里滚出来,却是直直猛击,碾压着苏临的心口,叫他心中堵塞。
哪是神仙弃凡人不顾?神明本也自身难保。
人间禁忌,天府条律,何其相似。
世人皆以为爱可以是一切,爱可以不分对错,可以跨越生死。
其实不是。现实是它可以什么都不是,它区分着高低贵贱,也会有阴阳两隔。
满身圣洁,却又满载罪责。让人仰视,又任人轻蔑。
“杜兄......”终于是听不下去,苏临还是开了口。
突然抬了眼,杜歧带着有些泛红的眼眶,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不和他在一起?”
“什么?”一时间愣了,苏临像是没听懂一般。
“不在一起,不去触犯禁律,和那些普普通通的人一样,安稳的过一辈子。”眸光惨白,杜歧开口道:“你想过吗?”
苏临还是愣神。
惨然一笑,杜歧接着开口:“其实我想过,想过好多次。若是没有他方桓,是不是不会到现在这般?若是当初没有留他做我的侍卫,眼下必是另一番光景。”
苏临轻声:“杜兄......”
“你有想过吗?”抬起眼,杜歧略带水光的神色对上他,道,“不遇上他?”
猛地攥了衣袖,苏临呼吸沉了几分,半响才艰难吐出一口气,哑声开口,“我......想过。”
若是没有阴差阳错的常府一行,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苏临不止一次的设想,要是当时自己没有去常府,眼下会在哪里?
谁没想过?光明正大的,堂堂正正的,安稳的,一辈子。脱去那些不能见光的挣扎,那些只能潜伏深夜的苦楚,那些终难一求的归宿。
能够在烈日之下裸露的热潮,人潮中也敢大吼一句的疯狂,无时无刻载入的满眼情长。
谁没想过?谁会没想过?不顾一切的,只要我愿意,就可以。
怎会没想过?可他去了,遇上了,逃不了了。也心甘情愿不逃了。
“你后悔吗?”又开口,杜歧缓缓继续道。
“你后悔吗?”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苏临瞥了他一眼,也问道。
摇摇头,杜歧没有片刻停顿,轻声开口:“我说过,我想好了。”
想好了,哪怕知道未来的步履维艰,也心甘情愿地往前走。
想好了,哪怕不能天长地久白头偕老,也愿意跋山涉水披荆斩棘。
想好了,知道此路没有终点,但因为沿途是你,依旧不悔。
“我也和他说过,我不怕。”阖了眼睛,苏临沉声开口。
“既然这样,那我们算是想法一致了。”轻呼出一口气,杜歧又像是抱怨般开口:“也不知道那两人怎么想的?”
两人不约而同朝窗户一瞥,一个在心里一句“白痴。”,一个暗自念叨了一声“破烂。”
“蒋安那白痴,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破烂白毛现在晃哪儿去了?还真不过来了?”
默契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反正我是不知道那破烂怎么想的,”隔半响撇撇嘴,杜歧叹气道:“每次问他话,他也不说。你那边儿呢?”
在心里扶额一阵,苏临也不得不开口:“如出一辙罢了。”
天都不知道蒋安到底想的什么,看似满脸不在乎的样子,心里琢磨的东西却是猜不透。
“哎。”叹了口气,杜歧颓然般开口:“你说他们到底想什么呐?”
“我不知道。”沉默半响,苏临也只有这么个答案。
“要不让他俩聊聊算了?”杜歧嘟囔一句,道:“你说呢?”
“你随意。”扫他一眼,苏临开口道。
“那蒋兄什么时候回来?”抬眼看着苏临,杜歧问道。
“我不知道。”又是这么个答案,苏临默然开口。
“那咱们等着吧。”叹气一声,杜歧敲了敲桌子。
两人坐在屋子里好半天,直到这茶水都凉透了,也没见着谁过来敲门。
蒋安到现在也不知道上哪儿了,方桓还真是万分听话的没靠近。
手指敲了敲桌子,苏临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白痴。”。
死捏了一阵茶盏,杜歧无数次嘟囔了一句“破烂。”
暗自抬眼瞥了一眼窗户,苏临轻叹一声,终于是忍不住了,“杜兄,咱们一直坐在这儿也不是办法。”
也跟着瞄了一眼窗户,杜歧也赶紧开口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去外面看看吧。”
推门阔步走出去,杜歧直接朝着一边喊了句:“方桓!给我过来!”
“九少,有事吗?”下一秒钟就出现在视线里,方桓忙不迭问。
“有啊。”瞥他一眼,杜歧指了指另一间屋子,道:“给我回去。”
“是。”方桓立刻转身朝里面去。
杜歧跟着他后面。
眼见着两人进了屋,苏临这才跨出门来,略有些神色阴沉地站在院子里,盯着大门半响,终于张嘴念叨了一句:“白痴。还真大白天的去逛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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