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落月

作者:夏后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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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回 刑世中典俯首华阳宰重来何夕忍拜故将军



      第二日五鼓醒时,太阳已高;飞琼朦胧挣起来,听见院落里“镗噹”响不绝,似打铁声。再往窗外一望,偶然火光冲天。思量一刻,翻身下榻,披了外衫,拢了发,挂了剑出来。这边坊门未曾关,趁火光看准宋复在里精赤着膀子挥锤锻剑,周围都是火炉铁墩。飞琼冷眼在后观望,也不出言。那火苗只顾跳闪,忽明忽灭,宋复半身都被火气遮住。飞琼背后观之,只觉此人形象影影绰绰,看不分明。耳中打铁声愈发大作。一时心头眼底烦躁无伦。
      宋复已知他来,道:“平常这时候都睡着,今天怎么起的来?”手中不停作,一锤重似一锤。飞琼趁间隙,冷笑道:“陈吊眼正漳州为乱,福建行省已禁了汉人锻作武器。今持枪备剑者皆以谋逆论。”叫声:“宋复,你想反么?”宋复不答,抡锤击铁。
      飞琼冷笑道:“足下自云姓‘宋’讳‘复’。我遣人查问杭州五年前中等以上户籍。相仿年纪里,无如此姓名。不知足下以‘宋复’自许,可是欲复宋之宗庙血食?这圭塘别墅如许处,似非足下一人产业。不知似圭塘一片,□□广,尚有几处?公等聚众谋事,果欲‘宋复’耶?”
      听见宋复从容答说:“安知我这‘复’字,不是伍胥倾覆之意?”说毕又打铁。飞琼手已握上双鸿剑柄,笑说:“我倒不知反叛也能风雅如此,果然是士夫行径。可惜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若是陈吊眼一辈,我尚畏惧;他每占山为王、打家劫舍,还有一股匪悍气支持;又或是饥民到穷窘极处化成歹人,是被逼上死路,乃以造反求生。我最看不上的,止有你每高冠博带的大夫腐儒。陈吊眼作乱,要朝廷调军来平叛,宣慰使随后镇守;你每谋反,一府之军足矣。昨日福建省宣慰司长官王都中闻汝等咏琼花,也助兴一首,不知你赏鉴了不曾?”
      半晌,不闻宋复答声。只听击铁声愈急,一连数十声,听宋复说:“好了。”看他撂了锤,笑道:“过来,我教你锻剑。”飞琼按剑不语。宋复走上前,拉他过来,笑道:“我学秘术时,师父教我锻剑以养气力,久之竟上了瘾。你力量不足,不妨练练这个。”
      飞琼试去握住锤柄,沉甸甸地竟撼不动。赌气勉强搬起,那里掌控的住,就要摔出手,被宋复一手接了去。飞琼赌气道:“我是学不会这个的。”宋复笑说:“若熟了,斤运成风,岂有学不会的。我再教你淬火。”
      飞琼只得看他淬剑。那剑已锻得湛红,乍入冷水,嘶嘶长鸣。听宋复笑道:“虽汉人不许藏刀,剑是短兵,江湖上用得。纵教长官知道,也不过打七十七下竹杖罢了;要拿我去也凭你。且锻剑也怡适性情,说不得你要‘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了。”飞琼方露笑容,道:“若止是‘周防君子身’,我也不去生事。”
      宋复检视那剑刃,笑道:“这锻得也好,待装上剑柄与你防身。”飞琼道:“我自有双鸿剑了,请你自己留用罢。”宋复回眸笑道:“正是不曾请教双鸿剑来历。”因携了他手,二人出了铁坊,宋复索来双鸿剑,拔出鞘来且赏鉴。
      这双鸿剑乃是雌雄两柄合而为一的。迎着日光,见一面多白,一面多缁。分擘开来,细赏其锻摺、刃纹,颇觉朴拙。剑柄若雁翎之状,亦有雁纹。宋复称赏道:“门中兵刃虽不向外扬名,都是利器。此剑比古之龙泉、太阿,未必逊色。只是秘术中尚止戈,不欲以刀兵相能,才遏抑了名声。”
      飞琼笑道:“这双鸿剑本是礼器作。有个传说:古人祭祀,按象凤者五种,选五色石造诸礼器。所谓五色:赤者凤;黄者鵷雏;青者鸾;紫者鸑鷟,白者鸿鹄。此剑用料,是选天上陨石含星者锻成雪花镔铁,以肖白鸿鹄。不意匠人锻成后,缁素交杂。虽打造成两柄,俱不能一色纯洁,难作礼器用了。故另雕玉具剑补足,方有了这鸿鹄双剑。”宋复弹剑笑道:“虽非纯色,也合阴阳相生之理。看久了,倒觉更胜黑白纯色。”
      飞琼笑道:“你看它样子好,不知我用它受多少苦恼。这是我立血誓时师父赠我的。”宋复笑道:“不知你立的何血誓?”飞琼因分说一遍。宋复笑道:“正是了,听说双鸿剑不伤无罪人,怪道此剑归你,是令师防你违血誓的。”
      飞琼笑说:“什么是‘不伤无罪人’,莫非剑能通灵了?这剑虽削铁如泥,却蒙了人热血便要卷刃。我用它时,只能防身,全不敢击伤人。”宋复大笑道:“今日方知个中缘故。你得为剑主人,也是有缘!”
