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仙宗的修真、恋爱与日常

作者:墨涟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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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关于我认定她是剑她却做了我的劫这件事


      关于我认定她是剑她却做了我的劫这件事

      我叫陆斩云,清源仙宗剑道院内门弟子,金系单灵根,佩剑“破妄”(师父说这名儿不吉利,我说够霸道),公认的下一代剑道领军人物候选人之一——如果楚风那个冰块脸不算的话。
      而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与执念,是苏澈。
      第一次见到苏澈,不是在韶韵峰的乐台上,而是在后山剑冢外围。那日我正为寻一缕“庚金剑气”淬炼剑意,忽闻远处传来金铁交鸣般的锐响,不是兵刃相击,却比兵刃更利,直刺苍穹。
      循声而去,只见断崖边,一白衣少女临风而立,手中无剑,只握着一管墨玉色的、造型奇崛的长笛。她腮帮微鼓,长发与衣袂被自身喷薄而出的凌厉气劲激得狂舞。那不是乐声,是剑气!是未经雕琢、未经引导、却沛然莫御的天然剑意!从她唇间,从笛孔中,悍然爆发!
      崖下碎石簌簌滚落,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切割感。几只盘旋的钢羽鹰隼惊恐尖啸,逃窜远离。
      我愣住了。
      不是为那足以伤人的音波,而是为她。
      那一刻,夕阳余晖恰好擦过她紧绷的侧脸,照亮她因专注而微蹙的眉宇,和那双紧闭却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她整个人,就像一柄正在竭力出鞘、光华乱溅、却找不到剑鞘的名剑!美丽,危险,亟待真正的剑道来归正、来淬炼、来赋予其无上锋芒!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狂跳起来。
      天生剑骨!不,比剑骨更甚!她是为剑而生的灵!怎么能……怎么能浪费在那些叮叮当当、徒有其表的音律之上?!
      我几乎是瞬间就认定:她该入我剑道院,该执三尺青锋,该与我并肩,斩开这修仙界的云雾!她的天赋,她的锐气,她的生命力,只有剑,才配得上!
      我走上前,在她一曲终了(那刺耳的余音让我牙酸)、缓缓放下长笛时,对她说了第一句话:
      “姑娘好剑气。可惜,明珠暗投。此等天赋,当执剑,而非弄笛。”
      她睁开眼,看了过来。那双眼睛果然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星辰。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目光在我腰间的“破妄”上顿了顿,然后,嘴角一咧,露出两颗小虎牙。
      “剑?”她的声音清脆,带着点刚用力后的微喘,“剑有我的‘裂云笛’痛快?我想让山低头,笛声能崩碎石;我想让云散开,音波能撕开天。剑?太细了,不够劲儿。”
      我皱眉:“剑乃百兵之君,凝练至极,方可无坚不摧。你这音攻,看似浩大,实则散乱无章,徒耗灵力。若有名师引你入剑道,不出十年,必成一方剑豪!”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哈哈笑了两声,随手将裂云笛在指尖转了个圈:“剑豪?没兴趣。我要的是天地皆为我琴弦,万物皆为我音符!小师兄,道不同。”
      说完,她对我摆了摆手,扛起她那狰狞的长笛,步履轻快地走了,留下我站在原地,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混合着她发间青草香和音波震裂尘土的奇异气息。
      道不同?不,是明珠蒙尘,是良材未被发现!
