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表妹刀疯了

作者:小清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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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空


      京郊,缘空寺。
      苍松翠柏间,一扇朱红庙门若隐若现,门上金漆的三个大字“缘空寺”旁,“御笔亲题”的小字格外耀眼。
      这座寺庙是百六空亲劝当今圣上所建,就连这缘空二字,亦是他亲手拟定,取的是因缘聚散,万事皆空之意。
      因这层圣宠,缘空寺虽地处京郊,却很快成为京城最负盛名的佛门圣地。
      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尽,寺内几株山桃开得正胜,粉白的花瓣簌簌飘下,落在往来人的衣衫上,又轻轻滑落,正如这寺名。
      缘起缘灭,了无痕踪。
      大雄宝殿的朱红大门敞开,殿外却被层层家丁围得水泄不通,“家丁”们身着劲装,腰佩短刀,神情肃穆,将寻常香客远远隔开。
      殿内香烟袅袅,几名衣饰华丽的女眷正屈膝礼佛,为首的老妇神情虔诚,却难掩那眉眼间掠过的一抹狠厉。
      “佛祖保佑,机遇降临,愿佛祖保佑我孙卿怜得登天门,嫁与皇子为妃。若心愿得偿,必奉上黄金万两,为佛祖金身宝像。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她身旁一个不起眼的素衫妇人亦在为同一人祈求:“愿佛祖保佑我儿卿怜喜乐安康,得觅佳偶。妾不敢求凤主坤宁,只求她,鸾凤和鸣,白头偕老。”
      庭院一角,一株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投下大片浓荫,树荫下,一个小沙弥正和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嬉戏玩闹。
      小丫鬟手里攥着块桂花糕,时不时举高了逗小沙弥,树下不时传来清脆的笑声,又很快被大雄宝殿方向传来的诵经声淹没。
      一身素色布裙的楚绢绕过香雾缭绕的香炉,目光扫过庭院,最终落在那嬉闹的小沙弥身上,脚步微顿,走上前轻轻拦住了他。
      “小师傅,敢问百六空师傅何在?”她声音温和,却难掩上位者的威严。
      小沙弥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手里的桂花糕差点掉在地上,他怯生生地抬眼,看了看楚绢清素的模样,又飞快地低下头,伸出小手指了指大雄宝殿的方向,细声细气地说:“百、百六空师傅在殿内做法会呢,这缘空寺的法会,素来是师傅亲自主持的。”
      楚绢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殿内的诵经声隐约传来,庄重而悠远。
      她颔首谢过,便站在殿外的廊下等候,身影被晨光拉长,透着几分孤清。
      廊柱上刻着楷书的心经,笔力遒劲,正是百六空的笔迹,楚绢看了一眼,目光微动,又很快移开。
      目光无意间又落回庭院一角,小沙弥正把自己攒的几颗糖豆分给小丫鬟,两人头挨着头,笑得眉眼弯弯,一派两小无猜的天真。
      楚绢看着,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思绪却飘远了。
      她想起小时候,也是在这样的寺院里,她和空空也曾这般亲近。那时候空空还是个皮猴似的小孩儿,爱吃爱闹,却不藏私,总把寺里发的点心留下一半给她。
      广安寺历史悠久,古树参天,两人那会儿总爱躲在一棵半倒的老槐树下,分享同一块糖,说着不着边际的悄悄话。
      只是时移世易,那些鲜活的童年回忆,早已被时光吹散,化作了过往云烟,再也寻不回了。
      “这位姑娘孤身在此等候,可是想进殿参拜?”一道温润的男声自身后传来。
      楚绢回过神,转身望去。眼前的男子身着锦缎长袍,面色俊朗,眉眼间带着几分贵气,却无半分骄纵。
      他正含笑看着她,神情温和有礼。
      “在下夏家二郎,今日随祖母一同来缘空寺礼佛。”男子主动拱手自我介绍,目光在楚绢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探究。
      楚绢心中了然,她新科进士的身份近日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被认出来并不奇怪。
      她亦拱手回礼,声音平静:“楚家七女,楚绢,见过夏兄。”
      夏二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又问道:“不知楚姑娘字什么?”语气间,已然将她当成了同辈儒生对待。
      楚绢倒觉得有趣,寻常男子见她是女子,多是轻慢,这般态度郑重的,委实少见。
      她莞尔一笑,坦然答道:“字墨卿。”
      “墨卿。”夏二郎轻声念了一遍,眼中满是赞赏,“好字,雅致脱俗,与姑娘气质倒是相配。”
      “夏兄谬赞。”楚绢微微颔首,反问,“还未请教夏兄表字?”
