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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那抹颀长的影又缠过来,挡在了跟前,清瘦的身躯伫立在前头投落下一片阴影。
对上他怏怏不乐的眸,寻桃一时也不知如何应答。
她两道黛色的弯眉微微蹙了蹙,沉默片刻最后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是以她便想直接从他身侧绕过去,可那抹乌影先一步追上来,拦在她跟前:“你别走啊,把话说清楚。”
寻桃目光游移了片刻,忽的就有了些恼羞成怒的意味,她蹙着眉头,有些支吾着道:“哪……哪有什么?”
“没有什么你甩开我作甚?”
他亦有些恼了,按着她的肩畔没让她跑开。
“我……我……那是……”半吞半吐了会儿,见颜玉书眸光仍旧牢牢锁在她脸上,寻桃咂咂嘴,“我……是……”
“是甚么?”他穷追不舍。
“咱们是见不得人吗?”他又问。
“不是,但是……”寻桃有些烦闷地挠挠脸颊,蹙着眉想背过身又遭他捏着肩头掰了回来。
颜玉书不懂,歪了歪脖子,耐着性子问:“但是?”
“哎呀!”
“她们还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呢,怪难为情的。”
颜玉书还要想说些甚,也是此时值夜去的音满去而复返。她提着宫灯小步朝巷道这头步近,而后伫立在长康宫宫门前,一面探着脑袋朝着这方向细声道:“桃姐姐,娘娘醒了,要寻你呢。”
“哦哦!来了!”寻桃被吓了个激灵,见音满提着灯在朱门前探头探脑,顾不得旁的连忙应和了声。
要折身回去时寻桃回头瞄颜玉书,他眉紧皱着,满眼怨怼。
是以,她便只能先打发了音满先回,垫脚搂住他的脖颈,抱了抱他,说:“你也回去罢。”说罢还抬手拍拍他的脑袋。
见他鸦青的睫羽低垂着,有微弱的烛火洒落在他的眉眼,便于眼下洒落淡淡的翦影。
颜玉书还是不高兴。
寻桃:“……”
“你是不是嫌弃我啊……”他垂着眼,因置身昏暗的巷道此刻瞧不清他眸中的神色。
寻桃不禁蹙眉:“怎么会?”
如水的月色洒落在宫门前,顷刻间,乍起的凛冽寒风将巷道旁的枯枝吹得瑟瑟作响,又簌簌落起了雪,有雪珠落在他的眼睫、肩头还有发梢,夜里愈发的冷了。
“你等我一下。”她忽的想起些什,只匆忙扔下句话便急急忙地跑回了长康宫。
颜玉书甚都没来得及说,目光追随着,直至那抹身影越过宫门消失在视野中才微微抬首,望着檐下于凛风里明灭不定的宫灯出神。
不消片刻,她呼哧呼哧地小跑着回来了,彼时怀里已然多了件墨色的厚斗篷和一盏琉璃宫灯。她在他跟前停下步子,气喘吁吁地将宫灯提手的竹柄塞至他的左掌心。颜玉书不情不愿地接过攥在手里,空出的右手则攥住了她的无名指与尾指。
眷念地轻轻拉扯着。
“你该回去了。”寻桃从他手里抽回手,语毕还往他怀里塞了个汤壶。
也不晓得她是怎么抱着那么多东西跑一路回头的。那宫监愣愣地抱住她塞来的汤壶,手掌覆在外层的绒布上来来回回地搓揉,怀里沉沉的汤壶隔着布袋渗出一阵阵温热的暖意,他蹙着眉,垂下脑袋嘟嘟哝哝:“我不想走……”
“蛤?不走?”寻桃亦不管他的抗议,她只兀自替其披上斗篷,再系上带子,方道:“夜越深天越冷,冻死你。”
“冻死拉倒。”他嘀咕。
“我现在就掐死你!”
说罢她的双手便火速攀上他的脖颈,扼住他的颈项猛地使劲儿摇晃起来。柔软的掌心传递着丝丝灼热,颜玉书被晃得两眼昏花,他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来虚握住她的手腕,连连求饶:“桃姑姑饶命!我错了我错了!”
