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小树

　　宿舍里的台灯拧到了最暗的档，暖黄的光裹着雨后的湿意，在桌面上投下一小片柔和的光晕。苏晓话题一转道“所以你姐真叫林清弦啊？”

　　言思筝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什么，怎么突然说到这件事？”

　　“就突然好奇嘛，那次你烧糊涂喊了一个晚上，我还以为是你…”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擦，“是继姐，我爸再婚娶了林阿姨，林清弦就是林阿姨带过来的。”

　　“哇，继姐啊。”苏晓眼睛一亮往前凑了凑，“那你们俩关系肯定很好吧？你烧得迷迷糊糊都惦记着她，喊着‘姐别走开’‘我画不好怎么办’，听得我都羡慕了。”

　　言思筝的脸颊微微发烫，想起那天的窘态，忍不住瞪了苏晓一眼：“你还说！那不是烧糊涂了嘛，把你错认成她了。”话虽这么说，嘴角却不自觉地弯了弯，“不过林清弦确实挺好的。”

　　“那她肯定很温柔吧？”苏晓托着下巴，眼神里满是好奇，“听你喊她的语气，感觉她是那种安安静静、特别会照顾人的类型。她也画画吗？”

　　“没有，她学习比较厉害。”言思筝的眼神柔和下来，指尖轻轻敲了敲被子。

　　她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补充“只是……”话说到一半，言思筝忽然停住了，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苏晓没察觉她的异样，还在追问“只是什么呀？是不是后来不和你好了，就像我姐一样，小时候跟我疯疯癫癫的，现在谈恋爱了，说话都温温柔柔的，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是变内向那么简单。”言思筝的声音低了些，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她是…算了没什么。”

　　“不说话？”苏晓愣了一下，“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啊？”

　　“是不想说。”言思筝的眼神飘向窗外，夜空泛着淡淡的灰蓝，“她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林阿姨都有些不太清楚，只说她受了点…影响。”

　　这让言思筝想起待林清弦房间的自己，总是看着她坐在书桌前单薄的背影，阳光落在她身上都像是隔着一层雾。她也不主动开口，倒是林清弦总回头写纸条给自己，或者打手语问自己。

　　林清弦如果能够重新说话，言思筝不会让她稍纵即逝。

　　“受了影响？”苏晓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吗？比如……被人欺负了，或者考试没考好？”

　　“我不知道。”言思筝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点困惑和懊恼，“那次问林阿姨，她就红着眼圈说自己不清楚，还让我别担心。我想过问林清弦，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问，毕竟如果又一次伤害她，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苏晓，眼神里满是不确定：“对了，我跟你说，上次我做梦梦见林清弦重新说话，会跟林阿姨一起去买菜，还会跟邻居打招呼。你说……这会不会是预知梦？”

　　苏晓看着她眼底的担忧，心里也跟着沉了沉。她想起言思筝发烧时喊“林清弦”的语气，带着依赖和委屈，想起她现在眉宇间的困惑和不安，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姐……有没有什么特别害怕的东西？或者特别抗拒的事情？”苏晓试探着问。

　　“害怕的东西吗？好像有点怕黑。”言思筝想了想，“她不怎么喜欢人多的地方。”

　　说到这里言思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些以前被她忽略的细节，此刻像碎片一样在脑海里拼凑起来：她房间的窗帘总是拉得敞亮，晚上的灯总亮到后半夜才熄；除了家里就是图书馆的两点一线，也不怎么和同龄人出门逛街。

　　以前她只觉得林清弦性格就是这样，可现在想来原来她在的恐惧和不安分明是藏在骨子里的恐惧和不安。

　　苏晓看着她自嘲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揪了起来。她伸手握住言思筝冰凉的指尖，轻轻拍了拍“那应该就是预知梦了，没事。我们小筝筝这么厉害，姐姐肯定也很厉害的。”

　　话虽这么说，苏晓心里也觉得不对劲，但毕竟没有接触过，也不好多说什么。言思筝没说话，只眼神空洞地看着桌面。

　　苏晓看着她这幅模样，顿了顿开口道“实在担心，就等集训结束，你回家找个时间好好和你姐谈谈，不过你态度温柔点，别让她觉得有压力。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你也别一个人扛着，告诉我咱们一起想办法。”

　　言思筝没有回应，眉头依旧紧皱，苏晓忽然盯着言思筝的侧脸，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对了，小筝筝，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是拉子吗？”

　　言思筝正对着自己的想法出神，闻言一顿，她抬眼，眼底还带着点没散的怔忡“你怎么又问这个？”

　　“不是我纠结，是你给我的感觉太明显了。”苏晓凑到她身边，胳膊肘撑在床上，眼神直白又认真，“之前你发烧喊你姐，那语气软得能化水，不是普通妹妹对姐姐的依赖，然后聊到你姐，你眼里的在意都快溢出来了，你刚刚出神是不是在想她的事情？”

　　她掰着手指细数语气笃定“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啊，然后问多了你就欲言又止的样子，这在我看来根本不是单纯的姐妹情，更何况你们俩不是亲姐妹呢。”

　　言思筝的脸颊慢慢泛起热意，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声音低了些“我只是……很担心她。”

　　“担心是真的，但不止是担心吧？”苏晓盯着她躲闪的眼神，没打算放过“你看你姐的眼神，跟看我、看集训营其他人一样吗？你画的好多风景里，总有个模糊的女生背影，我现在有理由怀疑这是你姐。”

　　她顿了顿语气放软了些，却依旧直接“我不是要逼你什么就是觉得奇怪。之前没敢多问怕误会了你对姐姐的感情，可越相处越觉得，你对她的在意，超出了普通继姐和妹妹的界限。这不是我作为拉子的直觉，是你自己露出来的细节太多了凑在一起，答案就很明显了啊。”

　　苏晓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和紧绷的下颌线，终于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疑问：“所以你是不是……喜欢上你姐林清弦了？”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原本还算平静的空气里，瞬间激起涟漪。言思筝的呼吸猛地一滞，放在床上的手不自觉地蜷起，指甲掐进掌心。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解释，可苏晓列举的那些细节，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闪过。

　　这些情绪，她一直以为是妹妹对姐姐的心疼和在意，可被苏晓这么直白点破，才忽然意识到，那份在意里，似乎真的掺杂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是想靠近她、想读懂她沉默背后的心事、想成为她唯一的依靠，甚至是……想让她眼里只有自己的私心。

　　她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脸颊，看不清表情，只有肩膀微微发颤。苏晓没再追问，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给她留着消化的时间。宿舍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与茫然。

　　我喜欢林清弦吗？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