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谑言挑意夜择营
宫正司给她这个典正安排的值房,较之司记司的逼仄,已是天壤之别。
轩敞肃穆,青砖墁地,黑漆木案光可鉴人……
其实最主要的是,只有她一个人。
而这所谓的“典正”,基本上只是一个挂名,她的主职,还是“稽察房主事”。
这新设的稽察房,眼下连个固定属官都还未配齐,名义上暂由她全权处置。
这看似复杂的安排,实则是太后精妙的权术。
卫璇需要一个“宫正司典正”的正式官身,作为她立足宫廷,领取俸禄的合法依据,此为其“名”。
而“稽察房主事”才是太后真正赋予她的核心权柄,允她超越常规宫规,直接核查文书账目,探究人事关联,此为其“实”。
名义上稽察房隶属宫正司,实则直通太后。
头几日,卫璇直接将自己关在这间值房里,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翻阅陈年旧卷。
她看的多是些宫女口角、内侍失仪、器物损毁之类的琐碎记录。
她看得极快,目光扫过受罚者的名字、职司、所属宫苑,以及最终落下的惩戒。
旁人看来枯燥无味的东西,在她眼中却渐渐连点成线,织成一张庞大而隐秘的人际网络——哪些地方管束最松,哪些管事手段酷烈,哪些人背后似乎站着同一股势力……
偶尔,她会以“熟悉旧例”为由,唤来宫正司内专管文书的老吏问上几句等。
如此过了四五日,卫璇也分别收到了几封来自各位皇子的邀请帖
帖子无一例外,做工都极其精致。
但卫璇尤其留意了其中一封。
落款处是三皇子,邀她三日后于“望江阁”参加赏雪诗会。
望江阁,临汴水而建,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雅集胜地,楼高数层,可俯瞰江景雪色,历来是王孙公子和文人墨客钟爱之所。
卫璇指腹摩挲着帖子上的暗纹,眸色深沉。
是夜,卫璇便把这事告诉了谢清晏。
谢清晏接过那些帖子看了看,又抬头看向卫璇:“几位皇子这是要拉拢你。”
卫璇点了点头。
谢清晏将帖子搁下,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点:“你如今掌着稽察房,虽是新设,权责却可深可浅。宫内诸多往来记录、人事调动,皆要经你耳目。他们争斗愈烈,便越需要一双在宫内的眼睛。自然想将你收为己用。”
“我想也是这样。”卫璇唇角牵起一抹笑,将那帖子拿回来,在指间把玩,“我这位置,于他们而言,怕是块‘鸡肋’——自己得了,未必能立时增益多少。可若让对家得了,便是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抬眸看向谢清晏,道:“清晏哥哥,几位殿下的帖子都递来了,我总得选一处先踏只脚进去。你觉得……我先应三皇子这局,如何?”
谢清晏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她,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深。他了解她,她既问了,心中必已有了倾斜。
他沉吟道:“三皇子母族势大,近来在朝中声量也高,看似是个好去处。只是……”他话锋一转,眉头随之微蹙,“阿璇,此宴恐非好宴,卫璋必在席间,你孤身前往,我怕……”
“怕他当场吃了我不成?”卫璇轻笑,将帖子随手丢在案上,“既在三皇子地盘,他若身为盟友,面上总得护我周全,否则岂非显得他御下无方?”
谢清晏仍是忧心:“话虽如此。”
卫璇抬眸看他,道:“我记得,谢伯父与五殿下那边,似乎走动得更近些?”
谢清晏坦然道:“家中长辈确有此意。”
毕竟这种事情不表态,也算是一种表态。中立之人,往往可能两头都不讨好——前世沈玠倒是个例外,他是刚好运气好,正好遇到一个造反的,他两头不站,反而是明智之举。
卫璇脑海中掠过前世谢家在新朝鼎革后虽未遭大难,却也渐渐沉寂的画面。
她心下一叹,只道:“总归是推脱不掉的邀约,不如亲自去看看。他既抛了榄枝,我至少得知道,这枝头站着哪些雀,又藏着哪些鹰。”
她自然不能明说,是因为谢家已倾向五皇子,她便要选择三皇子。这样对两家的所知的情报也能相对平衡一些。
她忽然提醒:“不过,你既已在五殿下船上,我这边,便更不能与你重合了。日后在外,你我相处,需得更谨慎些才好,就连来我这里,你也更需小心。”更是不提什么成婚之事了。
谢清晏起身走到她身边,忽地将她打横抱起,自己坐到椅上,将她安置在腿上,紧紧圈住。
卫璇先是一惊,随即放松下来,手臂自然地环上他的脖颈。
“我知你聪慧,手段亦高,”谢清晏将脑袋挨在她的肩膀内侧,声音闷闷的,“可我总放心不下。要不,我设法与你同去?”
卫璇失笑,“我的谢大人,你怎么去?你已是打了印记的人,跟着我去赴三皇子的宴,是去砸场子,还是去表忠心?放心,我有分寸。”
她语气放柔,安抚道:“况且,有卫竹在暗处护着我呢。”
一听到卫竹二字,谢清晏揽着她的手臂便是一僵,脸色沉了下来,抿唇不语。
卫璇虽然没有看见他的表情,但见他半晌没接话,再结合这几日来她隐约感觉出来的微妙气氛,便觉出了二人的不对付。
心道他大约是觉得这个神出鬼没的暗卫不甚可靠,却也未再多解释。有些事,越描越黑。
仰头,见他抿着唇,下颌线都绷紧了,卫璇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光。她忽然动了动,原本环在他颈后的手滑了下来,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喉结,感受到那处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她凑得更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廓,声音压得低低的,“清晏哥哥,怎么不说话?是怪我冷落你了?”
就这还不肯罢休,偏还一直微微扭动着腰肢,故意靠近它。
谢清晏忽然抓住她那只作乱的手,看着她,嗓音喑哑:“阿璇,你……存心的?”
他这话无非就是问卫璇对今晚的态度和想法。
卫璇任由他抓着,语气无辜又促狭:
“哪有存心?我摸摸而已,还不让…唔……”
谢清晏堵住了她的嘴巴。卫璇也闭上了眼,捧着他吻了许久,直到感受到它的存在愈发明显,唇瓣离开些许。她的眼睛往下瞟,笑了笑。
谢清晏正要将她抱到床上去,卫璇把他的肩膀压住了,轻声道:
“别急啊,清晏哥哥,改日吧,忽然想起来,今日怕是不便呢。”
她看着他眼中汹涌的浪潮,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月事刚至,头一日哦。”
谢清晏身体一僵,所有翻腾的情绪仿佛被这句话冻住,那双眼里欲念与愕然交织,最终化作一丝的无奈和挫败。
他盯着她笑得明媚又狡黠的脸,半晌,才几乎是磨着后槽牙,低低地吐出两个字:
“……顽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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