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襄水曲，遥隔楚云端

　　米江是曲襄襄外公外婆的故乡。小时候，曲父曲母为逃避计划生育监管，将小女儿送到米江外公外婆家，米江地形崎岖、经济发展困难，那里的人却是最最好的，外公外婆也给了曲襄襄这辈子最快乐温暖的时光。她在公司意向项目的末尾看到了米江投资，就想试一试，为外公外婆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努力一下。

　　曲襄襄既不敢自信到觉得楚云端是为了她决定接手米江项目，可也猜不透楚云端这样做的原因，毕竟米江这个地方对于楚云端的特别之处完全来自于曲襄襄。

　　楚云端没有任何亲朋好友在米江，人生中第一次知道米江这个地方，第一次去米江，全是因为曲襄襄。

　　楚云端却比曲襄襄要更坦然，主动来联系她。

　　“米江的那个项目，没兴趣吗？”
　　曲襄襄握着手心里楚云端带来的温热咖啡，斟酌开口：“我能先问问你为什么要带队米江这个项目吗？”

　　楚云端笑意浅浅，融在这飒爽秋风里：“米江风景优美、民风淳朴，各种自然风貌、人文习俗，很适合开发旅游业，只差资金这一笔东风，米江的官员也很务实诚恳，到处拉投资是真心想为米江做建设，这样一个项目难道不值得做吗？”

　　“可是米江很难做，位置偏远、交通不好，发展旅游业又要去想吸引游客的点，大家对它也不是很了解，协调会很困难……”曲襄襄认认真真，她关注米江项目很久，自然也了解其中的艰难。

　　“所以我来邀请你一起加入，我看了你交来的部门工作季度报告，认真细致、部门效益也不错，”楚云端语气平淡，很中肯地评价曲襄襄的工作能力。

　　不知怎的，他就回想起那一年，下班路上，女孩迎着夕阳语气轻松地讲述自己如何处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中的难题，神情坚韧又倔强：“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得4.5要吃的苦并不比得4.8要少，那为什么不争4.8呢？”
　　那时华育大学的课程满绩是4.8。

　　想起刚谈恋爱，他陪她上市场营销课，轮到她上台讲营销案例。
　　曲襄襄讲的是哪吒自刎。哪吒这一形象从民间传说，到动画片、到电视剧、再到电影等，早已成熟无比，很难再挖掘新的营销点，曲襄襄却从哪吒剔骨割肉还父母深挖。
　　“哪吒自刎，剔除血肉根骨还于父母，实现了灵魂脱离□□，切断了父母用血肉对自身的捆绑……”

　　每每上台展示，曲襄襄脸上的表情都是冰冷的生人勿近的，有条不紊地诉说自己的观点，只有楚云端知道那是她遮掩紧张的伪装。

　　“而且，”楚云端从回忆里抽身，神色没有任何转变，再次开口，“你对米江很了解，我也有幸去过不算全然不知，合作起来不会太困难，你觉得呢？”

　　这般诚挚的“招贤令”，曲襄襄觉得自己不该拒绝，可是也没办法立刻答应。“我再考虑考虑吧。”她道。

　　谨慎一点当然更好，毕竟人的精力不是无限的，该用来做自己喜欢的项目，楚云端抿了口温热的咖啡，点头认可曲襄襄的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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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襄襄犹豫的时间并不长，她很快就想明白了不该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里，填好了报名表交上去。电子版报名表发邮箱倒是很方便，只是这纸质版还要过去交，又要见面。

　　曲襄襄上了顶层，那里为这位新来的楚总开辟了一间落地窗办公室。
　　门口助理不在，透过玻璃门百叶窗，曲襄襄可以看见楚云端忙碌的样子，只是一个伏案的身影，也让她驻足——明知该离他远一点，可是又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明明自己早就中意的项目，要因为他的出现更加雀跃，又要更加躲避。她这样平静的、按部就班的一潭死水，又因为楚云端的突然出现泛起涟漪。

　　曲襄襄犹豫再三，还是只将报名表放在了门口助理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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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云端回来，助理敲门。
　　“楚总，这有一个米江项目的报名表。”

　　楚云端接过来，是曲襄襄的。
　　“她人呢？”
　　助理回答：“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表格已经在桌子上了。”

　　“好，知道了，谢谢。”楚云端神色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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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迎接远道而来的楚总，公司理所当然地组织了一次团建，吃完饭去唱歌，固定项目。

