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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一梦
闹了这一回,饭也不想吃了,感觉就是为了不吃饭才闹得这一出,白秀反倒被气的有点饿了。韦捷问到三娘在吗,说不在,又问王爷还没回来吧,说早呢,她瞬间开心的蹦跶了两下,拉着白秀从里间走出外间。
然后又上榻,让那小丫头秋穗在身后坐了,她往人家身上一倚,叫捏肩,翘了腿又让另一个丫鬟来给她锤。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蹦跶了两下就跑了一趟马拉松,而她就像个彻底瘫痪的病人一样任人摆布着。
白秀都觉得有些无聊了,看她书架上那么多书,没手机没网络,游戏玩不了段子看不到,他竟然想看书了。还算有礼貌,问可不可以看看,韦捷点点头,他就去翻了。每一本全都装裱的豪华,几乎都是缎面的,难得有几本是纸面的,还有几卷竹签。他就在眼前随意的抽了一本,打开一看,当即石化。
“咯咯……”韦捷闭着眼也不看他,却等着嘲笑,问道,“好看吗?”
“操!”白秀忍不住感慨一声,不穿到上流人家真是不知道古代人这么会生活啊,连春·宫图都特么的这么讲究。何止九九八十一势,还各种场景,配上文字解说,极简却□□的对话,还有荤段子。关键每一幅画都画得生动非凡,栩栩如生,别说画工了,很有可能出自名家之手,连浮白都留的恰到好处,教人浮想联翩。
白秀不要脸的说:“好看,能给我借回去翻阅吗,在这边看不方便。”
“行,你拿吧,记得还回来。”还让还回来,看来是真小气。
白秀又接着翻了翻,那类虽然很多,但还有其他的,比如道家的经书,老庄就不说了,还有《清静经》,《南华真经》,甚至《太平静》和《道德宝章》,以及她根本就无法领悟的《度人经》,《三世书》,甚至还有残本的《上清大洞真经》。而除了这类,还有岐黄、阴阳、黄老、易学、方技、术数等这方面的书籍,以及一些很少的诗词戏本。
虽然封面都是簇新的,但里面明显被翻看了很多次,有些上面还插着书签。反倒是那些春·宫,几乎都是崭新的,还故意放在最容易被看到的地方。白秀很俗气,他才不看什么经书,选了几本还不错的画册放在一边准备带走。
“你怎么不看看王爷给了你什么?”韦捷闭着眼,声音都是懒散的,很是漫不经心。
“哦,忘了。”白秀还真就忘了,赶忙把那檀木盒从袖子里拿了出来,打开来看了,是一枚刻有龙纹的墨玉簪,不像是新的,而且虽然雕刻了龙纹,只是很简易,甚至有些Q。
韦捷睁眼朝着白秀伸手,白秀就递过去给她了。她拿在手上度量的两眼,问身后的秋穗:“你见过吗?”
秋穗摇摇头:“奴婢到哪里去见,要不问问我家兄长?”
“罢了,还要巴巴的去问他做什么?”韦捷却不甘心,又叫,“佩兰呢,喊她来。”
“佩兰姐姐下去吃饭了。”站在门口的丫鬟嘴上这样说,还是出去叫人了。没一会儿佩兰就过来了,一见韦捷手里的玉簪,倒是想了很久。
“你不是一直都在王爷身边的吗?”韦捷言语之中不无嘲讽。
佩兰果然受不得激,甩脸道:“那也要在眼前啊,我们有什么脸!”
“你还没脸,王爷和三娘何曾说过你一句不好。知道你是烦我,你要不愿意伺候我你早说,何必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总跟他们嚼我的舌根。”韦捷把墨玉簪给了白秀,自己翻身背对着佩兰,腿边的丫鬟捏的她烦了,一脚蹬开。
那丫鬟红着脸,赶忙灰溜溜的从榻上下来,却也不说话,人只在一边垂手立着。秋穗见状,原本捏肩的手也放下不动了。
佩兰依旧甩着脸硬刚道:“奴婢只知道谁是奴婢的主子便听谁的。”
韦捷背对着嘟囔了一句:“你们就欺负我,欺负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没人护着。”这话说得十足的委屈,感觉都在哭了。
佩兰叹了口气,恨道:“真真是没良心,你也配说这句话,王爷对你不好?你就这么有恃无恐的糟践着好人的心,还底气十足的说没人护着!如今连罗缨都不跟你吵了,什么都随着你,你就越发的猖狂了。”
韦捷只歪着身子不回嘴。
佩兰却不罢休,继续道:“旁人都说你好心,我却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原先她也是你屋里的,说你是本分是应该,替你分担也是职责所在。你偏要给她弄个三娘的名头,她如今连话都不敢狠说了,一个小娘还有资格说你这个家主母!”
