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那雪逢春

作者: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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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样的可怜



      说没被吓到是假的,燕暖冬心下一颤,张了张,就要开口。

      然而,就在此时,她身旁走过来一黑衣人,抬手对时寒冬作揖:“师兄,那乂兽似乎又活了。”

      她这才知道时寒冬瞪着的是旁人。

      时寒冬冷冷看着他:“既然杀不死,那便随它去吧。”

      黑衣人走后,时寒冬又换了一副面相,就要自毁天灵盖,想要自戕,却被什么控制着。

      他的手上暴起血管,僵持在半空,一番挣扎之下,他垂下手,眼中被愤恨、悲痛、绝望浸满:“你个畜生!”

      燕暖冬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想劝说他什么,但怕给他惹来不必要的祸端。

      接着,时寒冬便开始施法试图炼化这些尸骨。

      她被气的浑身发抖,手心凝出一掌法力,陷入挣扎之中,如今不熟练运用寒魂血莲,这一掌定然到达不了全盛状态,无法将时寒冬一击毙命。

      只能用来出气罢了,随后一群人会追着这朵莲花杀,最后……

      连累的是李碎琼。

      在残存的理智下,她转身默默离开了青山派。

      原来,比她先到的这么多年,时寒冬活的如此辛苦。

      在那样和平的社会下长大,却沦为刽子手的刀,亲眼目睹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手里,无论是谁,恐怕都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何况他连自己的生死也做不了主。

      比起他为什么瞒着自己不说,她更好奇,他是如何顶着那么大的心理痛苦,在她面前表现的那样惬意轻松。

      或许……在无名界那日,她不该抛弃他的。

      回到木屋时,她鞋上,裙摆上的血迹已经全干了,发丝有些杂乱,目光无神,看起来颇为狼狈。

      夕阳被山头遮住一半,李碎琼双臂紧紧抱着曲起的膝盖,坐在门口,身上落着金光,影子落在门上,一双眼连同鼻子一样红彤彤的,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着。

      虽然这个比喻不合适,但他实在太像,太像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

      见到燕暖冬,他双唇微微嘟起,泪珠滚下来滴在他手背,看起来更可怜了。

      一口无可奈何的气吐了出来。

      燕暖冬湿着眼眶走近他,一步一步刻意用清洁术洗掉身上血迹,影子一部分落在他腿上。

      她在他身旁蹲下来,缓缓伸手抱紧他。

      他身体凉的可怕,在感受到燕暖冬的体温后,克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两人紧紧抱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无声哭泣,无声落泪……

      待山那边的残阳完全沉下,两人松开对方,在暮色中相视许久,均一言不发,起身准备晚饭。

      吃了晚饭,燕暖冬也变得与李碎琼一样,舍不得睡觉。

      这样的日子,怕是过一天少一天。

      两人平躺在床上,睁着眼,默默流泪。

      “李碎琼。”

      她盯着屋板,轻轻唤出李碎琼的名字。

      “嗯。”

      他用一声隐着哽咽的声音温柔地回应着她。

      “我走后,你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说着,她也带着止不住的哭腔,脑中回想的是与李碎琼初见那日,面对那么多人对他喊打喊杀,他却一心求死的模样。

      原来……他当时是那样的可怜。

      而那天既是她与李碎琼的初见,又是重逢。

      未重逢的这三百多年里,李碎琼都是初见时那般模样吗?

      可她与他中间隔着的是三百多年的时间,无论何时回去,这三百多年……

      他始终……是要孤身一人去度过的。

      她突然想,若是一开始就穿越到李碎琼儿时,那该有多好……

      身旁的人始终没有回答,而他喉里压抑着与她一样的哭声。

      次日

      通灵石内——

      “找到了!”

      愉可期面露喜色,手里紧紧攥着一颗忆珠。

      李碎琼看过去,做好了要抢的准备。

      “是你娘的。”愉可期看向江逸衍,将忆珠递给他。

      江逸衍眼底藏着温柔,故意触碰她的指尖,将忆珠接了过来。

      李碎琼眼底闪过一丝失落,继续寻找,而白鹤带着容熙的忆珠出了通灵石。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再次找到了那个,与众不同的忆珠。

      他瞬移回木屋,小心翼翼地感受着燕暖冬从小到大的回忆。

      本以为是欢快的记忆,却与他的预想完全不同……

      随着脑中画面不断浮现,他的笑意逐渐消散,泪水决堤,即便手紧紧扶着门,也依然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软跪在地上,崩溃哭出声。

      她出生了,被丢弃在路边,她的哭声很大,加重那女人快步离开的决心……又被捡走,那个院子有好多小朋友。

      二岁,她学会慢慢走路。

      三岁,她会支支吾吾地说话。

      四岁,是她与一群小朋友坐在地上,开心大笑的场面。

      五岁,似乎是她那个世界的学堂,她被冷嘲热讽没有爹娘,却依然没心没肺地笑着,晚上再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偷偷哭泣。

