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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
内堂的帘子轻轻一动,司商换好衣裳走了出来。
站在大堂的两人闻声回头。司商显然没料到外间多了个人,清秀的小脸上掠过一丝讶异。
温寂抬眼一看,打量了一下他那身打扮,那身灰紫色的袍子衬得他小脸愈发清秀,才真看出几分世家小公子的模样。
她介绍道,“这位是郗世子。”又转向郗绍,“世子,这是傅先生的徒弟司商。”
神态显然已经恢复了客套的样子。
郗绍垂眸看向少年,微微颔首。司商也不言语,只淡淡回了个礼,目光在郗绍身上停留一瞬便移开了。
这时掌柜抱着几件衣裳从内室出来,笑着道,“二小姐您瞧,小公子这身多合衬?”
话音未落便瞧见一旁的郗绍,顿时僵了僵,“世子?”
郗绍心知再留下去就是不便了,他抿了抿唇,朝温寂沉声告了辞,“我走了。”
温寂依礼道了别。
待那道高挺的身影消失在店门外,铺子里的气氛才重新活络起来。
掌柜的很有眼色地笑道,“二小姐觉得这身可好?”
温寂感觉不错,便道,“都包起来吧。再配几条围脖。”
“好嘞!”掌柜的眉开眼笑地应下,手脚利落地开始收拾起来。
……
初冬的天气阴沉沉的,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林清叩响雅间门时,手指已经因干燥起了皮。
里面传来温寂的应声,他推门而入,见温寂正坐在茶案前烹茶。小炉上茶汤初沸,水汽氤氲着她白皙的面容。
“二小姐。”林清躬身行礼,也不过多客套,从袖中取出一叠纸张,“这是近日查到的线索。”
他又解释道,“因涉及人数众多,费了些时日。”
见温寂接过,林清继续回禀,“这些人身份繁杂,有长公主府上的门客,永昌侯府的旧部,还有些背景干净的…”他声音压低,“其中还有一人,与东宫也有些牵扯。”
他抬眼看向温寂,“或许我们最初的方向有误,此事可能与四皇子并无干系。”
温寂看着那些名字,半响,她将纸搁在案上,“东西留下,暂且查到这里吧。”
的确不适合再查下去了。
林清便道了,“是。”
温寂问他,“先生行装可打理好了?”
林清道,“多谢二小姐关心,行李已经打点整齐,随行的人手也都安排妥当”
温寂微微颔首,诚恳道,“这一去至少要月余,正是先生施展才干的好时机。二殿下性子温和,先生多费心打点行程,遇事多思量几分。”
“小姐放心。”林清神色恭谨,躬身回道。
……
马车在道上不紧不慢地行驶着,车轮碾过初冬的冻土。温寂单手支着下颌,轻轻挑开帘子一角,头靠在马车壁上沉思。
永昌侯的旧部…永昌侯与皇后的往事,太子多半是不知情的,那个在书上做手脚的人,会是他吗?
这事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即便真是大事,此时应该和顾谨无关。温寂不知道自己思绪为什么总是萦绕在这上面,时不时就会想起来。
还是长公主?长公主与父亲达成了默契,这件事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
无数线索在她脑海中交织,但有一种隐约窥探到的苗头却让她心情沉郁。她眸色显得有些晦暗,望着窗外滚滚而过的土地出神。
“该你了。”
清澈的声音打断了思路,温寂循声望去,车厢内司商板着小脸,他面前一副木制棋盘,上面黑白子错落的放着。
她回头,随手下了一个子。
少年皱眉,“能不能认真点?”