      从那天起,我“陆斩云要引韶韵峰苏澈入剑道”的消息,不知怎么就在小范围传开了。同门有笑我痴的,有说我多管闲事的,也有好奇想看热闹的,还有拜托我一定要坚持成功的(这是韶韵峰的弟子们)。
      我不在乎。我认定的事,从无更改。
      我开始“偶遇”她。
      在她于砺剑坪旁演奏那面据说是用“夔牛皮”炼制的巨鼓,震得地面发颤、弟子们纷纷走避时,我会走上前,递给她一枚冰凉的“清心玉”(剑修温养剑意常用):“苏师妹,音攻燥烈,易伤经脉神魂。此玉可宁心静气,于你……控制力道,或有裨益。”
      她会接过,在手里抛了抛,然后随手塞进腰带里,笑嘻嘻:“谢啦陆师兄!不过我觉得燥烈点挺好!” 说完,抡起鼓槌,又是一通地动山摇。
      我看着她飞扬的发丝和赤诚的笑脸,心想:她收了我的玉。她明白我的关心。她只是……暂时还没开窍。
      在她研究新得的“九幽编钟”,敲出那令人头皮发麻、鬼气森森的音调时,我会皱着眉头听完,然后正色道:“此物阴气太重,久用恐伤及根本。我剑道院有‘浩然剑罡’的修炼法门,至阳至正,可驱邪祟,正合你中和之用。”
      她会歪着头,敲一下最小的那口钟,发出“叮”一声轻响(这是唯一能入耳的音),眨眨眼:“阴气?我觉得这是‘冥河的叹息’,是‘往生的回响’,多美啊!浩然剑罡?听着就硬邦邦的,没意思。”
      我会耐心解释:“剑罡并非僵硬,乃是中正平和之大势……”
      她通常听不到一半,就摆摆手,又沉浸到她的“冥河叹息”中去了。
      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想:她在听我说话。她在思考。只是需要时间消化。
      后来,我甚至请动了我的师父,一位德高望重的剑道长老,前去韶韵峰“交流”。师父回来后,面色古怪,只对我说了四个字:“此女……甚奇。”便不再多言。玄音子师伯那边的回绝很奇怪:“如令澈儿习剑,韶韵峰上下感激不尽。”这些搞音乐的就是别扭,不就是拐着弯儿地说她“道心坚定,有本事你就试试”么?
      阻力越大,我越是确信:她是蒙尘的宝剑,阻力来自世俗的偏见和她自身的懵懂!越是这样,我越要拯救她于“歧途”!
      不,其实她内心早已接纳我了,只需要我再继续努力打动她就好。不错,她每次见到我时,那过于明亮的眼神,是不是一种掩饰?掩饰她对我、对我所代表的剑道的向往?她收下清心玉,是不是一种默许?默许我对她的关注和引导?她与我争论音律与剑道时,那不服输的劲头,不正是被剑道、被我所吸引吗?就像话本里写的,越是针锋相对,越是情愫暗生!
      于是,我开始规划未来:等她幡然醒悟,弃音从剑,我便亲自指导她入门。以她的天赋,定能一日千里。届时,我们双剑合璧,她主灵动奇诡,我主沉稳浩大,定能成为清源仙宗,不,是整个修真界最令人瞩目的剑道眷侣!
      至于那个总跟在她身后、戴着可笑耳罩、面色苍白像个痨病鬼的凌无意?呵,不过是个不敢直面她真正锋芒的懦夫,一个用迁就和忍耐来麻痹自己的可怜虫。他根本不懂苏澈!苏澈需要的不是听众,是能引领她、激发她、与她并肩斩破前路的同道!那个人,只能是我陆斩云!
      三年,她去了南疆。我有些失落,但也觉得是好事。远离宗门这些靡靡之音,去更广阔天地见识真正的力量(比如妖兽、天险),或许能让她更快醒悟。
      三年后,她回来了。金丹圆满,半步元婴,气息更加凌厉逼人。我心中暗喜:看,她果然更适合杀伐之道!音律能让她修为精进如此之快吗?定是南疆历练,激发了她的战斗天赋!
      然后,就听到了她要在回音谷开音乐会的消息。
      我先是愕然,随即涌起一股怒其不争的郁气。三年了!她还是执迷不悟!还要用那套“音攻”来“荼毒”同门,浪费自己的天赋!