　　金融行业本就是名利场，人与人不交流，钱怎么流动，所以职员都不算内向，内向的人也会被迫不内向，因而气氛绝不会冷场，你方唱罢我登场。

　　曲襄襄五音不全，安安心心躲在角落。工作三四年，她早就不怯场了，但性子仍然算不算热络，于气氛无益，又是个部门负责人，来劝她酒的也不多，喝了几杯面子上过得去之后就很是清净。

　　曲襄襄这般自以为与尘世隔绝时，却免不了去留心那人的动向，他作为宴会的主角，喝酒唱歌按说都少不了的。

　　只是楚云端自从来包厢之后，就投身于飞行棋游戏，喝酒不少，却不肯开嗓唱歌，终于他被人劝不过，要拿起麦克风。

　　曲襄襄却如同包厢软椅生出刺一般立刻站起身，旁边玩得正欢的于珠珠也被曲襄襄吓到，问她怎么了。

　　“没事，有点头晕，出去走走。”曲襄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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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襄襄确实有点闷到头晕，下楼到坐在KTV门口的台阶上吹吹风。

　　门口不时有喝醉的人三五成团走动，嗓门大、动作夸张像是随时要砸在路人身上，身上气味也不好闻。

　　曲襄襄纠结要不要给同事发个信息直接走，没带包来，直接走好像也挺方便的。

　　她看看手机时间，这个点了原本应该很困，喝了点酒更该呼呼大睡，此刻却完全失去了休息的欲望。
　　只因为楚云端再次出现在她的身边。

　　“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楚云端问曲襄襄。
　　当然不能说因为不想听你唱歌，不想回忆从前，那会显得她还在意。于是曲襄襄简短回答：“有点热，出来透气。”她还摸了摸自己泛红的脸颊证明所言不虚。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打车就行。”曲襄襄自认还算清醒，相反是楚云端喝的更多。

　　“该不会是还在避嫌吧？”楚云端忽然弯腰低头，与曲襄襄平视，眼里漾着醉人笑意，直白又坦荡。这是他回来之后，曲襄襄第一次见他这样笑，不由得心漏掉半拍，下意识地扭过头去，避开楚云端视线。

　　但确确实实被戳中了心思，曲襄襄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立刻反驳：“才没有！”可她再说不出来别的话来论证那一句干巴巴地反驳，脸上浮现羞恼的红云。

　　楚云端似乎是料到了曲襄襄会这般反应一般，笑了一声。笑声很轻，却因为两人的距离太近，那声笑像电流一样钻进曲襄襄的耳朵里，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让曲襄襄手足无措。

　　曲襄襄带了些愠色懊恼道：“你学坏了。”
　　楚云端的回答仍旧暧昧不清：“又没女朋友管我了，我不就胡来了？”

　　曲襄襄握紧拳头决定不再理他，楚云看人真的要恼了，才状似随意解释道：“好啦，不和你闹了。之后还要一起去米江出差，和你开开玩笑，省得往后还为以前那点事束手束脚。”

　　曲襄襄听完解释神色缓和了一些，却仍旧不说话。楚云端知道这事可以翻篇了，也没追着哄，长腿一迈，走到台阶下，将一盒热牛奶塞到曲襄襄手上，与她并排而坐。

　　今天是谈完项目直接过来，楚云端还穿着西装，他仰头，喉结微动，像是有些闷一般伸手松了松领带。他就这样不顾形象地席地而坐，不顾及身上西装名贵。

　　手中牛奶触感温热，与在这寒冷的秋夜形成对比。
　　酒精在时间的作用下催发，早就消了气的曲襄襄握住牛奶去看楚云端，他并未看她，而是在仰望星空。

　　秋高气爽，秋天的天总是很高，远远的，连带着此时此刻的星星也远远的，一颗一颗似琉璃晶莹剔透闪耀，让人摸不着够不到。不像夏天，云层几乎压在人身上。

　　曲襄襄凝视星空下楚云端的侧颜，只见他嘴角似乎微微弯起，可眼神晦暗丝毫不见笑意，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在发呆。

　　曲襄襄贪恋地注视这一抹侧颜，像是在看一幅画，又像是在看自己回忆里千千万万个个瞬间。可是楚云端在她眼前，并不在回忆里，于是楚云端感受到目光的注视，转过头来。曲襄襄猝不及防与他对视。

　　楚云端安安静静，垂眸迎上曲襄襄的目光，不躲不避。

　　夜风习习，醉汉很巧地都不见了，门口这一刻只有他们两个人，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落叶沙沙的声音，这一次楚云端没有再开玩笑，氛围因为两人的目光交汇而变得暧昧又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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