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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怪梦
绯烟不愧是多年伺候惯了的老宫婢,一招一式都是按着前朝的老规矩来,丝毫不偷懒。
韩宁任她伺候着洗漱完毕,才一会儿功夫,已见她开了门,门外头早有端着早膳的下人候着。待到韩宁出了内屋,外间的桌上已在绯烟的指示下,铺开了一桌子的菜色。
韩宁向来有起床气,韩相府里头还真没有哪个贴身伺候的没被韩宁骂过。早膳上得慢也骂,上得菜色冷了也骂,手脚稍重一些、声儿响了,韩宁脸色更是不好看。
梨花也是拿她没有办法的,只好日日早晨亲力亲为,早上刚起的韩宁很难伺候,不过见在梨花面上,也不过冷了脸说几句带着气的话罢了。
若要真让那些不懂世故的下人伺候,只怕韩宁早掀了桌子,一通脾气了。
绯烟不过才来了一天光景,说是女官,也就是韩相府的主事儿,管着手下一票下人婢子小厮,伺候韩相衣食起居。
韩宁起床气消得慢,前面又和绯烟好一顿切磋,心里说不上舒坦,见着外间满屋子下人来来去去,一股烦躁又打心底里起来了。
绯烟不愧是常年待在德妃身边伺候的人,这边轻声使唤下人布置,那边还瞟着主子的眼色,见韩宁双手一抱靠在槅门旁,脸色喜怒不清,当下让那些下人速速动作,转眼间挥退了些许人。
韩宁冷眼看着绯烟,心中不住冷笑,好一个看得眼色的女官,真不知心思里有多少曲曲道道。
见桌上已布置了差不多,绯烟躬身低着颈,向着韩宁一迎,“请韩大人用膳。”
韩宁三两步走到主位,向着桌上一看,也就是些平日的吃食,没得大改变。韩宁肠胃不好,早起吃不了硬食,小粥青菜是每日必备,咸辣面点却是从来不碰。
今日桌上多是一些软糯点心,还有两种口味的清粥备着,上面撒了小葱,吃食都冒着热气,看起来十分喜人。
韩宁软了眉头径直坐下,绯烟已立在身边开始替她布菜,每样拿一点,送到韩宁手边之前,绯烟皆往自己嘴里送一份差不多量数的。
本来韩宁府里有试食的人,上来的吃食也都会在膳房一一试过,拿到主子面前再找下人小厮试一次,也不是当着韩宁的面的。
绯烟这做法倒是新奇了。
韩宁微微翘着嘴角,左手抵着眉角看着她动作。绯烟也倒不觉不自在,径直做好一切,换了筷子再替韩宁布置,神情一副自然,丝毫不显得别扭。
许是韩宁看久了,绯烟见她不动,只好低眉开了口:“韩相先吃点小粥清清口罢,时辰也不早了,该上朝了。”
韩宁随手拿起一碗缀着葱花的小粥,抿了一口,却觉得味道和从来并不一样,“这是什么粥?”
“回大人的话,这粥用了肉汤做底。婢子见以前都是实打实的肉沫儿放在粥里面煮,觉得有些不妥。”绯烟见韩宁喝了粥,赶忙布置些碎沫青菜,递到韩宁面前,“听说大人肠胃不好,早上不能吃硬的,一大早起来吃些实心肉,虽说煮了烂,但是对肠胃也不见得有好处。”
“当年德妃娘娘没入净心庵之前,吵着要断食,婢子们就用棒骨熬了浓汤,再用浓汤来煮粥,”绯烟殷殷看着韩宁,见韩宁又喝一口粥,笑得更欢了,“这样吃才有些气力,大人起得早,可不能马虎了。”
“多用心了。”韩宁低头将粥一饮而尽,粥米酥烂,已见不到一粒粒的米粒,肉汤混合在一起更显得香甜,佐已青菜沫儿,十分清脆下饭,这一顿早膳,韩宁用得很是舒坦。
用罢早膳,绯烟也不知从哪里唤来的下人,端着滚烫的热水进来,也不叫韩宁擦手,自己拿着干净的帕子放在烫水里,浸了一会儿,只见绯烟伸手往水里细细搓了帕子,又拧干到不滴水,才拿到韩宁跟前,让韩宁把手伸来,将热乎乎的帕子保住双手,慢慢摁了一遍,暖呼呼地,好不惬意。
手擦了干净之后,绯烟又换了帕子,照着这个法子给韩宁敷脸。
“这法子你打哪里学来的?”轮着两次过后,韩宁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绯烟将用过的帕子一一丢进水里,水上还冒着热气,想必温度不见得低,“回大人的话,雄国主那时候,宫里头的主子都是这样伺候的,婢子从小打这样学来的。”
韩宁点点头,瞧见绯烟那双手已被水烫得通红,可动作丝毫没有懈怠,转身取来韩宁的发冠,替她带上,又将手贴在自己面上试了试,自觉不热了才来扶起韩宁,替她整理衣冠。
一番打理之后,也不知门外头打了什么暗号,韩宁只听轻轻几声,绯烟已得了信儿,“大人,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了,大人该上朝了。”
韩宁默不作声随着绯烟的布置,出了前院才瞧见,自家马车已经在那里停了妥当。
“大人,马车暗格里有些点心,回头下朝时候可以吃几口,免得饿着。”绯烟替韩宁撩开门帘,又扶着韩宁往车上坐定,才退后几步盈盈一拜,“婢子恭送大人。”
“绯烟,你倒是个挺有趣的人。”韩宁若有所思地看了绯烟一眼,轻轻一笑,放下帘子,“你知道本相要的是什么。”
绯烟一愣,明知韩宁已瞧不见外头的动作,却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稍稍拔了声道:“韩相大人放心,一切交给婢子就好。送大人!”
