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遇风辞

　　晚上，许惟舟给叶虹打电话，把今天亲戚团聚的趣事告诉她，包括三婶把糖当盐放的笑话。

　　院子里的红灯笼还亮着，映得满地都是暖融融的光。许建国刚把最后一个碗放进消毒柜，就听见刘桂兰在院子里跟许老栓说话，声音压得不算低，却也没刻意避着谁。

　　“爸，今天金凤他们走的时候，还念叨惟舟呢，说这孩子在北京读书越来越稳重了。”刘桂兰手里拿着抹布，慢悠悠擦着院子里的石桌，石桌上还留着中午吃剩的瓜子壳和糖纸。

　　许老栓坐在小马扎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脸上的皱纹：“那是自然，惟舟打小就懂事，不像惟明那皮猴子，今天差点把小石头推到泥坑里。”

　　“小孩子家家的，玩闹难免。”许桂英端着一盘刚炒好的南瓜子出来，放在石桌上，“惟明就是太崇拜惟舟了，什么都想跟着学，上午还跟我说，要跟惟舟哥一样去北京读高中，去看奥运。”

　　“就他那成绩，能考上涟源县城的高中就不错了。”许建华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烟，却没点燃，只是夹在指间转着，“我今天跟他说了，下学期要是能进班级前十，我就带他去北京看惟舟，顺便逛逛奥运场馆。”

　　“你可别随便许愿，到时候他真考到了，你又没时间带他去。”刘梅跟在后面出来，手里牵着还没完全睡醒的许一诺，小家伙揉着眼睛，嘴里还嘟囔着“糖糖”。

　　许建华笑了笑：“放心，今年生意不忙，到时候抽几天时间，正好也去看看惟舟，顺便给建国哥和嫂子带点城里的新玩意儿。”

　　刘桂兰笑着摆手：“不用带东西，我们在市场什么买不到，倒是你，多管管惟明，别让他总带着惟雅和一诺到处野，村里后山那片林子，万一有蛇就麻烦了。”

　　正说着，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惟明咋咋呼呼的喊叫：“爷爷！奶奶！爸！妈！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许惟明就冲进了院子，身上的棉袄沾了不少草屑，裤脚还湿了半截，脸上带着泥点，像刚从地里滚了一圈。许惟雅跟在后面，小脸蛋红扑扑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朵蔫巴巴的小野花，头发也乱了。

　　“你们俩去哪了？不是让你们在家待着吗？”许建华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点责备，“惟雅，你怎么也跟着惟明瞎跑？”

　　许惟雅吓得往后缩了缩，把手里的野花往身后藏了藏，小声说：“哥说去后山摘野草莓，结果没找到，还遇到了狗子哥。”

　　“狗子？”许老栓抬了抬头，“是村西头王大柱家的狗子？那小子不是去年去县城读高中了吗？怎么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许惟明抢着说，脸上满是兴奋，“狗子哥说放寒假，回来帮家里干活，他还说，下个月县城有奥运知识巡展，问我们想不想去看！”

　　“奥运知识巡展？”许老栓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里面有啥？是不是有福娃玩偶？”

　　“狗子哥说有模型，还有奥运冠军的照片，听说还有互动游戏，赢了能得小奖品，好像是奥运主题的钥匙扣！”许惟明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差点把旁边的许一诺撞到。

　　刘梅赶紧扶住一诺，瞪了惟明一眼：“站好！别毛手毛脚的，一诺还小。”

　　许桂英拉过惟雅，掏出帕子给她擦脸上的灰：“后山那么远，你们俩去，就没怕迷路？下次再去，得让惟舟带着，或者跟你爸说一声，让你爸送你们。”

　　“不用不用，狗子哥说了，他下次还去，能带着我们。”许惟明摆着手，“狗子哥还说，他认识巡展的工作人员，到时候能让我们近距离看福娃模型。”

　　“你就信他的，”许建华无奈地笑了，“狗子那孩子，从小就爱吹牛，上次说能给惟明弄个奥运福娃贴纸，结果还是在镇上文具店买的。”

　　“这次是真的！”许惟明急得脸都红了，“狗子哥还拿出巡展的宣传单给我们看了，上面有鸟巢和水立方的图片，可好看了！”

　　刘桂兰走过来，摸了摸惟明的头：“想去也可以，但是得等惟舟忙完，让他带你去，你一个人带着惟雅和一诺，我们不放心。”