“哼。”语罢,寻桃轻哼了声,“算你识相。”
颜玉书也趁着这会儿的功夫把汤壶塞回她怀里去,手臂一伸一揽,将她搂入怀里,他弯着身子,脸颊挨着她的耳侧眷念地蹭蹭,“桃桃……”
寻桃抬手抚了抚他的脸颊,朝他挤着眼睛笑了笑。
寒夜的风格外刺骨,汤壶最后还是叫她塞回颜玉书手中。而后寻桃替他戴上风帽,在其肩处轻拍两下复又推了推,他才依依不舍地抱着汤壶提着宫灯折身离去。
*
前一日的夜晚下了整夜的雪,待天明后,外头便已积了厚厚的一层。
闲暇后,寻桃和颜玉书准备在院子里堆雪人,他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吭哧吭哧就堆成了个半人高的雪球。寻桃见状,便在那雪球的基础上再次加工,添砖加瓦,给雪球添了耳朵和鼻子。
看到雪球最终成果后颜玉书歪过脑袋,半眯着眼瞧了半天,迟疑着开了口:“这是猪吗?”
“对,是你。”
颜玉书:“???”
“我才不是猪!”颜玉书气愤道。于是他又堆了个雪球也安上了猪耳朵猪鼻子,看看寻桃又看看雪球,复又在猪耳朵旁加了朵花。
寻桃:“???”
寻桃气急败坏,当即揉了个雪球朝颜玉书的脑袋扔去。
“啪”一下,正中脑门。
他砰的倒下了。
倒在厚厚的积雪里半天没有动弹,扬起的雪糁纷纷然落在那宫监暗绿的衣袍。
“喂,别装死。”寻桃皱眉,她走近两步用鞋尖踢了踢他的鞋靴,“不能在雪地里睡觉。”
没有反应。
“颜玉书?”寻桃复又踢了踢他的胳膊。
还是没反应。
难道砸晕了不成?
思及此,她连忙蹲下身挨近去,郁热的指腹戳戳他的脸颊,“喂!你没事吧?”
不料那宫监忽的睁开眼,乌色的眼珠咕噜地转了圈,寻桃猝不及防就遭他吓了一跳,登时一屁股跌坐在地。他亦腾地坐起,朝她挤眉弄眼笑得嘚瑟。
寻桃回过神愈发气不打一处来,胳膊一抬朝他便是一记拳头暴击:“你要死啊!”
“我不死!”颜玉书忙忙抱头连声讨饶,“桃姑姑饶了奴婢吧!”
“别以为叫桃姑姑我就不打你!”
一顿痛击后寻桃便感到有些饿了。
胳膊肘碰了碰旁侧的颜玉书,她斜过眼:“我饿了,去,给姑姑我下碗面条。”
他应了声“是”,旋即便起身往灶房去。
寻桃也跟了过去,生怕她冷着,是以颜玉书入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添柴烧灶,寻桃便搬了张板凳坐在灶膛前看他着手和面。不消时,她犯了困,托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
颜玉书一面和面,一面明里暗里的偷偷抬着眼帘往她这边瞟,寻桃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看什么?”
那宫监佯装若无其事地撇过脸去。
“我哪有看你。”
说罢,他继续专心揉面,面团捏成团团剂子,戳成条状后以擀面杖点点擀成面条,复又将其抻长。
锅里的水早也滚开,颜玉书照着家乡吃法的步骤下锅,再调味,随后简单煎了个蛋铺在上头,很快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面条就端到了灶台前。两人饱餐过后,天也暗下来了。
寒风凛凛,外头又下起了雪,一如白絮纷飞。
檐下的铜铃遭那凛风吹得叮铃作响。寻桃在门旁的竹篓里取了把伞,正欲披上斗篷,忽的只觉腰间一紧。
——那坐在檀木圈椅里头的宫监斜倾着身子,昂着首把下颌抵在她的腰腹处,眉眼耷拉着,墨色的眼瞳湿漉漉的,像……一只摇着尾巴的狗儿,他眼睫轻颤:“一定要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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