      飞琼摇头道:“师父赠剑,无非诫我以审慎。我师说鸿鹄双剑无主,直到以之杀人,被杀者精魂附着,双鸿剑方得其主。我虽能用之,不能主之。这也只是传说了。”当时收剑回鞘。宋复携他手笑道:“我也有三条血誓。”飞琼忙问是什么。
      宋复笑说:“第一,不徇私情。第二,不问公事。”飞琼不禁哧笑连声,拉他说:“可罢了。公私都不可作,你却做什么来?”宋复笑说:“只好做个闲人罢。”看看天色,道:“差不多了。”飞琼道:“我不去见你那班朋友。昨已都得罪下了。”宋复笑说:“奇哉,你也知畏惧?”飞琼道:“不是畏惧,只是不值。我来此乃为访求士大夫,不是与异见人较口争闲来的。”
      宋复道:“我是要带你去见个人。估量他眠未醒,才来锻铁,销磨时光。现已是时候了。”进房抱出袍服,边走边穿。飞琼摇头说:“虽我相师那样洒脱人,暑月亦全衣冠。你这里这些人,忒也随意了。”宋复失笑道:“我若是你的一位先生,不消说,也全副冠带见你。”飞琼也自笑了。
      宋复笑着,引他走出庄来,上了马。依城几处村落,烟火甚盛,青旗高标下,亦有短衣科头渔民农夫,赶罢市集,到此三三五五路旁歇聚。二人转进一处村里,驻马步行,先是一股腥臊臭气扑面。遍地跑的是鸡、鸭、鹅等禽畜,叽叽嘎嘎,噪个不住。见生人来了,满地价乱飞乱跑,搅得烂羽择翅到处飘飞;鸡鸭粪糊涂遍地。旁边一个烂泥沼子,微有池水之意,看那些鸭鹅扑通通跳曳泥中;鸡便躲进一旁灌草丛里。飞琼只踮脚捏鼻价绕地行,胸中甚觉嫌恶;宋复浑不在意。看旁边一低矮院户,木门虚掩着,便上去推门。飞琼只得跟上,听他叫道:“鱼翁,我来了。”
      一面踏入院门。飞琼也蹭了进去。院子里零星几只抱蛋的母鸡,都窝着不动,勉强还可耐得。因看这院子:南角一棵老槐树,枝叶繁盛,荫凉里放着两把交椅。除此再无殊特可观处,与此处各户一样,两进的屋子,三间造灰瓦泥砖,脏污破败,看不出本色来。飞琼转目毕,但觉索然无味。
      过了一时,左间房里才走出一个老翁:戴着顶网巾,身上短衫油得不见颜色,两手各提一只褪尽毛的鸡,缓缓走将出来。看见宋复,嘴角略一咧,又先往北墙走去。飞琼这才看见北墙根一溜挂着几十只鸡,不由问出声来:“腊鸡?”
      那老翁笑道:“正是。小兄弟喜欢,买只家去,蒸、炒、炖都好吃。”宋复亦笑道:“鱼翁做腊鸡,全福州闻名的。入夏了别户都收起不做,唯有鱼翁这里能制,仍不失风味。”话未说完,觉袖子被扯住,见飞琼攥着自己衣角、咬着嘴唇,笑得眼泪出来,不由怪道:“这是何说?”
