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元鼎纪事

　　“小嫣，你没事吧？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李云舒小心地哄着，生怕说出什么就刺激到眼前失魂落魄宛如没了心的朱嫣。

　　小晴在旁边一直偷偷地抹眼泪，却也不敢让朱嫣看见，她今早凌晨一个人游荡着回了长乐宫，衣衫整齐面容干净，但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一句话不说，进门随便找了个凳子一坐不起，无论小晴怎么折腾都没反应，吓得小晴立刻派人求了李云舒过来。

　　“小嫣？”李云舒轻轻推了推朱嫣的肩膀，见她还是没反应，对紫月使了个眼色，紫月会意地将小晴带出去守门。

　　李云舒四下巡视，在屏风旁边找到一把掸灰的鸡毛掸子，拿到手里掂量几下，却觉得稍微有点太轻了，正看着还有没有东西趁手，就听见朱嫣道：“花瓶里有我的一把蛇皮鞭子，用来抽我最合适了。”

　　李云舒看见她清醒喜不自胜，却也没放下手里的鸡毛掸子，笑着快步过去，“抽你是为了让你清醒过来，你现在醒了，我还抽你干嘛？”

　　朱嫣神色仍是颓废，她勉强勾了勾唇角，眉宇间仍是化不去的一股子悲凉感，她知道李云舒想问什么，“我杀人了。”

　　李云舒心头一跳，笑容不变，搬了把软椅坐在她对面，用温柔的声音诱哄着道：“杀了谁啊？怎么杀的？都发生什么了？我是云舒，李云舒，小嫣，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啊，千万别自己担着。”

　　朱嫣看着她，眼睛里是信任但却充满了迷茫，“你不怕吗？我亲手杀人了！不是敌军，不是盗匪，是平民，是正常人。”

　　李云舒微笑道：“怕什么？我也杀过了，虽说不是亲手，但也是我的决定我的用心我的杀孽。你我进了宫，就该明白，这里比外面还命如草芥，死人是皇宫里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朱嫣惊讶地看着老生常谈的李云舒，苦笑一声道：“原来真的是我的问题，我太愚蠢。”

　　李云舒看着朱嫣话中的自嘲之意，有了猜想，“你和玥初因为杀人的事情闹翻了？”

　　朱嫣是明白的，她知道她们之间的矛盾在哪，“杀人是个引子，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李云舒惊得神色都严肃起来，这是怎么了？朱嫣和董玥初不是一路人？她们不是一路人那就没人是了，怎么问题会突然就到了这种是否同道的程度？

　　朱嫣自嘲地哼笑起来，简单地讲了起来，“今日长春宫清宫，人间地狱不过如此，我看见有一个暴室的太监在借机猥亵一个宫女，她叫珊瑚，曾经给我做过绿豆汤喝。我拉开了那个太监，却没想到他手里有东西转身要来打我，我很害怕，”她从喉咙里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声音也带了一点颤抖，“玥初从那边大喊了一声，杀了他，我，我……我根本就反应不过来，……我就杀了他。”

　　李云舒安抚地握上朱嫣紧紧攥起的手，看着她咬紧了牙花继续说道：“我很害怕，但她过来打了我一耳光，说……你连杀人都不敢，还敢来掺和我的浑水，你是不自量力，你不配，滚吧。”

　　她说着大滴泪水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很痛苦地皱紧了眉头，有些崩溃地想去狠狠揉头发，手却被李云舒紧紧握住，她委屈地使劲摇头哭着道：“我其实不是怕杀人，我只是，我只是……”她哽咽地说不下去，咬着嘴唇强迫自己道：“我只是还没做好准备，还没做好准备……我还以为，我们能安稳地做个旁观者，不用去做什么。”

　　李云舒看着朱嫣经历着三观的推倒重塑，这是她必须要经历的，没人能帮忙。若论杀人的数量，参加过战争的朱嫣无疑是不陌生杀戮的，可那是生死之战你死我活，杀敌是荣耀的行为，跟一句话两句话就让无辜的人命悄无声息地消失是不一样的，这些是阴谋诡计和阴冷的欲望。

　　李云舒看着朱嫣在那里自己与自己做着斗争，她喜欢朱嫣身上那股子天真的英气，董玥初也喜欢，皇上也喜欢，因为他们都是见过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最肮脏黑暗见不得光事情的人，他们有的已经成为黑暗，有的是与它为伴，都不再是干净，所以也格外喜欢珍惜干净的东西干净的人。因为这些干净的东西要是没有人护着没有人保着，要么就被黑暗里的东西分而食之，要么很快认清现实同流合污。

　　朱嫣属于一直被人护着的那种，但现在她的鸡妈妈决定把她踢出羽翼，让她成长了。因为鸡妈妈自身难保，还怕连累到她。小鸡要出笼了，要么变成捕食者的猎物，要么自己变成捕食者。