温寂无奈地放下帘子,暂且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抛开,坐正身子等着对方落子。
车厢内暖意融融,厚厚的锦帘将寒气隔绝在外,中间固定的小几上摆着棋盘,两个人对坐其间。司商神情专注,脸颊还有些微微鼓起。
小叔不知给丞相送了什么信,丞相很自然地就允了她这趟远行,此刻他们正在前往苍岚山的路上。
本来是觉得路上有些枯燥,见车厢里备着棋盘便和司商下了两盘打发时间。
但温寂发现少年似乎有些入迷。
温寂和他做了约定,让他每天晚上预测一下明天的天气,预测对了就陪他下三局。
但下棋最怕的就是碰到棋痴还是个臭棋篓子,他技术实在是不好,而且还总要温寂认真对待。
“咕噜咕噜——”马车速度渐渐缓了下来。
温寂捡了一枚棋子,在马车停稳的瞬间,结束了这一盘。
“阿谧姑娘,到客栈了。”
车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
温寂和司商先后下了车。两人都裹着厚厚的斗篷,初冬的寒风干冽,扑在脸上带着一股冰冷的凉意。
客栈早已被提前包下,亲兵扮作护卫分散在四周护防,将整座客栈守得滴水不漏。
温寂出行自然不可能用相府小姐的名号示人,固而陈武和一众亲卫都还是心照不宣地唤她阿谧姑娘。
但郗崇手下的人都纪律严明,即使郗崇带了两个陌生面孔同行,没有解释身份,也没有人流露出探究之色。众人依旧各司其职,对待温寂与司商没有半分怠慢。
大门敞开,客栈里面地板擦得锃亮,红木桌椅摆放齐整。温寂跨了门槛进去,一眼就看见郗崇和陈武他们正站在大堂中央。
男人今天只穿了件玄色常服,配着重剑,泛着暗纹的布料包裹住他紧实坚硬的肩臂,再加上亲卫肃立身后,显得有些迫人。
一个陌生的将领正在向他禀报,那人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生得五大三粗,一脸络腮胡几乎遮住了半张脸,说话时声如洪钟,“围场已经清出来了,事情也都布置妥当…”
温寂拢了拢斗篷,驻足停在不远处。
大将军出行自然也不可能真的只是游玩,一路上他好像都在马车里处理公文,每到一个驿馆或者客栈,她都能见到有人前来拜见。
固而他们行了七八日,温寂和郗崇见面的次数其实也屈指可数,多数都是在用膳的时候。
现在她才觉得自己把司商带上实在是个好决定,虽然是个小闷葫芦,至少没那么乏味。
今天这个络腮胡的将领禀报完正事却没有立即离开,他是专程前来接应郗崇的属下,叫赵震忠,这次冬狩的事情就是由他负责。
等公务回禀完毕,他神色明显松弛下来,咧嘴笑道,“将军一路辛苦,属下特意让人备了酒菜,请您赏脸用个便饭。”
他话音未落,目光便瞥见了郗崇身后的温寂二人,口中的话卡了壳,
“这是…?”
他瞪大了眼睛,浓密胡子下的脸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将军可从来没有带姑娘出来过,更别说还带着个半大孩子。
温寂走上前,停在了郗崇身侧稍后的位置。
她微微垂着首,斗篷的风毛衬得那张面容愈发精致,像朵嫩生生的白莲。
陈武立即上前了一步,介绍道,“这位是阿谧姑娘,这位是司小公子,都是将军友人的后辈,跟着出来见见世面。”又转向温寂,“这位是赵震忠赵将军,之后会与我们同行。”
温寂于是就走到了郗崇身旁,行了一个礼,“赵将军。”
她礼仪很漂亮,赵震忠一个粗人觉得不太好意思,连忙抱拳回礼,“不敢当,不敢当。”
他偷偷瞄了眼郗崇,见将军神色如常,这才稍稍定下心来,只是目光仍忍不住在温寂身上打了个转。
……
等众人依次落了座,就有下人陆续开始上菜,温寂在郗崇身侧隔着一个位置坐下,司商则安静地挨在她的另一边。
而那个赵将军和陈武坐在对面。
等一道甜香四溢的酥酪被端上时,陈武挥了挥手,让下人撤下,
“这个不必了。”
赵震忠在一旁心里犯了嘀咕,他和将军陈武这三个大老爷们是不吃甜的,这姑娘和小孩难道也不吃?
但虽说纳闷,他也没表现出来,面上仍是爽朗笑道,
“将军,这些都是本地的特色,新鲜的东西,您和姑娘,小公子都多尝尝。”
正说着,有个仆从端上一盘晶莹剔透的醋虾,那酸香扑鼻而来,正好就摆在了郗崇面前。
这时,温寂在一旁轻声开了口,
“大人,我想吃那个。”
她的行为看上去有些唐突,郗崇却没有责怪,眼底反而掠过一丝笑意。他低沉的嗓音示意仆从,“端给她。”
仆从立即领命,小心翼翼地将那盘醋虾移到温寂面前。
对面的赵震忠看得目瞪口呆,他先是偷偷瞄了眼神色如常的郗崇,又飞快地扫过温寂,这次却没敢细看。
他心里早已翻江倒海,面上却只默默咽了口唾沫,硬是把满腹疑问都压了下去,没吭声。
但事实上温寂也不是真的对那菜有多大的兴趣。只是她最近和郗崇一同用膳,发现他好像不怎么喜欢吃醋,但郗崇从不在饮食上挑剔,摆在面前的菜总会勉强吃一些。
偏偏越靠近苍岚山,当地菜色越是偏酸,温寂就顺手帮他解决了。
接下来便没再发生什么,除了赵震忠偶尔与郗崇交谈几句,温寂与司商始终在安静的吃饭,直到众人用膳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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