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渡三界，众生劫

　　白刑天醒来后见着苏娘等人，却是似乎一点没忘，只是看了那昏迷不醒的闻人归衣好大一会儿，开口道：“他怎么了？”
　　苏娘微微皱着眉头，问道：“你认识我们？”
　　白刑天失笑不已，道：“怎会不认识？你怎么了？我不过是睡一觉而已，你们怎么都跟我重生了似的……”言罢，白刑天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和胳膊，毕竟躺了好几天，道：“那道士着实厉害，瘴气差点要了我的命。”
　　苏娘看了眼白刑天，倒也没心思过多地询问，只为闻人归衣盖上被子、掖好被角，而后道：“白刑天，你可听说过太清真人？”
　　白刑天想了想，道：“自然是听过，人间的神仙，道家的宗师，怎么了？”
　　苏娘看着床上的闻人归衣，道：“带他离开这里，寻太清山去吧。”
　　再继续留在这里，苏娘不知道这一世的闻人归衣能不能得善终。
　　白刑天挠了挠头，道：“怎么又让我带他走？他自己要留在这里，我扛也扛不走啊。而且，太清山在什么地方，我也找不到啊。”
　　“你朝着西北一路行去，总会到的。”
　　苏娘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垂头看去，却见闻人归衣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拉着她的手，只那眼神清明如灯，让苏娘心神一颤。
　　“又想让我离开？”闻人归衣的唇没有一丝丝的血色，脸色更是苍白，但那苍白的脸却绽出了一丝陌生的笑容来：“当年我让你走，你不也没走么。现在你让我走，我可不可以不走？”
　　……
　　“小苏，快走！”
　　“小苏，无妄已经疯了，他入魔了，你快走！”
　　……
　　三百年前的无妄山上，上仙归衣执着斩魂斧站在名唤小苏的少女面前。
　　然而小苏却没走，她怎么也不能相信无妄入了魔杀了无妄山山下所有的村民，杀了无妄山上百余名弟子。
　　只是……小苏最后见到归衣，也便是这个时候。
　　她亲眼见到归衣魂飞魄散，亲眼见到无妄那双早已陌生的血红的眼。
　　苏娘愣愣地站在床前，眼前的闻人归衣渐渐模糊。
　　阿绯被这样的苏娘吓到了，连忙上前，却见苏娘清秀的脸上滚落下两行泪来。
　　只是，方才那清明的闻人归衣只醒了片刻，而后便又晕厥了过去，只那抓着苏娘的手却是牢牢的，怎么也没有松开。
　　“归衣……归……”苏娘的声音有些发颤，“归，归衣……你，你醒醒。”
　　苏娘似有些魔障，似乎三百年前的故事在重演，连忙扑了上去拍着闻人归衣的脸，边哭便唤：“归衣，你醒醒，归衣，归衣……”
　　阿绯在背后扯着苏娘的衣裳，却急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刑天也被苏娘这突然的举动给惊到了，只得上前帮着阿绯将苏娘给拉住，道：“闻人归衣这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等修养好了就会醒过来，苏娘你这是……”
　　苏娘乍听得“闻人归衣”四个字，怔了怔，只眼睛里面仍是波光潋滟，却不再抱着闻人归衣的身子哭喊。
　　白刑天皱着眉头道：“他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他上一世到底是什么人？”
　　苏娘试着将闻人归衣抓着她的手掰开，却发现闻人归衣力气太大，怎么也掰不开，便也作罢就势坐在了床沿。
　　乔焕木愣愣地，近些日子他见到的可比之前那二十多年见到的都要多。一会儿是精怪、一会儿是捉妖人，神魔妖道他一个普通人给见全了。
　　白刑天回头对乔焕道：“屋子冷，你去唤下人给抬几个暖炉进来。”
　　乔焕点了点头，立马地出去了。
　　阿绯靠着苏娘坐着，想要抱苏娘的腰撒撒娇，却也觉得似乎不是时候，就此作罢。只坐在苏娘身旁，手心里拽着苏娘的衣裳。
　　“你们都出去吧。”苏娘突然开口，而后抬头对白刑天道：“让我静一静。”
　　白刑天不强求苏娘说出过往，拎着不情不愿的阿绯出了门，将门给关了过去。
　　房间内，苏娘看着晕着的闻人归衣，眼泪突然止不住流了出来，怎么也擦不干。
　　苏娘靠着闻人归衣的手臂，将脸埋了进去，低沉而呜咽的声音传来。
　　“归衣……三百年了，你醒了么……”
　　“归衣，我想你了，你再醒一会儿好不好。”
　　“归衣，最后一世了，我的债，要还完了……还完前，你再见见我好不好？”
　　“归衣……我累了……”

　　出门的白刑天并未离开，而是拉着阿绯在台阶前站着。
　　不多时，院外一女子有些急地走了过来，行至屋前见着白刑天，愣了愣而后道：“我找苏娘。”
　　阿绯倒是认识这是傲因，早前因为傲因对苏娘等人有敌意故阿绯见着傲因也龇牙咧嘴的，但现在阿绯感觉得到傲因身上的恶意和敌意都消失了，便也对着她就似对着寻常人，只是不怎么搭理。
　　白刑天挥斧上前，怒斥道：“何方妖孽！竟敢在我眼皮下作祟！”说完挥着斧子就要劈那傲因。
　　傲因一个点足后退一丈远，看着白刑天，心知白刑天已经忘了她。不知为何，见着这样的白刑天，她心下竟然有些释然。
　　“我的确是妖，但我并不想加害苏娘。”傲因难得好好说话，“我即将离开这里，过来只是跟苏娘道别。”
　　白刑天皱了皱眉头，心下思量：“这女子身上妖气太重，怨气也重，看来杀了不少无辜的人。不能就这样放她走！”
　　冷笑一声，白刑天道：“你与苏娘结识又如何，你这一身的怨气，我看有数不清的人死在你手！今日你若是想要从我眼皮下面活着离开，就看我手里的斩魂斧同不同意了！”
　　说完，白刑天作势又要上前，却听得背后的门吱嘎一声开了，苏娘面无表情站在门内，看着院子里还想要打起来的两人，道：“白刑天，这妖曾经确实作恶多端，你要杀她无可厚非，但不要在我住的地方杀。”
　　傲因无奈道：“苏娘，我以为我们已经化敌为友了。”
　　“谁跟你是友！”白刑天怒斥。
　　阿绯见着苏娘出来，连忙又黏了上去，美滋滋地拉着苏娘的袖口不撒手。
　　苏娘抿唇笑了笑，道：“你与我何时为敌？又何时为友了？”
　　傲因也笑了笑，道：“今日来只是与你道别，我即将南去。三界无妄酒，我希望你能够给我留一壶。”
　　傲因说这话的时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没有妖娆的笑容，却是诚恳的请求一般。
　　苏娘看着院子里的傲因，即使白刑天拿着斩魂斧与其相对，她仍旧没有化出虎爪。
　　“我可以给你留一壶。”苏娘突然道。
　　傲因眼前一亮，却又听苏娘继续道：“但这一壶，是给你留的。哪一天你自己想喝的时候再来找我要。”
　　“你……”傲因想要上前，却被身前的白刑天给阻住了。
　　“希望你说话算话。”傲因倒也不急，看如今这样子，苏娘定是不会给她一壶，来日方长，“苏娘……后会有期。”
　　看着傲因离去的背影，苏娘皱着眉头，道了句：“傲因，有时候……人比妖、魔都要无情。”
　　傲因回头，少女的脸颊上露出一个明艳艳的笑容：“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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