      六岁,又被嘲笑了,她打架了,打赢了,但也掉了一颗牙齿,她又哭又笑。

      七岁,她结交了一个朋友,很开心。

      八岁,朋友被欺负,她为了帮朋友出头,再次打架,被罚站,明明委屈,却倔强的不肯哭出来。

      九岁,又被嘲笑是爹娘不要的孩子,这次,她没偷偷哭,也没打架。

      十岁,朋友考试没考好,她用攒了很久的钱买玩具安慰朋友。

      十一岁,她跟一群孩子玩的很开心,跳来跳去。

      十二岁,她转学校了,她穿着格格不入的衣服,局促地站在台上介绍自己,引起一阵嘲笑。

      十三岁,一群贱人围在她身边,逼她吃她们吃剩下的饭,说是可怜她,她笑着拒绝,却被扯了头发。

      十四岁,她被贱人故意关在厕所,关了一夜,然而,她却一滴泪都不曾流下。

      十五岁,她曾经的好朋友,站在欺负她的人群中,冷视着她,她又打架了,打赢了,却哭的很厉害。

      十六岁,她又换学校了,开学前一遍遍在镜子面前练习如何做自我介绍。

      十七岁,一个贱男人骚扰她,她拒绝了,又一次被孤立。

      十八岁,似乎是个夏天,她拿着一张纸很开心,开始在饭店干活。

      十九岁,她已经熟悉了新学校,与同窗相处的很开心,还故意拿以前遭受的痛苦当笑话讲给她们听。

      二十岁,她一直忙忙碌碌,不停给别人干活。

      二十一岁,似乎是学业结束,这一天,她很开心。

      二十二岁,她躲在被子里看一个发光的东西,上面有很多人,她笑的很开心……

      继续重复着她出生的画面……

      而他早已哭成泪人,双手谨慎地捧着她的忆珠,颤抖着轻轻送进自己怀里。

      短短不过一刻钟的画面,怎么如此……惨不忍睹。

      原来,她一直都是孤立无援,比他还惨。

      而她那么珍惜的生命,却被他一次次践踏……

      原来……他如此不会爱燕暖冬。

      晌午

      燕暖冬正与李碎琼坐在外面吃饭,突然,她不自觉开始回想刚毕业,步入社会,穿着一身卫衣套装,脚踩运动鞋,下班回出租屋的普通一天。

      刚下公交,欲穿过马路回到对面小区门口。

      然而马路对面却立着一个人,他站在树荫旁的金光下,头上别着金贵的发饰,墨色长发无风自动,一身贵气玄衣,猩红着双目,静静地看着她。

      久违的一张熟悉脸庞,让正在吃饭的燕暖冬猛地顿住……

      什么情况?!李雪花他怎么来到她的世界了?

      不对,这是过去,难道是忆珠?他也找到了她的忆珠?

      而当时的燕暖冬故作不经意看了他一眼。

      实则已经流口水了,默默点赞,这行头,这颜值,这身段,好啊。

      就应该多出来露露,做慈善。

      她跨过马路,然而此人却流着泪,挡在她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不解地眨眨眼。

      搞什么?哭了?

      这样的男人更诱人了!

      对于当时自己这种想法,她真是哭笑不得,敢惦记活阎王的身子。

      她现在最多只敢惦记他的嘴。

      想到这里,燕暖冬憋着笑准备喝汤。

      “燕暖冬,我能看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吗?”

      噗嗤——

      闻言,她偏过头,一口汤全喷了出来。

      “你怎么了?”

      见她这样,李碎琼关心地看着燕暖冬。

      燕暖冬心虚地摇摇头……

      “什么?!”

      当时的她急忙捂住胸口,后退一大步,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的‘衣冠禽兽’。

      “你有病吧?”她忍不住骂。

      李碎琼急忙解释,委屈道:“不是,我……上次你用寒魂血莲给自己做身体,我没看到……”

      “什么寒……什么莲?我看你是不要脸吧?”

      闻言,燕暖冬看向对面正盯着自己看的李碎琼,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故作轻松地站起来,甩动胳膊,在木屋前来回走动,扭了扭脖子。

      “哎呀,我突然很想自言自语。”

      她指着欲开口的李碎琼,打断他:“你别说话,让我自言自语一会儿。”

      李碎琼改用审视的目光看她……

      她摸了摸下颌,眯起眼故作深思:“原来是这样,但是为什么不给我弄一张脸?”

      小区门口的李碎琼怔住,泪水毫无征兆滑出,他直视着眼前的燕暖冬,似乎在与木屋外的她对视……交流。

      “我当时不敢确定你跟你原本的世界长得一样,我怕弄错了,你会不高兴。”

      原来是这样,但她跟白辰还真是一模一样……

      燕暖冬若有所思地点首:“但过去的我肯定不会白白让你看啊,这样吧,你还用上次那个身体,加上脸,把那玩意儿去掉,其余的我……”

      燕暖冬偷看一眼阴冷地注视着自己的李碎琼,抿嘴不再说话……

      李碎琼配合道:“好,我懂。”

      “燕暖冬,你不用再说话了,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好不好?”

      她能看到他如今脸上的表情,可怜的模样完全不亚于,昨日在门外等她的李碎琼。

      默默点了点头,安静地听记忆中的李碎琼说话。

      “对不起,燕暖冬,真的对不起。”

      “我好想你。”

      “我,我真的好……”

      他泣不成声……

      “朋友,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脑子?”

      不是讽刺,是纯好心。

      就在好心的燕暖冬要拉着李碎琼时,却发现她的手根本碰不到他。

      她惊恐地看着李碎琼,脸被吓得煞白,舌头打结:“你……你……是鬼?”

      见她如此害怕自己,李碎琼回过神,收回泪水,急忙解释:“不是,我是魔,这是我的神识。”

      而燕暖冬才不管他是什么,直接撒开腿往小区里面跑,边跑边喊救命……

      木屋的燕暖冬再也看不到李碎琼身影,她叹了口气,心虚地回到位置上坐下。

      不敢去看眼前的李碎琼。

      “燕暖冬,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终于,质问的话还是从李碎琼嘴里发了出来。

      很快,燕暖冬想到了应对之策。

      她故作生气,猛拍桌子,站起来,先发制人:“最该解释的人是你吧?!当初不是你故意不让他看我身体的吗?!如今反过来质问我是什么意思?”

      李碎琼抬起湿红的双目,鼻翼微微翕动,与她对视,良久,他沙哑着声音轻声开口。

      “要抛弃我的燕暖冬,是还想与我怒言相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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