　　李云舒忽视着心里疯狂叫嚣的不要，露出一个笑容，残忍地问道：“你知道张美人，张充华，她是怎么死的吗？”

　　朱嫣看着李云舒的笑容，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是投井自尽。”

　　“不，她是被敏贵妃逼死的，而她的死，你也有份。”

　　“怎么会？！我们没有逼死她，只是让她擦地而已，她是因为被贬为充华自戕的！”朱嫣整个人都在拒绝回忆以前没有细想的事情。

　　李云舒就是要打破这种自欺欺人的平静，让她看清这现实，“她不停磕头又被皇上禁足，没有太医医治所以脸上留下了疤痕，她心生绝望，才投井自尽。你说，是不是你和玥初一起逼死了她？！”

　　李云舒的话犹如平地一声雷炸响在朱嫣耳边，她回忆着当时敏贵妃的话，死讯传来时敏贵妃不屑的表情，原来从那时，原来从刚入宫起，她就已经参与了杀人，她逼死了一个人吗？

　　朱嫣整个人都陷入了凌乱，但李云舒却没有再趁胜追击，想通这种事情，只有靠她自己，其他人怎么做都帮不了什么。李云舒眼光温柔地看着缩成一团的朱嫣，就像在看着当年的自己，就像在看着一个晚辈，她已经不是孩子了，也没有能力保持着出淤泥而不染，那就只能打碎天真的美梦，成长成一个大人。

　　李云舒心疼，可却无能为力。

　　朱嫣的痛哭流涕持续了很久，她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被人重重打了一般，她的神情已经不再是悲伤，而是做了决定的坚毅，她拉起李云舒的右手，恳求她：“你打我吧。”

　　李云舒一脸惊讶，朱嫣解释道：“这样我心里能好受点，我杀了张美人，我心里不好受，你打我吧，犯错了就要受罚，也算是把以前那个蠢货打死。”

　　李云舒见朱嫣心意已决，拿着鸡毛掸子，也不犹豫，挑准了个顺手的角度，手柄呼啸着一道风就打在了朱嫣身上，留下了破空的风声和极其响亮的抽打皮肉的声音。

　　朱嫣被打得往前窜到差点冲出椅子，双手连忙握住扶手，李云舒一点儿也没留手，后背传来的火辣辣的剧痛，肯定已经肿起来了，朱嫣在这痛苦里却感觉到了一种赎罪的快感，她不是受虐狂，只是想彻底地与过去的自己做诀别。

　　一下一下，噼啪作响，配上朱嫣的闷哼，让门外的紫月和小晴都在颤抖，打了大概二三十下的时候，小晴终于忍不住了，身子一软跪坐在门外，一边哭一边颤抖，好像被打的是她一样。紫月也不忍地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随着一声一声的抽打声揪着，打到五十下的时候她终于出声了：“娘娘，五十下了！差不多可以了吧！”

　　李云舒停下手，也是累得气喘吁吁，打人也是很费力气的活儿，她扶着朱嫣，看着她脸上成流淌下的汗水，小心翼翼地哄着：“好了吧，差不多了，够了。”

　　朱嫣痛得说不出话来，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嘴唇被咬得满是血迹，面色被痛涨到发红，但她对疼痛的忍耐力可远远比李云舒想象的高，她借着李云舒的手踉跄地站起来，直视着李云舒，郑重道：“我以后会改的，会好好跟着你的，云舒，别抛下我，别嫌弃我，别不要我……”

　　李云舒心疼得鼻子发酸，“不嫌弃不嫌弃，这是做的什么孽啊，我怎么会抛下你呢，别怕别怕，玥初也只是恨铁不成钢，又急又气才会那么说的。”

　　朱嫣强行扯出一个笑来，对外面喊了一嗓子：“小晴，你去太医院，哭着闹着跑过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伤了，伤得特别重，去吧！”

　　小晴哭唧唧地领命，完全不用伪装，直接去就行。

　　朱嫣对着李云舒笑了，“我在算计人了，对不对，你看我怎么样？有没有点心狠手辣的奸妃手下的打手的感觉了？”

　　李云舒破涕为笑，“非常有了，你对自己可绝对够狠，以后，记得把这份心思用到别人身上去，少拿自己的身体和命来拼。”

　　“你可以拿自己的身体拼，我就不行吗？”朱嫣笑着顶了李云舒一句，“云舒，交给你了，我有点晕，以后多教教我……”说完，人就倒了，李云舒连忙把紫月喊进来，两人一起才将她扶进内室，安置在床上。

　　李云舒拍拍手上不存在的浮尘，笑道：“紫月，等着看场好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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