　　“惟舟哥在打电话呢！”许惟雅指着院子角落，那里有棵老槐树，许惟舟正站在树底下，背对着他们，嘴角一直带着笑，手里的手机贴在耳边，时不时点点头，或者小声说几句。

　　刘桂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转头对惟明说：“等他打完电话，你跟他说，但是能不能去，还得看他的意思，他要是要复习，你就别打扰他。”

　　“知道了！”许惟明乖巧地点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许惟舟的方向，心里盘算着怎么跟哥哥说巡展的事。

　　许惟舟挂了电话，转身就看到惟明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像只等着投喂的小狗。他走过去，揉了揉惟明的头：“怎么了？一脸想求我办事的样子。”

　　“哥！”许惟明立刻凑上去，拉着他的胳膊，“狗子哥说下个月县城有奥运知识巡展，有鸟巢和水立方的模型，还有福娃玩偶，我们想去看！”

　　“狗子回来了？”许惟舟愣了一下，狗子是他小时候最好的玩伴，比他大一岁，去年考上了县城的高中，就很少见面了。

　　“回来了回来了！”许惟明连连点头，“他说能带着我们去巡展，还能帮我们赢奖品！”

　　许惟舟笑了笑：“巡展什么时候开始？在哪举办？”

　　“下个月十五号，在县城的文化广场！”许惟明记得清清楚楚，“狗子哥说，到时候还有奥运知识问答，跟我们村里上次举办的一样，赢了能得奖品！”

　　“下个月十五号，”许惟舟想了想，寒假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才结束，到时候应该没什么事，“可以带你去，但是惟雅和一诺不能去，县城太远，一诺太小，折腾不动。”

　　“啊？”许惟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为什么不能带惟雅和一诺？惟雅也想去看福娃，一诺也能去凑凑热闹啊。”

　　“一诺才两岁，到时候人多，万一走丢了怎么办？”许惟舟耐心地解释，“惟雅想去的话，让婶婶带着她，我们分开走，到时候在文化广场门口集合。”

　　“好！”许惟明立刻答应下来，转身就往屋里跑，“我去跟婶婶说！让她下个月带惟雅一起去！”

　　看着他风风火火的样子，许惟舟无奈地笑了，转头看到惟雅还站在原地，手里的小野花已经快掉了，眼神里带着点失落。

　　“惟雅，”他走过去，蹲下身，“下次哥单独带你去镇上买荷花发夹，比巡展的奖品还好看，好不好？”

　　许惟雅眼睛一亮，立刻点点头，把手里的野花递给他：“哥，这个给你，虽然有点蔫了，但是很香。”

　　许惟舟接过野花，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确实有淡淡的清香：“谢谢惟雅，哥很喜欢。”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许惟舟就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了。他穿好衣服出来，看到许建国和许建华正在往车上搬东西，刘桂兰和刘梅在旁边帮忙。

　　“爸，叔叔，你们这是要去哪？”许惟舟走过去，顺手拿起一个袋子，里面装的是烟酒。

　　“去你二姑家走亲戚，”许建国说，“昨天走得急，没来得及去，今天正好顺路，把你爷爷奶奶也带上，让他们也去看看金凤。”

　　“我也去！我也去！”许惟明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昨天狗子给的巡展宣传单，“二姑家离县城近，说不定能提前看看巡展的场地！”

　　“你去干什么？在家跟着惟舟复习功课，”许建华瞪了他一眼，“下个月要考前十，不然别想去北京。”

　　“我已经复习完了！”许惟明梗着脖子说，“昨天惟舟哥给我出的数学题，我都做对了！”

　　“真的？”许建华有点不信，转头看向许惟舟。

　　许惟舟点点头：“确实做对了，惟明最近挺努力的。”

　　“那也不能去，”许桂英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几件厚衣服，“你二姑家地方小，去的人多了坐不下，你在家带着惟雅和一诺，让你哥陪你们玩。”

　　许惟明撅着嘴，一脸不乐意，却也不敢反驳奶奶的话。

　　许老栓跟着出来，手里拿着帽子：“让他在家也好，省得去了又调皮，上次去金凤家，把人家的鸡追得满天飞。”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往车上走，许惟舟站在院子门口送他们，看着车消失在村口的拐角，才转身往院子里走。

　　“哥，现在怎么办？”许惟明跟着他，一脸无措，“奶奶不让去二姑家，我们在家干什么啊？”

　　“可以去找狗子玩，”许惟舟说，“你不是说他回来了吗？正好问问巡展的事。”

　　“好啊！”许惟明立刻来了精神，拉着惟雅的手，“惟雅，走，哥带你去找狗子哥玩！”

