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神仙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瘦弱的高家少年郎瞪大了双目，目不转睛盯着安乐大口大口吃肉，她腮帮子鼓鼓的，不时发出咂咂的声音，他不禁吞了好几口口水，舔了舔嘴唇。

　　安乐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口齿不清道：“算本姑娘发善心了，你坐下一起吧。”

　　少年腿不自觉想往左迈，可大脑制止了。
　　“吾乃高氏出身，绝不接受嗟来之食！”

　　安乐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咽下嘴里的红烧肉，道：“没说白给你，吃完给我打下手。”

　　“你要我出卖苦力！”

　　“那不然呢，你又没有美色可以出卖。”安乐打趣一笑，那少年更加生气，水汪汪的眼睛似要滴出水来，羞愤离去。

　　安乐在背后喊道：“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可想清楚了奥。对了，我还没自报家门吧，我原来在灵扶山明氏修行过。”

　　听到明氏，那少年停住了步伐，狐疑道：“灵扶神树都枯死百年了，还有明氏弟子？”

　　安乐迟疑了一下，明氏境遇这么惨么？
　　“对，只剩上不了台面的，所以我就出来自己闯荡了。”

　　那少年似乎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拉住安乐的衣袖，义正言辞道：“走，和我去见官！”

　　安乐不为所动，擦擦手上的油，问道：“为何？”

　　“明氏摇摇欲坠，整座山都当了。收不了富贵人家的弟子，你出手阔绰，准是偷的！”

　　安乐哈哈大笑，这小子原来是个愣头青。
　　“谁说钱一定要偷要抢，本姑娘这么厉害，你知道我在哪供职吗？”
　　安乐得意的嘴脸让少年越发疑惑，反问道：“女子如何供职？你是宫里人？”

　　安乐忘了这里是两千年后的人间，风气比不得她当时的时代，清了清嗓子道：“哎呀，非要我说的这么明白，你可知我未婚夫是谁？”

　　那少年吓了一跳，面色绯红，意识到还抓着安乐的手，赶紧甩开。
　　“冒冒……冒犯了。”

　　安乐重新请少年落座，那少年坐是坐下了，可却心不在焉，象征性地扒了几口饭。

　　安乐当然不知少年的心思，那少年会错了意。以为这姑娘姿容俏丽，摒弃修道，转投入王孙贵胄的怀抱，享受风流。

　　世风日下，好好的女子不论贫富，就爱钻进道观，挂个名号，勾搭王孙贵胄。人前冰清玉洁，自诩清高，背地里和纨绔子弟逍遥快活，贪图奢靡。

　　“你叫什么名字？”安乐见他放下碗筷，发问道。

　　“在下华州星宿宫高瑜，姑娘唤我复光就好。”

　　安乐顿时心里五味杂陈，眼眶也有些酸涩，两千年了，又轮到玉字辈了。
　　安乐勉强挂着微笑道：“我叫安乐。”

　　安乐收留高瑜，带他找了客栈住下，详细问了最近的情况，待口干舌燥之时，也夜已经黑透了。

　　安乐唏嘘不已，当初的四大世家早就不复存在。殷家和萧家早就泯然众人，地都卖了，原来的地盘已经被抢了一轮又一轮。明家也已式微，本家已绝，旁支把山头卖了，曾经的老宅经历了几次天灾人祸，已无力修缮，荒废已久，只剩最后的几人一口气吊着。

　　财大气粗的高家算是最与时俱进的了，可随着皇权的集中，宗教的兴起，道界的权威一落千丈。到他这一辈，也只剩老宅和几亩薄田勉强糊口。

　　妖魔鬼怪常年在人间作祟，数量众多，不过驱魔人比妖魔还多，道、法、佛、玄百家争鸣。

　　而高瑜之所以不远万里跑到大苍镇，就是因为这里离缅苍山近，妖魔聚集，往往少年才俊都选在这打响第一炮。

　　一大早，高瑜就来敲门，掏出一副破破烂烂的地图，兴致冲冲一一指给安乐看。
　　围绕着整个缅苍山，大大小小妖魔的窝点足足上百个，安乐惊得说不出话。

　　“妖王还叫召良吗？”

　　高瑜以为安乐是同道中人，搬来凳子，讲道：“不错，这召良就是这妖山自然孕育成的妖怪，他修为高强，传说他都两千多岁了。本来妖族四处聚集，自他划地为王后，这里倒成了大本营。”

　　安乐默不作声，召良居然还活着，这个老怪物也不知道追求这些做什么，某人都不在了。

　　高瑜看安乐不吭气，以为是姑娘胆小，不敢深入虎穴，解释道：“安姑娘你放心，我提妖王绝不是给你压力，你去哪我就去哪，至于妖王我以后自己解决就好。”

　　高瑜呆萌的样子把安乐逗笑了，“我看你修为平平，妖王就别肖想了。我觉得你的当务之急就是学着经商，再找个媳妇，多生几个胖娃娃。”

