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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Chapter Seventy-eight——Capture
逝去了的岁月，明明已经决定从记忆中消退，不料此刻又从天外飞来，似假还真，一半心酸一半痛楚，有意无意地拨弄着心底的那跟弦，轻轻的回响中带来尖锐的疼痛，没办法停止。
当莱拉见到迹部绅人与千代子踏入病房的那一刻，她的心再次不由自主的痛起来，连拿住手上东西的力气也没有。
迹部谨慎地看了莱拉一眼，侧过身迎绅人和千代子走进来。
千代子急让几步走上床前，目光泛着淡淡的心疼，却温存着柔和，无论谁沐浴在如此温柔的眸子下，都能从阴郁的心情中得到解脱。
莱拉也不例外。
“莱拉，伤口好些了吗？听说你又怀了孩子，是真的吗？得到消息之后，我跟绅人……”
千代子未说完的话在迹部绅人面带威胁的严肃目光下硬生生地给逼了回去。
迹部景吾抿紧唇角，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父亲，从他一进门，到之后踱步到莱拉床前，到现在半拧着脸，只用余光看着莱拉，而口中却说，“你没事就好了。”
大少爷的嘴角有些颤抖，目光由冷凝转为不可思议，并惊奇地发现自己那个顽固到古板的父亲竟然流露出关怀的神情。他想，这大抵是因为莱拉受伤，而原因是为保护自己，是为了保护他唯一的儿子。
阳光下莱拉的脸晶莹剔透，伤势好转的她已经没了先前的苍白，嘴角含着丝笑，对绅人说了声谢谢。接着，四周的空气又陷入一片寂静。迹部绅人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台上的康乃馨，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千代子冲自己丈夫的侧脸慧黠一笑，凑到莱拉的耳畔小声说：“那天之后，他了变了很多，经常一个人坐在咏希住过的屋子里，看着你跟孩子的合照出神。平时就不是个平易近人的人，在那天你在雨中昏倒之后……就更加变本加厉了。你知道吗莱拉，他其实很喜欢跟咏希一起玩拼图……”
“千代子！”迹部绅人猛地回头喝止，旁边正要出声的迹部景吾则在莱拉的意会神传下保持了难得的缄默。
莱拉抬起下巴，让绅人看到自己温润似水的目光，那一刻，迹部绅人的心突然一紧。
“莱拉，到散布的时间了。妈，你们要一起去吗？”迹部景吾的声音适时地响起，说着已经从病房一角推出了轮椅。
之后，迹部夫妇才知道，每天的这个时间就是莱拉外出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只因传说中的名医忍足侑士的一句话：“受了伤的孕妇对周围的空气质量和阳光强度都有很高的要求，尤其是不能做长时间的运动。”
迹部不禁怀疑这个忍足侑士究竟是外科、妇科还是内科的，蓝发男人优雅一笑，指着胸前的名签牌，事实证明，他是内科医生。
于是，大少爷就决定每天早晚各带伤员外出一次，而自己则充当推轮椅的壮劳力，而外出的地点，充其量就是医院后院的小花园。依莱拉的个性，对迹部景吾的殷勤服务从来都不曾拒绝，用迹部自己的话说，她不做其他过分要求已经很不错了……
当迹部夫妇二人看着自己从小娇生惯养的儿子抱着床上的女子坐上轮椅，又亲自推着她走到门口，没等他停下脚步后开口，迹部绅人突然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双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
“我带她去。”
……
夕阳前的天空翻卷着大片的云，形状奇异，原本湛蓝的天空变得发白，西方正有淡金色铺展开来，光在花园中的地砖缝隙中水一样的流淌。迹部绅人直立在莱拉身边的影子被拉得斜长。
花园里，茉莉的馥郁香气沁人心脾，蝉声浅淡。静谧的美。
良久他们都没有交谈一句话，只是一同注视着西边的云被一点一点地染成绛红。
莱拉看着身边男人苍老的侧脸，悲痛、爱恨统统都远去了，利益与斗争也都淡远，只剩这个不再年轻的父亲而已。
“伯父，”她淡淡开口，“我的快乐和幸福都是微小的事情。”
迹部绅人的身子明显一僵，带着疑问和探究的目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只要伯父、伯母和景吾你们能够接受，就可以了。只是咏希他……”
她缓缓垂下眼帘，刻意不去看此刻对方的表情，因此她没有看见那一刻迹部绅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温和。
“我想给自己一个假期，把工作和公司完全抛开，找一个完全放松的世界。咏希喜欢拼图，千代子说的没错。和那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会让我觉得放松。”绅人嘴角含着丝笑，醇厚的声音沉甸甸地落在耳膜里，百转千回地敲打着心脏，莱拉突然怔住了。
迹部绅人向前迈了两步，沐浴在夕阳下的背影突然显得萧索。
“人生也就像拼图，从出生那天就开始拼，直到把生命拼完。有人很完美，有人半途而废。过程总有失误和错误，但只要马上改正就仍会拼成功。拼完最后一小块的时候，呈现在我眼前的是巨大的迹部财阀。我继承父亲，景吾继承我，这个规则不会改变。你不用觉得这些话莫名其妙，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人生是在拼图中度过，但并不完整，景吾就是其中一块。”