      飞琼拽他衣角,笑得说不出话;半日定了定,舔唇笑说:“这阿公是卖腊鸡的?你不知道,如今南人往北求官,先往我每六部里拜谒,都是带几只腊鸡来送人。我每部中常说笑话,今天又进了几个腊鸡,便是来过几个南人,俺都管南人叫腊鸡。——今儿算见着源头了!”
      那老翁把鸡挂起来,笑向宋复道:“汝食昼来未?做腊鸡共汝食倒。”宋复笑道:“鱼翁,我带的这小郎君是大都人氏,名唤许飞。”那鱼翁看飞琼,笑道:“儿囡甚雅俊。”
      飞琼这才知道宋复要访的是此人,摸不着头脑。宋复推他说:“这位鱼翁讳潜,字曰德昭。”飞琼上前先行礼,口呼“执事”,那鱼翁忙摆手道:“村鄙老汉不通这些,小官人不用多礼。我搬杌子去,你每好阴凉里坐。”忙走进了厢房,一时拿了两个杌子出来,宋复便坐了,飞琼度量那人手上油污未拭,本不欲坐,看那鱼翁殷勤态度,没奈何,一横心,只得斜着身坐了杌子一角。
      那鱼翁便坐了南边的一把圈背交椅;飞琼不住地觑那北边的直背交椅。鱼潜看出他好奇,笑道:“小官人,那是我一个朋友常坐处。这老货才走了尚没多久,我座位还给他留着哩。”飞琼忙唱喏道:“晚辈无礼了。”
      鱼潜摆手笑道:“小官人不必拘礼!我因不知道你和宋官人做什么来的,不好多说。”正说着,听有吵嚷高声,几个村民拥进小院里。那几人推一人上来,咭咭呱呱对鱼潜说了一会儿,飞琼不甚知俚语,但看鱼潜笑与几人说,那几个人便住了吵,且渐渐自觉体面,甚有得色;候鱼翁说毕,都打个躬恭敬退出去。
      那鱼翁刚待与宋复说几句,忽见一皂衣吏走进来;已自在外候了多时。鱼翁忙站起来问好,又让进屋里。那差役却识出杌子上坐的是许宣差,正要行礼;飞琼目视不可,自与宋复立起来。那吏也乖觉,也不理许飞了,只叉手向鱼翁告说缘故。
      原是王都中新破获一起大盗案——已在福建为祸数年、杀伤无数、复与陈吊眼勾结良久——犯有数十人之众,百姓深受其苦。王都中欲将此辈概处典刑,又难于一年中全国论斩者也不过数十人,报上恐大都责以杀伤,因此作难。若论其罪,是论剐也当的。飞琼听在心里,也自揣度。鱼公因问:“海云公知否?”那吏忙说:“蒲公不曾有说话,所以咱每连帅自要严处的。”
      鱼公陪笑道:“小老儿有几句话想告禀使君:虽强盗按律当诛,只如今太平了也,这几年总未闻杀几个人。父老若见许多人头,辄必惊骇。不如诛其首恶,也就罢了。”那吏点头道:“王连帅也如此虑,只是于法度不合。且好多百姓听捉了这伙人,又都曾受害的,都涌来官府要连帅作主呢。”鱼翁点头道:“都按死罪判,下在狱里,却叫他每狱里养老罢。百姓好生抚恤可也。”那吏恭敬应了出去。
      飞琼看了半日,方说:“我倒以为,宁有平法,不愿见此。”鱼公笑道:“小官人见的是。只是这里面牵涉还广。漳州还作乱,还未清正贼寇;泉州先如临大敌,恐不利处多。——这已不是乱世里了。”飞琼点头道:“罢了。此间闽人性轻易,刑法本自当宽。若是峒蛮悍武尚勇、不驯王化处,自当严法不贷。”宋复笑道:“依你说,则各地法度不一,量刑不均了。”
