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之飞蛾扑火

　　和西索一起报名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只是个看客。可是和川塔告别后，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成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手机里多了两个通讯号，一单纯快乐，一个信念坚定。
　　出了酒店，我打了出租车直接去了机场。猎人执照果然是个万能的东西，买票不用排队，还是贵宾级的待遇。
　　七天后我顺利的回到了竞技场，先回房间洗了个澡，躺在床上不到一分钟就睡得不省人事。
　　我一直挺奇怪的，前世的时候自认为是个五好青年，从小到大一件亏心事都没做过，但晚上总会被乱七八糟的梦搞得疲惫不堪。可这一世人都杀了上百了，却鲜少做梦。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梦魔其实是个欺善怕恶之徒？
　　我把我的观点美化了一下告诉了店员们，他们纷纷嗤之以鼻，米辛说：“可能是你心无城府吧。”
　　还不等我鄙夷的视线投过去，小鬼立马接道：“把前面两个字反过来，后面那两个字去了。”
　　小鬼把打包好的蛋糕递给准备出发的米辛手里，笑看着直翻白眼的我说：“老板出去这些天出去好像变了很多。”
　　“是吗？”我摸了摸脸，看向一脸认同的纱曼问：“是漂亮了吗？”
　　莉安太太坐在吧台里直乐，“小老板一直很漂亮。”
　　我冲她竖了个大拇指说：“我要给你长工资。”
　　“那就太感谢了。对了，”莉安太太想起来什么突然问我，“小老板最近有比赛吗？”
　　“没有啊，怎么了？”回来睡了两天就直奔这来了，只和可爱小姐打了个招呼，成了楼主后，基本不会有什么比赛了。
　　莉安太太像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想就说：“我听我老公说，前段时间有人向他的同事们打听你。”
　　“打听我？”这算是不正常的事吗？我不能理解就问：“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莉安太太沉吟着说：“他说不是竞技场的斗士，也不像是观众或粉丝，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但他说不上来。”
　　“他有没有说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问道。
　　“嗯，男的，三十来岁的样子，脸上胡茬乱七八糟的，很是憔悴和邋遢……”
　　“啊，我想起来了，”纱曼突然出声吓了莉安太太一跳，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对我说：“三天前店里来了一位客人，跟莉安姐说的人很像，也像我打听你来着，因为那两天周末比较忙，我就给忘了。”
　　“是那个点了一个奶油杯却一口没吃，还坐了下午的人吗？”小鬼适时的插嘴。
　　纱曼点头，“嗯，就是他，而且他的眼神很讨厌，我什么都没跟他说。”
　　很憔悴，又不修边幅，不是受了刺激就是天生懒惰。如果是受了刺激，最大的可能就是亲人离世，要不就是倾家荡产。但专门找我的话，那肯定就是亲人离世，所以，是找过来报仇的？
　　算起来在竞技场杀得人不多，除了比赛中杀的，就只有西索的那些女人了。是因为什么而找上我的，答案不言而喻。我冷笑，刚好这两天心情比较压抑，来的刚好。
　　“会有危险吗？”小鬼忧心忡忡的问，我当然不会认为他是担心我，他是怕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生活再被打破。
　　“放心，没事。”我见连制作间的小菲都出来了，大方的安慰了一句。
　　“你们忙吧，我走了。”
　　“去哪啊？”小鬼不死心的问了一句，作为老板，我难得老脸一红。
　　“当然是去引蛇出洞。”
　　“等米辛回来让他跟着你吧，一个人挺危险的。”小鬼做最后的挣扎。
　　“他能顶什么事？”真不是我小看他，有时候拼命努力和实力提升真不能成正比。
　　我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天阴沉沉的，像要下雨。纱曼跑出来递给我一把伞，我接过向着竞技场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不太喜欢大城市的喧哗，尤其是天空竞技场周围，把所有的黑暗面都摆在明面上，赌场，黑市，黑暗斗场，几乎占满了半条街。
　　连赢十场无一败的战绩让我这一年多来名声大躁，所以这条街上认识我的人真的不少。但是他们也只是会好奇的看一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就算是见了偶像，也不会激动的扑过来。再说我也不是西索那种到处招风影碟的人，会有人为了他连死都不怕。
　　我真不知道她们是傻呢，还是对自己自信过了头。