　　许惟雅点点头，乖乖地跟着他，还不忘回头对许惟舟说：“哥，你也一起去啊。”

　　“你们先去，我把昨天的英语笔记整理一下，等会儿去找你们。”许惟舟说，他想趁着早上清净，把之前的笔记再梳理一遍，顺便给叶虹写封信，告诉她巡展的事。

　　许惟明和惟雅刚走出院子，就遇到了狗子。狗子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袄，手里拿着一个篮球，看到他们，笑着挥挥手：“惟明，惟雅！你们这是要去哪？”

　　“去找你啊！”许惟明跑过去，“狗子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惟舟哥，”狗子说，“昨天听你们说惟舟哥回来了，本来想昨天就来的，结果家里有事耽误了。”

　　“惟舟哥在家呢！”许惟明拉着他往院子里走，“他在整理笔记，说等会儿跟我们一起去后山玩。”

　　狗子跟着他们走进院子，看到许惟舟正在石桌上写东西，笑着喊：“惟舟哥！”

　　许惟舟抬起头，看到狗子，脸上露出笑容：“狗子，好久不见，越来越壮了。”

　　“还行，在学校天天打篮球。”狗子走过去，看到石桌上的笔记本，还有信纸，“哥，你在写信啊？写给谁的？”

　　“写给同学的。”许惟舟没多说，把信纸折起来，放进信封里，“你们怎么来了？”

　　“来找你玩啊，”狗子说，“昨天跟惟明说的巡展，你知道吗？我爸认识文化广场的负责人，到时候能让我们进去提前参观。”

　　“真的？”许惟明眼睛一亮，“那我们能看到福娃模型吗？能赢钥匙扣吗？”

　　“肯定能，”狗子拍着胸脯说，“到时候我跟负责人说一声，给你们留几个好奖品，不过前提是，你们得跟我去后山帮个忙。”

　　“帮什么忙？”许惟舟好奇地问。

　　“我爸让我去后山砍点柴，”狗子挠了挠头，“后山的柴比较干，好烧，但是我一个人搬不动，想让你们帮忙一起搬。”

　　“没问题！”许惟明立刻答应下来，“砍完柴，我们去摘野草莓，上次去没找到，这次肯定能找到！”

　　“行，”许惟舟点点头，把信封放进书包里，“那我们现在就去？”

　　“走！”狗子一挥手，率先往院子外走。

　　许惟明拉着惟雅，跟在后面，嘴里还哼着歌，一脸兴奋。许惟舟锁好院门，也跟了上去。

　　后山离村子不算远，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山上的树木枝繁叶茂，地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就在前面那片松林里，”狗子指着不远处，“那里的柴都是干的，而且不粗，容易砍。”

　　几人走到松林里，狗子从背上卸下斧头，递给许惟舟：“惟舟哥，你力气大，你来砍，我和惟明搬。”

　　许惟舟接过斧头，选了一棵较细的松树，挥起斧头就砍了下去。斧头很锋利，没几下就把松树砍倒了。

　　“哥，你真厉害！”许惟明凑过来，一脸崇拜，“我也想试试！”

　　“你还太小，力气不够，”许惟舟笑着说，把斧头递给狗子，“让狗子教你怎么劈柴，我来搬。”

　　狗子接过斧头，教惟明怎么握斧，怎么用力。惟明学得很认真，虽然劈柴的动作还很生疏，却也劈断了几根细树枝。

　　惟雅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荷花，画得有模有样。

　　砍了大概一个小时，就砍了一大堆柴。狗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差不多了，这些柴够我家烧半个月了，咱们先把柴搬回去，再去摘野草莓。”

　　“好！”许惟明点点头，和狗子一起，把柴捆成几捆，往山下搬。

　　许惟舟也扛起一捆柴，跟在后面。惟雅跟在最后，手里还拿着她画的荷花，小心翼翼地，生怕被柴碰到。

　　刚走到山脚下，就遇到了村里的李翠花婶子。李翠花婶子是村里出了名的爱八卦，看到他们，眼睛立刻亮了：“惟舟，狗子，你们这是从后山回来啊？砍了这么多柴。”

　　“是啊，翠花婶子。”许惟舟笑着打招呼。

　　“惟舟啊，听说你在北京读书，认识不少城里的姑娘吧？”李翠花婶子凑过来，一脸八卦，“有没有处对象啊？婶子跟你说，咱们村里的姑娘都不错，李大户家的李娟，长得可漂亮了，人也勤快，跟你很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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