      飞琼笑道:“一处有一处的情势。北人骑马,南人乘船。各处风俗不同,连教书都要因材施教,何况为一郡县冢宰,便是千万人之父母老师。岂能不细揆风俗人情?先要不以刑政扰百姓,才能养息,能图善治。我朝譬如李德辉治蜀、赛音谔德齐治云南、廉善甫抚荆湖、崔仲文抚江淮,都是治地方的榜样。这也要靠圣天子识人的。王元俞也是好的,只是巨室在此,受其辖治,大事不能自专,今日欲借此立个样子罢了。”
      鱼潜笑着点头道:“好,好,小官人好见识。然则王使君诛恶霸之首,足伸其愿了,也不在蒲海云预不预间。一则闽中近犹多事;二则,虽说杀无道以就有道;”飞琼点头笑说:“子为政,焉用杀?”鱼潜连连点头,笑道:“正是。小官人看这树上鸟群不曾?”指那老槐树上乱噪鸟鹊,笑道:“树茂鸟集,树伐则散;戮其树可矣。”飞琼点头。
      鱼潜走去闩上了小院门,笑道:“宋官人来了,且歇一日生意,咱每说话。”宋复笑道:“原是多日不见翁翁想念;再者欲听鱼翁抚琴则个。”鱼翁呵呵笑道:“如此咱每屋里去。”引二人进了正屋。宋复见矮几上有笔墨,因笑道:“鱼翁复有雅兴,真正不易。”鱼翁笑说:“此处代笔的佘秀才往北谋干去,小老儿说不得代他。”
      因些须收拾过,自墙上取下一张琴,先抱与宋复。宋复略不推辞,盘膝坐地,端正置了琴,弹奏起来。飞琼不曾观宋复弹琴,因留心看他作派。听他所弹不知何曲,只觉时起刚劲,时复低徊;时见天际流云,时闲似涧间溪水:颇有感慨动心处。打一回圆后,调转激昂,若《龙吟》风;稍渐缓迟,终了一串泛音:宋复以手止弦,静默片刻,鱼翁笑道:“妙极。”因吟道:
      流云行水出名姝,酒尽花前双玉壶。此曲江南都忘却,春风转调《小单于》。
      宋复将琴捧过,鱼翁置在木几上,将手在裤上略擦了擦,便弹起来。飞琼识得是《采薇吟》,是古曲中第一词冗音长者。此时心不静,欲赏未能,欲出则又无礼,只得看鱼潜抚琴,略赏音律。忽的宋复以手拄他,悄声道:“走罢。”飞琼一愣,又看鱼翁低头恍如不闻,还沉在曲中;只得作了一揖,先走出屋去。
      宋复起身将出,忽听鱼潜道:“元任岂不知将因此女而致祸?”宋复住步。鱼潜又道:“元任深明休咎,当自处分。”手下乐声未停,亦不闻他言。宋复道:“谢翁翁教诲。”也走出屋去。鱼潜并不出来。
      二人出了村落。飞琼半日问道:“这鱼翁是做什么的?”宋复笑道:“才没看见?是做腊鸡的。”飞琼道:“却又来!一个做腊鸡的,你特特地跑来拜访,官吏将公事来问他?”
      宋复笑说:“你问我他做什么,又没问他有什么能干。做什么,不过还是鱼翁。屠、沽、耕、牧,那一流辈中没有才贤?如夷门抱关、有莘师仆,都是此中人。莫说官吏,便是王都中也常来访他;今日不亲来,必因事多羁绊了。鱼翁虽做腊鸡,府学少了教授,便去做几月教授;省中悬案不决请他,也肯跑一趟差役;又有何不同处呢?”