　　我穿过奢靡的闹市区向着人迹罕至的郊区走去，身后的人一直紧紧跟着，那浓烈的恨意就算离得百来米远我也能感觉到。
　　其实，在莉安太太没说之前，我就知道有人从我出了竞技场就一直跟着我。只是我暂时懒得理会，就由他去了。现在既然知道是因为西索惹来的麻烦，我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南郊有一个乱葬岗，竞技场因为比赛失败而死的人，如果没有亲朋好友认领，都是随便扔在那里的。他们开门做生意的，不会管你生前给他们赚了多少钱，死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哪怕一口棺材一方净土。
　　我之所以会走到这里是因为，我最近杀得那个女人，是被我亲自扛到这里的，还给她挖了个坑，坟上插了朵野花。
　　不是因为忏悔，也不是因为她善良或长得太漂亮，只是因为她跟恰莲有几分相似。
　　但我不会因为她像恰莲就放她一条性命，这是原则问题。
　　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没有闪电，没有雷鸣，牛毛般的细雨，没用多久就染湿了这片土地。
　　“她的眼珠是蓝色的，高.潮的时候忽闪忽闪的，水汪汪的，特别漂亮。她的眼角有一颗泪痣，红色掺杂点烟灰的卷发在白色的床单上铺散开来，像孔雀的尾巴般美丽。”我把刚才随手抓的一把没被雨水浸湿的黄土均匀撒在一块稍微凸起的土堆上，很快就被打湿了。
　　身后的男人挪着沉重的脚步走上来，或许他还存着一点希望，却被我言语彻底的击碎。他扑通一声跪在女人简陋的坟前，从压抑着低泣到放声大哭，渐渐大起来的雨水和他的泪水在他满是胡茬的脸上形成一道道水流，汇成悲伤的河，融进悔恨和愤怒交织的大海。
　　我看着他因为悲伤而佝偻的背，在倾盆大雨下颤抖着无所适从，脸上无悲无喜。
　　“既然那么爱，当初为什么不看好她呢。”
　　“我告诉过她的，我告诉过她的！”男人转过悲痛欲绝的嘶吼道：“我告诉她西索不是良人，让她保持距离，可她就是不听，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男人嘶吼的声音减小，像是自己的预言终于成真，让男人像个疯子一样又哭有笑。
　　说穿了，无非是仗着美貌而已。被捧着长大的人，都有天生的优越感，觉得只要自己招招手，别人都会对她死心塌地。可是，很不幸的，她选错了人，信错了人，爱错了人。
　　可这一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男人像是看到了我事不关己的笑，突然向我扑过来，血红的眼睛愤怒的瞪着我，“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你们这些魔鬼，败类，蛀虫，你们不得好死！”
　　我一闪身躲了过去，他狼狈的扑进泥潭里，不顾满身的泥水爬起来又朝我扑过来……毫无章法，像走投无路的老鼠，嘶吼着，哀鸣着。
　　但是我不是猫，我没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也没有闲心去逗弄这只可怜的老鼠。
　　在杀第一个普通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迟早而已。但我以为这个人最起码是有点本事的，才能有勇气来找我。可是看着被我当胸踢了一脚就再也站不起来的男人，我知道我错了。
　　毫无还手之力。
　　这样的人，这样的男人，这样的一个男人……
　　男人挣扎着爬了过来，手指像钳子一样紧紧的抓着我的小腿，我竟没有第一时间挣开。他嘴里的血汹涌的流出来，却不顾疼痛努力仰着头和我对视，像是这样就能用眼神禁锢我的灵魂，将我一起拉像地狱。
　　“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他不甘心只是瞪视，嘴里一直重复着诅咒的话语。
　　真是愚蠢啊。
　　“你相信轮回吗？”我蹲下身，让他不至于那么累，我不知道自己的眼中是不是带着怜悯的，以至于他一口咬过来的时候我甚至用手迎了上去。
　　跟以前所受的疼痛相比，差远了。
　　“我相信，如果说这辈子我是个恶魔，那么上辈子就是个天使。”我把被紧紧咬着的手抽出来，雨水肆意着冲洗着伤口也没让渗出的血红流尽。看来伤口很深，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又要被小鬼他们嘲笑了。
　　我有点恼怒，对着还锲而不舍的男人一掌挥了过去，咔嚓一声下巴脱臼的声音不太明显，却成功的让那点怒火消散了。
　　“知道你们这些自诩善良的人为什么活着任人鱼肉吗？”我把他的头摆正，让他不甘的眼睛对着我，一字一句的说：“因为，你们上辈子是和我一样的人，坏事做多了，就该用这辈子来偿还。”
　　所以，都是人，一撇一捺，本意都是一样的，只是因个人的笔法不同，有长有短而已。这都是各自的命，谁也怪不得谁。
　　我把垂死挣扎的男人一脚踢向简陋的坟地，捡起掉落的伞，迎着雨幕向乱葬岗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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