　　高瑜受到了耻笑，又气又委屈，眼睛清澈得仿佛能挤出水来。
　　“我修为不高，但我身为高氏之后，理应除魔卫道，经商非吾之志！姑娘若是瞧不起在下，我走就是了！”

　　这小子太可爱了，安乐憋着笑，忙堵住门，好言道歉，这才哄住他。

　　安乐对着地图研究来研究去，这高瑜身手辣鸡，还是选个难度小的吧。就小苍镇吧。

　　安乐对高瑜的评价很确切，从大苍镇到小苍镇就六十里的距离，御剑飞行都能累的气喘吁吁，脚步虚浮。
　　“我说你这身手也太渣了吧？”

　　高瑜利索收了剑，手撑着膝盖，额头上的汗珠落在地上，渗进泥土里。
　　“安姑娘，我要是一个人飞，这么点距离我根本都不带喘的。”

　　安乐秉承帝君教诲，在人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可使用法力，所以只好苦了你了，小兄弟。
　　只是她要不要想个办法让他大幅度提升一下？

　　“哎呀，你就别找借口了，我听说两千年前你家先祖从东直接飞到西，几天几夜都没问题。”

　　高瑜咬着嘴唇，喉结耸动，眼眶发红，他先祖的光辉历史，他比谁都记得清楚。可惜他这个不肖子，连先祖万分之一都赶不上。

　　安乐意识到这少年自尊心脆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好言扯着他去找客栈。

　　这小苍镇名字是镇，两千年后没变繁华不说，更加破败，变成村子了。原来城门正对着的道路，石板都被撬了拿去卖，地上凹凸不平，走起来硌脚。

　　唯一一家客栈，是异时空最超前的民宿，就是环境有点差，设施也落后。

　　主屋住着老两口，两个儿子还没娶亲就离奇死在地里。老两口手脚都不利索，地被村长收了，腾出两个儿子的房间，当客房勉强糊口。

　　高瑜听闻老人的遭遇，潸然泪下，泪洒衣袖。满眼期待地扒拉安乐，安乐甩开，“干嘛？我已经付过房钱了。”

　　“安姑娘，你出手大方，何不施善救济，就算是积福了？”

　　这小子原来有圣父病，可得离他远一点。
　　“高公子，你向来仁义，你怎么不施善？”

　　高瑜面色窘迫，又脸红了，又羞又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张口。他最看不得别人落难，他从星宿宫来此，身上的盘缠大多都给了沿途的穷人，现在囊中羞涩，一个铜板都没有。
　　憋了半天，才道：“你过分！”

　　安乐一脸懵逼，回过神，拽回高瑜，按到板凳上。

　　“老人家，敢问说的离奇死亡，怎么个离奇法？”

　　高瑜在安乐手下挣扎，这女子好奇怪，看起来柔柔弱弱，手劲竟这般大，定是饭吃得太多了。
　　“安姑娘，两位老人家已经很可怜了，为何还要戳人家的痛处？”

　　“你闭嘴。”

　　那老爷子想起自己的儿子，情绪激动，手不住地颤抖，胡子也跟着颤动，五官经过皱纹的挤压，就像一块干瘪的橘皮。
　　酝酿良久，流下两行浊泪。

　　“二位远道而来，有所不知，我们小苍镇受到了诅咒。”

　　安乐和高瑜对视一眼，示意老人家继续。

　　“我们这啊离缅苍山近，种不出什么好庄稼，本来这也没什么，千百年来我们就是这么过的。可是谁知道十多年前，南向的数十亩地一夜之间变得肥沃。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们都以为是上天眷顾，可没过多久，哪里想到镇子上的年轻人只要种地，就没有活着的……”

　　说到这，二人抱头痛哭，高瑜跟着泣不成声。

　　安乐等着二人情绪稍有缓和，继续问道：“令郎去世之前难道就没有什么征兆？”

　　“哪有什么征兆，除草除的好好的，就栽过去再没醒来。”

　　高瑜一边安慰二老，一边捂着嘴痛哭道：“太惨了……”

　　安乐接着问道：“那这十几年村子里都吃什么？”

　　“嗨，那是新开的土地，大家还是靠原来的薄田活呗。有些有远见的，携全家去别处避难，就剩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在这等死。”

　　那老妇恨得拍腿，哭道：“都是村长，一定是村长……害了我们，害了我的儿子……”

　　安乐听到了关键，抢问道：“可是村长说的诅咒？”

　　老头儿捂住老妇的嘴，泪挂在脸上，成线的眼睛睁到最大，惶恐道：“老婆子，你瞎说什么胡话呢？村长不好，能准我们老两口在这开客栈？”

　　老妇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捂着嘴抽泣，不再出声。老头儿借口自己心口疼，说什么也不愿多言，打发安乐也早点休息。

　　高瑜还沉浸在别人的悲伤中，无法自拔，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一颗一颗，琼瑶奶奶女主角丝带儿。

　　安乐顾不上高瑜，当夜就想去地里查探，高瑜这个富有正义感的小哭包，一边哭一边央求着自己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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