      飞琼越发惊奇,因问:“他那个没了的朋友是何人?”宋复道:“说起来倒也曾居扬州,是位养花的老圃。当年他每都嗜书画,常有士大夫来请题。后来端宗在福州登极,他去投奔,授职守某寨,后来殉国。鱼翁知道消息后也没说什么,只是从此不写字作画了。你今早说王都中那首《咏琼花》,‘六丈老人花满头,一支流落古扬州’,还是他向鱼翁求得此公旧画,做的题画诗。”飞琼奇道:“你怎的知道?”宋复笑说:“如今诗文,哪有比长官齿余之咏传诵更快的?”二人说笑出了村,又看着有带儒巾的走去,宋复笑道:“说不定那又是去买腊鸡,往北边你每部里谋干的秀才。”
      飞琼也笑,又问:“咱每还去哪里?”宋复说:“再走几十里,去访一位刘师勇将军。”飞琼诧道:“此人竟尚在!”宋复点头道:“厓山败后,刘将军孤舟逃出到此,重伤累累,险至不起。养好了伤,一直隐居在此。”
      飞琼转惊:自与刘师勇真实交战过的。不禁心慌道:刘师勇是真将才。无非名声略逊文丞相,他却是从前南朝水军第一;他若真起,如之奈何?不知高低,且只顾去见一见,相机而行。
      宋复引飞琼直往山里来,人烟渐稀。一时宋复说:“到了。”往依山一处茅屋停下,二人拴了马,去扣矮扉。半日一个老妇开了一缝,窥见二人,问做什么。宋复便说来看将军。那老妇见二人衣履,知道有些身份,不敢多言。因放二人进屋里,口里嘟囔几句,自去纺车前纺绩木棉,轧轧声不断。宋复悄声道:“刘将军畏人叨扰,来此业乔迁几度了。”
      飞琼随他转进后屋,见一人背对着坐在凳上,头发蓬乱束着,将及全白。宋复叫声“刘将军”,那人忙转过头,站起来,半日答了一声。飞琼看着,虽是刘师勇的模样,却似老了三十岁。双目浊枯,毫无生气,一时与那个鹞船独驾、直冲己军阵脚的银甲将军对不上。宋复便说:“近君同我甚念将军——”
      话犹未完,只见刘师勇蹒跚几步走下来,浑身筛糠价抖。对着两人便作下揖来,满口说:“末将罪万死!宗庙社稷仰仗诸公…我已是无用的人…”飞琼一时怔了。刚待问宋复,见外面那妇人气冲冲掀了帘子进来,道:“看实了也未?他已病衰了。老不死的行货!你一日不死,各人一日不肯死心哟!”口中喃喃呐呐骂着,扶刘师勇过去坐下。刘师勇自那妇人进来,一直低头不语。
      谁知妇人走急了,不提防带下一个装茶的粗瓷碗,刺啦一声打个粉碎。刘师勇忽的跳起,叫声“鞑子袭寨了!”扯下外衣跳出门去;在院中举着一张破弓跑了起来,哇啦啦的叫,呼哧呼哧的喘。宋复与飞琼无言退出。道不得:
      欲将薄命归名将,免使人间见白头。
      二人翻身上马,宋复见日已倾西,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人要访。”飞琼也不问,因自调马回去。
      待赶回圭塘别墅,天已半黑。飞琼先往集仙馆看,门已锁了;见诺大一片地无个人影,唯见琅玕轩中灯火通明,赶将过来,伏在院墙上绕看。窗上了槅子,映着灯影里面约一二十人之众,心中一沉。知里面人会武者多,不敢贸然入去。听言语,亦听不分明。暗思:只索进去实告,看是怎样。
      且说此时几个主事的聚在琅玕轩商议。德武见有三两个人未到,不免生疑。近君道:“先不理论。趁此时福州宣慰司军离此二百里之遥,且已空虚。我每可集三千军,明日寅时发兵先夺仙游县。再晓谕全城,用祥兴年号,借赵室宗族名义,百姓必响应我。再遣舌辩人往城外驻军去说:此处军马半是如心先生旧所掌兴化军汉儿,晓以大义,自然投我。若将领不应,则诛之,招其余众。”德武点头道:“元任公去,凭他本领必能妥当。可是今夜阮、潘二位尚不到,他每统军最多,不知何故迟了。”任公道:“不妨。我今日去探,福州军业已三去其二,都往剑州去了。纵他每畏事逃了,余兵尽足用。”
      近君虽疑惑,尚要安稳众人,便说:“不可猜疑,想来召集人马不易。刘公一向与阮公最密,请去他处一问,待元任公回来,便议夺福州府一应事务。”忽听外面有人笑了一声道:“他每必回不来的。”见墙面光影移处,许飞从容踱了进来。
      德武惊道:“你来此多久了?”任公惊问何故。许飞笑道:“秀才请客,点灯告坐。容易来不齐的。”近君皱眉说:“我辈事足下已知多少?”许飞踏过来道:“我已全知。不但此事,一并源起、结果,我也尽知了。”刘辰翁惊道:“是宋元任说与你的?”任公摇头道:“元任公必不如此。”众人面面厮觑,不知高低。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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