      但很快,我又冷静下来。或许,这是她的告别演出?是她对过去道路的一种清算?又或者……是她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我更多的注意?毕竟,这次规模如此之大,连多名宗主都“被邀请”了。
      我决定去。我要亲眼看看,三年后的她,到底走到了哪一步。我要在音乐会之后,或许就在那万众瞩目之后,找到她,对她进行一次最郑重、最恳切的劝说。我要让她看到我的坚持,我的期待。
      音乐会当天,我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绣着暗金剑纹的玄色劲装,将“破妄”擦拭得寒光凛冽。我要让她看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属于强者的风采。
      踏入回音谷,入耳便是连绵的哀叹与视死如归的凝重。我心中冷笑:看吧,这就是你的“道”带来的。恐惧,而非敬仰。
      我选了个视野极佳、又不太靠前的位置(我不想表现得过于“捧场”),抱剑而立,姿态冷峻。
      苏澈登场了。白衣,玉笙,容颜绝世。谷中瞬间安静。我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吸引所有人目光的资本。但那又如何?外物皮相,于大道无益。
      然后,她吹响了第一个音。
      “呜嗡————!!!!”
      即便以我金丹期的修为,早已淬炼得坚如精铁的耳膜和神魂,也在那一瞬间感到了剧烈的震荡和不适。那不是声音,是灵力形态的乱刃风暴!无差别地切割着空气,撞击着每个人的防护。
      前排有人倒下,中后排一片狼藉。谷中充斥着痛苦与混乱。
      我运转剑元,在体表布下一层淡淡的“护身剑罡”,将那恐怖音波大部分隔绝、斩碎。眉头却越皱越紧。
      浪费!巨大的浪费!如此磅礴、如此凌厉、如此具有破坏性的灵力,若能凝于剑尖,该是何等惊艳的一剑?却这样毫无节制、毫无美感地泼洒出去,除了制造痛苦和混乱,有什么用?
      她还在吹奏,汗湿鬓发,神情投入,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献祭。
      我看着她,心中那点因她容貌而起的波澜,迅速被更深的惋惜和一种“果然如此”的笃定取代。看,这就是你的选择。除了毁灭,你还能创造什么?
      我几乎要转身离去。这样的表演,不看也罢。
      就在我耐心耗尽的前一刻,她的表演(我拒绝称之为音乐)停了。
      谷中一片死寂,唯有残余音波在呜咽。
      她放下玉笙,目光扫过,然后,定在了第一排那个身影上。
      凌无意。
      那个懦夫居然还坐着,没晕,没逃。戴着可笑的耳罩,脸色白得像鬼。
      然后,我听到了她叫他的名字。
      “凌无意师弟。”
      她的声音,穿过凝滞的空气,清晰地传来。
      我心中一突,有种不妙的预感。
      接着,她说出了那句让我几乎捏碎剑鞘的话:
      “可愿上台,与我共奏这最后一阙?以你之心,映我之音。”
      共奏?和那个凌无意?用她的玉笙?
      荒谬!可笑!他懂什么音律?他除了会捂着耳朵硬撑,还会什么?他也配站在苏澈身边?也配碰触她的乐器?
      我死死盯着凌无意。等着看他出丑,等着看他拒绝,等着看苏澈认清现实——能站在她身边的,只有我陆斩云这样的强者,而不是那种靠忍耐苟活的废物!
      凌无意站起来了。他摘下了耳罩(这个动作让我瞳孔微缩)。他走向了演奏台。他的脚步不稳,但他的背脊挺直。
      苏澈将玉笙递给了他。
      他接过了。低头看了看,手指拂过笙管。
      然后,他抬头,看向苏澈。
      就在那个瞬间,我看到了他们的对视。
      凌无意眼中,没有恐惧,没有痛苦,没有我想象中的任何卑微或怯懦。那里面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东西。像深潭,沉静地映出了苏澈所有的炽热与狂放,然后,用他自己的方式,温柔地包裹住。
      而苏澈看着他,眼中的锐利和执拗,像冰雪遇到暖阳,悄然融化了一丝,露出了底下我从未见过的、近乎柔软的期待。
      没有看我。一眼都没有。
      他们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整个喧嚣痛苦的世界,连同我,都隔绝在外。
      凌无意举起了玉笙,放到唇边。
      我屏住呼吸,等着听那必然的、更加不堪入耳的噪音,等着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
      第一个音,流了出来。
      轻。缓。稳。
      像一滴冰泉,落入烧红的铁板。
      我愣住了。
      那不是苏澈式的爆发,也不是我想象中的拙劣模仿。那是一个……生涩的、小心翼翼的、却异常坚定的支撑音。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不成曲调,甚至有些断续。但每一个音,都稳稳地落下,像在狂暴的洪流中,投下一块块基石。
      他在干什么?他在用声音……搭建一个平台?一个让苏澈那无处安放的狂放力量,得以稍稍栖息的平台?