莱拉有些木然地坐在那里，思索着他的话，正想着怎生应对时，却听他又开口：
“你知道我跟千代子的事情了吧。她年轻时是公司的文员，我的父亲也十分反对我们结合，就和你们一样。”
“但是最后你们还是在一起了啊！”莱拉突然情绪激动，压抑着不让自己有想站起来跑过去的冲动。这一刻，她想起了铃木信长、想起了母亲、想起来景吾和她自己。
迹部绅人没有回头看她，只是继续说：“莱拉，我觉得有你这样一个儿媳妇，似乎也不错。你也会陪着咏希继续拼图吧，而且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孙子。迹部财阀是需要他们的。”
话音落下，他缓慢转身，一双被夕阳染成橘黄色色的眼睛凝视着莱拉，将她那一刻的错愕与惊怔、欢欣与怅然的情绪尽收眼底，紧接着，微笑从他的嘴角蔓延开来，直到瞳孔中也盛满了笑意。
看着绅人的脸，莱拉突然觉得喉咙里一片酸涩，心口一直以来堵着的石头似乎顷刻间消失无踪，泪水悄悄在眼底凝聚，而脸上却是笑着的，那是她久违的纯真。甜到心头，喜上眉头。
那时候，太过于喜悦的莱拉并没有看到，此时此刻在医院大楼门前伫立等待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已经没办法掩饰地开怀欢笑出声……
时间是水，轻易带走一切情绪，无论烦恼与悲伤、孤独与彷徨。
我曾经勇敢太久，所以我决定为你而努力。
我要为你做一只浴火凤凰，至之死地而后生。
景吾，你会为我而骄傲吧？！
一本书上说，“自然界的空谷回响增强了一种深度，心灵深处的回应则调浓了一种情感。”
理解与包容往往比排斥更让人好过。
光线一点一点地收拢回西边，映得朵朵暮云像金色的丝线铺成的锦帛。暖色的柔光中，远处走近两个年轻的男子，一个面色沉稳、步履稳健，宛如模特般修长的身形，墨蓝色的长碎发；另一个酒红色头发笑容活泼，怀中抱着一个一岁大的婴孩。
那一刻，时间恍若定了格，那是生命给予的重量，生生敲打在心上，无法比拟的动魄。
……
东京的夜色泛着橘红色的光晕，灯如星海，无法用言语描绘的震撼与美感。
马路上驰骋着飞速的汽车，唤醒着昔日残留在街道上的梦境。霓虹光艳照射，林立的高楼大厦上巨大的液晶屏幕画面色彩斑斓。
充满了虚荣、狡黠和鄙俗的社会，充满了商业、利益和争斗的城市。
忍足侑士将法拉利跑车停在银座的中央喷泉旁，屏神注视着面前高大的显示屏，看着里面光彩照人的彩壮模特，他突然想起了莱拉。三年前，她也曾这样出现在银座街头，也曾美艳动人，让人驻足留连。
然而此时非彼时。
突然想起几个小时前发生在医院中的那一幕，当莱拉看到岳人抱着咏希出现时，意料之中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弄得岳人满脸通红地把孩子往莱拉怀里塞。随后，迹部也出现了，夕阳下的那幅画面，和谐到目不忍视，站在他们中间，自己仿佛是多余的。
忍足怅然一笑，无限神伤。原来这么久了，他仍旧无法忘记莱拉。
让她在身边只是习惯，习惯的去爱她，习惯的去把她留在心里。而对真理呢？似乎也逃脱不了习惯。习惯真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毒啊……想戒，能够戒掉，只是你无法自拔而已。
夜里黑色的风汹涌澎湃。
忍足伸手从长裤的口袋中掏出一盒香烟，英国产的Golden Virginia。没办法记清是什么时候依赖上这东西了，难得岳人那小子也跟他说“吸烟有害健康”。明明有包装盒上警示字眼，却也义无返顾的扑上去，自寻毁灭。
烟雾随风拍在脸上，指间夹着淡黄的烟枝，过滤嘴顶端褐色的烟焦油斑点在闪烁的明灭光影下淡淡的恍若在浮动。
这时，头顶大屏幕上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音乐，蓝发男人突然怔住，屏息聆听……
……
“我们都是为了幸福才这样走下去
虽然已经成了疲倦的旅人
却仍旧要继续走下去
很想一直和你走到不想再走
就这样到时间的尽头
漫长的回忆
似水流年 已成过去
……”
这是夏川真理预备在年底上映的新片的主题曲。
原来，艾星真的用了莱拉那首告别歌曲作为新片歌曲了。真理说，是她拜托公司用的这首歌。忍足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也许只是为了缅怀，缅怀这几年间发生的故事。
《曾经似水流年》，与电影名字相同的歌曲。娱乐新闻上说，夏川真理预备借由此片冲击好莱坞。
把过往谱成曲子歌唱，自有一种美；把最后的纪念变成音符，则为天地间的一首绝唱。夏川真理的笑窘如花，深深的刺在他的心上。
……
后来，莱拉从迹部绅人口中得知，当时挟持她、打伤她与景吾的犯罪团伙已经落网。虽然幕后的BOSS是关东会，可当时作案的人只承认罪行，并声称是他们自己的擅自行动，想为老大争口气回去，因此一切事情都与总部无关。
于是，就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没办法彻底解决关东会。迹部绅人不是愚蠢的人，他知道黑白两立，他也知道黑白不混杂，息事宁人、敌不进我也不进的态度才是处世之道。
风平浪静的时刻，往往让人觉得来之不易与不可触摸，生怕一个碰触便失去了眼前的幻影。
于是莱拉决定，在大病初愈、脱胎换骨之际，为新的家人做点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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