韩宁一路乘着前行,脑中难得有片刻清净,长不过十日,断则四五日之后,自己便该在去洛镇的路上了。
而洛镇究竟隐藏着什么,饶是佛祖也不知道的。
韩宁随着马车放松了肩背,软软的靠在车厢内,悠悠地闭上了眼睛。
自己的身世,若说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可是都已经这么多年过来了,支撑着自己一路血雨腥风走来的执念,除了身世,其他的东西都是些可有可无。
就怕到头来,自己生父生母,或是出身也不过如此。思及此,韩宁痛苦的拧了眉头。还是放不下啊,就好比一枚璞玉,众口相传那是天上有地下无、世间独此一块的绝品,到头来不过是烂泥塘里一块陈石,那些口口相传远播的名声,到头来还是一场惊天大笑话。
“还是恋于浮名啊。”韩宁喃喃自语,自嘲地一笑,低低对着空气说,“阿宁,你便是你,有什么好计较的,哪怕是生在屠户,今天不也这样了吗?”
“屠户又如何?不认便是了。” 说吧,自己痴痴地笑起来了,“我韩相韩宁,还有什么天下事不能掌控的?”
韩宁慢慢握紧了腰间系着的玉珏,这是自己从小仅有的随身物,据谢斐然说,这枚玉珏自打自家落魄,便陪着自己,一直到如今。
虞涧知道自己喜好玉质器具,赏赐过不知多少,玉碗翡翠钗,暖玉销金兽,用心之处,无所不用其极。自家韩相府里头库房,也遍地的玉器,随意挑出一两件,也足够国都普通人家吃喝上一年两年的了。
韩宁紧紧握住玉珏,这枚珏质地算不得好,有处还有了些许裂痕,让梨花拿去补过。据说梨花阴着脸回来,一进府就破口大骂那工匠不识抬举,说什么这成色的玉块儿,倒没镶补的金子值钱。
可这枚珏背后,究竟有些什么故事?让自己以稚龄被卖入娼楼,甚至连户部都查不到韩氏一门究竟去了何处,或者当年犯了什么错处,下落如何?
马车一路向北,跨过桃夭江一路驶上官道,终在日出之前停在了天街头上。
车夫稳稳停下车,稍带片刻,却不见韩相出声,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唤一声,又怕主子起床气未消,凭白招来一顿责骂。
正筹措呢,远远见到一行人从天街那头走来。
天街的那头便是虞国宫里头,通常早晨时候,大臣上朝都走得天街,从这头,走到那头,下朝则按着原路回来。故此,天街在国都有着它不一般的特殊,一般的宫里传唤或者遣人出宫办事,也不敢走这天街。而今天大清早的,宫里头就出来人了,还真是少见。
此刻天街上已有三三两两朝官,那一行人远远走来,朝官见状皆停下步子,三两凑做一群看着,也不发话。天刚蒙蒙亮,一股静谧到诡异的气氛笼在天街之上,很是古怪。
车夫犹豫了一会儿,又瞅瞅车旁的两列近卫队。近卫队干涉不得主子私事,连上轿下马这些事情也不得说不得看,只管背对着马车面向外值守。
“韩大人,到了。”车夫业已经服侍韩相多年,却从未见过韩宁不下马车的状况,从前有镇魂队长陪着,往往一停便掀开门帘扶着韩相下来。后来再不济也有陆安坐在车门口,到了地儿会给主子掀帘子。车夫自己一下人,倒也真没做过伺候主子的事情,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话音未落,车帘便被掀开了。韩宁也不等车夫搬来脚凳,自己一跃而下,脸色有些泛着红。
没料竟然又睡了过去。韩宁赧然,不知怎么的,随着马车有节奏的晃悠,自己捏着玉珏竟然发了一梦。
梦里依稀可见洛镇山水,遥遥桃夭江自桃源山上倾泻而下,奔腾百里蓬勃而去。而自己竟换做一身渔女衣裳,系着头纱挽着袖子,站在浅浅清澈的近岸边,脚底下鹅|卵|石硕大,小鱼几尾曳在脚边,挠得人心痒痒。自己不由得发了笑,回头欲叫人来看。
韩宁不由得涨红了脸,回首看到的那人,竟会是沈墨。
梦里山明水秀,渔乐安谧,自己满心欢喜,回首却见沈墨一身戎装,漆黑的亮甲整装,手握长剑,剑尖点地,正冷眼看着自己,而他身后,那是乌压压地一群带甲士兵,竟会是虞国军!一夕间天地变了颜色,犹如修罗地狱,冥冥中听见沈墨开口道:“韩大人,到了。”,便举着剑往自己身上刺来。
韩宁愣是被这光怪陆离的梦给吓了醒,定神甩了甩头,不由得自嘲一把,转身下了马车。
正欲往天街上走,那一行迎面而来的宫人已疾走到韩宁面前,排开仪场,领头的内监径直跪地,扬声道:“奉国主谕,韩相大人即刻入宫觐见,早朝可免,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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