韦捷看她说得义愤填膺的,扭过脸来又笑了:“你替她不忿什么,我又没打算给你弄个七娘的名分,你怎么倒先有了兔死狐悲的感伤了。”
“你……”佩兰噎的脸都红了,啐了一口,“你就气我吧,我还以为我能把你给骂醒了。”
韦捷“咯咯”的笑着,都没喝酒就像是醉了,带着疯癫。笑了半会儿,她又要秋穗给她捏肩,再让刚刚立在一旁的丫鬟上来接着给她揉腿。
“花哥儿你会唱曲吗?”韦捷问白秀。
白秀:“不会。”
“那你再背首诗吧。”韦捷道。
“不会了,就会那一首。”白秀回。
“那你把昨日的诗再背一遍。”
“不要。”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
“我知道,你是不屑。”韦捷转脸来笑对着白秀,“那我给你唱?”
白秀这回没有受到任何的威胁和压迫,于是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笑回:“行啊,你唱。”
“叹浮生有如一梦里,将往事已成非。讯指间红轮西坠,霎时间沧海尘飞。正青春绿鬓斑驳,恰朱颜皓首庞眉,转回头都做了北邙山下鬼。题起来总是伤悲,都不如酒淹衫袖湿,花压帽沿低。”
她真的唱了,唱的很认真,嗓音不是特别的空灵,甚至会有些发沙,但每一个音都压得很准,还带着技巧。高门女子通音律很正常,她是正经学过的,仿若专业歌者在考试。但同时又是散漫的,情感拿捏的游刃有余反倒显得很假,像一个游戏人间的情场老手,每一滴眼泪都是把控的结果,根本无心,或者没什么真心。
“你说我死的时候,会有人为我哭吗?”韦捷睁眼盯着房顶,高梁广夏,这间屋子很大,即便待了六七个人也显得很空,外面烈日高照,屋子里却清凉,香气霏迷。
说死很忌讳,但因为她在感伤,所以没人立即呸她,但也没人回应。
她又说:“我希望没有,一滴眼泪都不要为我流。”
其他人都不说话,只是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白秀还想着为她开解开解,她自己就又笑了。接着又唱了一首,小黄曲儿,各种哥哥妹妹摸啊亲啊的,她好歹还是个姑娘,却一点不害臊。大约没吃过肉,所以不懂真正的妙。
这种人从出生起,就被一大群人围着,对于身边人的目光,她根本无视。唯一还有陌生感的就是白秀,可她……当女人对男人当众开黄腔,那就真的是哥们儿了,也许白秀在她眼里还不是个男人。
刚唱到一半,外面的门房来报:“夫人,织就局的人来了。”
“快请。”韦捷听说,盘腿坐了起来,秋穗还拿了一个抱枕给她垫着。
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少,都是男的。他们是特意来给白秀量体裁衣的,老的是个熟脸,负责给白秀量身,韦捷还跟人家聊了两句,人家倒是很惶恐,踮脚的时候手都抖,还夸:“哥儿好个身高,只怕将来更加出人头地。”
“是呀,他还未到弱冠的年纪呢!”韦捷瞟着白秀挤眉弄眼,好像知道他早成年了一样。
白秀:“……”老子也不过刚十八!