      然后,苏澈开口了。
      她哼唱了。
      “啊…………”
      那一声,像月光骤然刺破乌云,洒满狼藉的山谷。
      空灵。清澈。温柔得不可思议。
      和她之前那毁灭性的演奏,判若两人。
      我彻底僵住了,抱着剑的手臂,肌肉绷紧到发痛。
      她的歌声,缠绕着凌无意生涩却沉稳的笙音,交织上升。没有歌词,没有复杂的旋律,只有最简单的音节,最直接的呼应。
      凌无意的笙声,是沉默的接纳,是“我在这里”。
      苏澈的哼唱,是放下的骄傲,是“我看到了你”。
      他们依旧没有看彼此,但那个由声音构筑的空间里,充满了只有他们才懂的、浓烈到化不开的……默契,与情感。
      那不是表演,不是演奏。
      那是告白。是回应。是尘埃落定。
      山谷里痛苦呻吟的声音消失了,所有人都被这截然相反的、温柔却更具冲击力的声音画面夺去了心神。
      而我,站在人群中,抱着我寒光凛冽的“破妄”,却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一个小丑。
      我忽然明白了。
      我一直以为苏澈是一把剑,一把蒙尘的、需要我来打磨指引的绝世名剑。
      我错了。
      她从来就不是剑。
      她是那管玉笙,是那面巨鼓,是那套编钟。她本身就是完整的、独特的乐器。她不需要被铸成剑的形状,她有自己响彻天地的声音。
      而凌无意,不是懦夫,不是可怜虫。
      他是那个唯一听懂了她这架“乐器”所有杂音与轰鸣下,真正旋律的人。他不是她的剑鞘,他是她的……知音。是能让这架狂野的乐器,心甘情愿奏出温柔音符的那个人。
      他用的不是剑修的锋芒,不是我所推崇的“引领”和“归正”。
      他用的是倾听,是接纳,是笨拙却全然的陪伴。
      所以,苏澈的眼中,从来没有我。
      不是因为我不够强,不够耀眼,不够执着。
      而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看错了她。我想要改变的,恰恰是她最核心、最引以为傲的本质。我给予的“清心玉”和“剑道建议”,对她而言,不是关怀,是束缚,是否定。
      而她给予凌无意的,是她的乐器,是她从不轻易展示的歌声,是她全部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爱意。
      音乐停了。
      余音散入风里。
      凌无意放下笙,苏澈停下哼唱。他们相视一笑,很淡,却像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彻底圆满。
      苏澈拿回玉笙,宣布结束,御空离去。凌无意被人搀扶下台。
      山谷中的人群渐渐骚动,低语,带着震撼和恍惚散去。
      我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怀中的“破妄”剑身冰凉,却仿佛烫伤了我的掌心。
      我一直以为,我在试图拯救一把误入歧途的剑。
      现在才知道,我才是那个对着乐器挥剑的、真正的傻子。
      她不是我的剑。
      她是我的劫。
      一场让我所有的自信、所有的认知、所有精心构建的关于未来的脑补,都轰然倒塌的……心劫。
      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独。
      我慢慢松开握剑的手,转身,一步步离开回音谷。
      身后,那由生涩笙音与空灵哼唱交织的旋律,似乎还在耳边萦绕,轻轻敲打着某个我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
      或许,我该去重新听听风的声音。
      而不是总想着,把它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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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天前 来自:河北
    阅读提示:
    1.卷标题下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卷与卷之间关键性不紧密,遇到不喜欢的章节可以跳过,不影响后面阅读。
    2.个别章节之间有一定的关联性,基本文中也提示了在前面哪个事件中,如果跳过头了可以根据提示回头找对应章节看。
    作者加精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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