年少的那一位除了进门行了一礼,那头就一直不敢抬,老的报个数他就躬身低着头在纸上记着,记好了也不抬。
“这几天务必日夜不休赶出两件来,王爷可是要带着他出去行走的,一针一线代表着我们庆王府,但凡有一丝差错,你们老脸不要,我可替你们羞。”韦捷说的风轻云淡的,可威吓力却由内而外的逼凑压迫。
她身上的这份气度也只有大族之家才能供养出来吧?家中只有这一位,还是盼星星盼月亮求神拜佛得来的,一出生就担负了光耀门楣振兴家族的使命,一心将她往母仪天下来教养。即便人后再怎样的荒唐颓废,可一到人前就自然的威仪凛然,带着大族之风。
“上午罗姑娘已经叫人送来了好些绫罗绸缎,还有两匹紫葺缎子,也说了是给哥儿做外袍的。”老裁缝微颤颤的回道,“还特意吩咐了,给夫人再做几身寝衣。”
“我家三娘倒是有心了,她事事比我想得周全。”韦捷笑了笑,话音里有些冷淡。
她这样说着,佩兰已经拿了一个托盘来,红绸揭开,里面是四块五十两的银铤,并附言:“这是我家夫人另赏的。”
那老的连忙惊慌的摆手说不能要,又说了一大堆感恩涕零的虚话。韦捷这次却清淡淡的,脸上的表情有些疏懒,也有不想掩饰的厌烦。
“能不能给我做两身素净一点的,再稍微大一点的,我不想太合身。”白秀适时的差了一嘴,他还想着变大的时候能有衣服穿呢。
“行啊。”韦捷歪着脑袋看白秀,然后很好说话的点头,又道,“再添两匹红绡,我瞧着花哥儿倒适合穿红。”
白秀毫不掩饰的翻了个大白眼,他这样的人本就妖孽,也就只有玄素的正色才能压制下来。再穿浓墨重彩的,妖邪之气简直呼之欲出,根本镇压不住。
送走了织就局的那两人,韦捷还只是盯着白秀看,随即对秋穗说:“去把你佩兰姐姐收着的那两根发带拿来。”
秋穗还有些迟愣,问道:“瑟瑟珠的那根吗?”
“红珊瑚珠子的那根也要。”韦捷说。
“还是我去吧!”佩兰见秋穗还是有些没领会,于是自己去了,却没有进里间,而是掀开帘子出去了。
“我有心叫你见识见识,你个没眼色的。”韦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秋穗一眼。
“奴婢不敢。”秋穗小声的嗫嚅了一句,又道,“那里可都是夫人的嫁妆。”
“哪里是我的嫁妆,不都是……”话说了个开头,硬生生的断了。
白秀却没有在意眼前,只听已经出去的那一老一少,小的说:“师傅就不该提那罗姑娘,我瞧着华国夫人的脸色都变了。”
“变就变了,她又能如何?”老的说。
“她到底……”小的压低着声音,“若论当今贵女,她是头一无二,虽说韦家不如从前,当年也不过是为了稳固新帝故意收敛锋芒做出的权宜之计。您瞧韦知事把控皇城,韦禁中更是被破格提拔了几次,大有重用的意思,虞相毕竟老了,恐怕将来……”
“官家之事你也敢妄议,不要脑袋了。”老的猛然低声戾喝。
小的立时噤声。
“你如今已然出息了,懂得察言观色,我也知你心比天高,可……”老的叹了一口气,“罢了,人各有志,你志向不在这裁剪针线里,我也拦不住,只是……唉,你到底年轻,还看不透。”
“师傅不妨提点徒儿一两句。”小的说。
“我不跟你说,说了要掉脑袋。”老的颠了颠手里的银铤,金属撞击的声音甚是清脆,“你就当我燕雀不懂鸿鹄之志,只晓得苟且眼前。”
佩兰已经将发带拿了过来,白秀一见了红色本想鄙视,再细看,却鄙视不出来了。一条织锦一条缂丝,就算不看那珠子,已然价值不菲,何况是真的漂亮。少有的口是心非,一边嫌弃一边忍不住给自己绾了个发髻。
“那玉簪你用吧,既然王爷给了你,你就能用,有罪也是他替你担着,不必担心。”韦捷看着白秀,目光里不无欣赏,就连其他的丫鬟都满脸放光,这次连佩兰都不得不承认,“花哥儿当真是个锦绣人物。”
白秀好想回一句,他以前的标签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发带的中间一段嵌着一截细金属,箍紧就有了发冠的功效,两端自然下垂,却不像绫罗那般的飘逸。白秀选的是那条缂丝的,中间镶着一颗黑蓝色的瑟瑟珠,那颜色正好与墨玉簪交相辉映。
其实那颗红珊瑚珠子更合他的喜好,而且有两颗,在尾端,适合编发用,珠子正好到了发尾,盘起来之后刚好又回到头顶,或者即便放下,也很好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上面闪耀的妖冶红光和白灵风额角的那颗血灵很像,就感觉那东西更像是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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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浮生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