      “在下字澄渊,单名一个澈字。”夏澈正要再说些什么,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传来:“佛门清净地,男女授受不亲,二位在此院角密聊,恐有失体统,扰了缘空寺的清规。”声音带着佛门弟子特有的肃穆,却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
      楚绢与夏澈同时转身,只见大雄宝殿的诵经声已然停歇,大雄宝殿内的香客陆续走出,为首的一人身着大红僧袍,料子却是上好的云锦,还绣着精细的吉祥海云相,正是刚才出声的僧人。
      他身形挺拔,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孽,一双狐狸眼眼尾上挑,本该是勾人的风情,却偏偏覆着一层清冷肃穆。
      周身气质庄严禁欲,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山巅神祇,偏偏眉眼间一抹妖冶,画下风情万种。
      百界千如,六度万行。万象无相,缘起性空。
      正是这缘空寺的住持,百六空。
      百六空的目光扫过庭院,恰好落在楚绢与夏澈身上。见两人相谈甚欢,楚绢脸上还带着他许久未见的笑意,他眼底骤然一暗,一抹不该有的嫉妒如同藤蔓般疯长,瞬间缠绕住了他的心脏,密密麻麻地疼。
      这缘空寺的一草一木都是他所定,可他心中的执念,却终究未能随这“缘空”二字一般,归于平静。
      夏澈并不知道两人的过往,只当这高僧是见他们孤男寡女在佛门清净地相谈,误以为他们行事轻浮。
      他自身名声倒在其次,只是楚绢一个女子,若是被人说三道四,岂不是坏了名声?当下便上前一步,拱手朗声道:“大师勿怪,在下与楚姑娘只是偶遇,见楚姑娘才学出众,心生敬佩,故而攀谈几句,绝无半分轻浮之意,更不敢扰了缘空寺的清静。”
      一番话说得坦坦荡荡,磊落光明。百六空却只觉得脸上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仿佛自己心中那些隐秘的、见不得光的嫉妒心思,都被这坦荡的话语摊开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嫉妒如同心魔,轻易便扰乱了他多年修行的清净佛心。
      楚绢却误会了他的神色,只当他是厌烦自己,连带着也讨厌与自己说话的夏澈。
      她心中本就有气,当下脸色一冷,语气带着几分讥讽:“既然师傅嫌我们扰了你这缘空寺的清静,那我们便换个地方说话便是,省得污了你的眼!”
      说罢,她便要转身同夏澈离开。百六空看着她决绝的背影,脸色愈发苍白,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攥紧了袖中的手,指节泛白。
      他的权势足以让一座佛寺拔地而起,可他却留不住一个想要离开的人。
      夏澈见状,连忙打圆场:“楚姑娘莫急,本就是一场误会。方才是我家人清场,才让你在殿外等候许久,如今怎好因为我耽搁了你拜佛的正事?我祖母她们已然拜完佛,我这便先告辞,你尽管进去便是。”
      他说罢,又对着百六空行了一礼,才转身带着家丁离去。
      有他从中斡旋,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缓和下来。只是等夏澈走后,楚绢依旧冷着脸,侧过身,不愿看百六空一眼。
      百六空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今日来缘空寺,是有何事?”
      楚绢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平淡:“我收到一封信,信上说,慧通禅师已然过身了。”
      百六空浑身一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慧通禅师不仅是他的师父,更是护他长大的亲人。
      他怔立在原地,许久才缓过神,怅惘着,用微微沙哑的嗓音说:“师父……他,终究还是去了。”
      儿时记忆如潮水般向他涌来,那时候师父还在,寺里还有师兄们,楚绢也常来寻他。
      他们会一起在佛前诵经,师父会给他们讲佛经里的故事,楚绢总是会偷偷带些点心同他分享,日子虽然清贫,却过得充实快乐。
      如今,虽然他纵享世间荣华,却也再寻不回那时简单纯粹的快乐。
      他看似拥有了一切,建成了这座闻名天下的缘空寺,遍身绮罗、出入皇宫,人人对他礼重有加奉为上宾,可身边的人却换了一批又一批,不仅楚绢与他形同陌路,连最亲近的师父也不在了。
      楚绢看着他失神的模样,心中也泛起一阵酸涩。她想起小时候,家里也曾遭遇危机,可那时候有父亲撑着,有空空陪着,危机很快缓解,她也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
      那时候她以为,这世界上的事情都很简单,没有什么能难倒她。
      直到空空不告而别,她才猛然惊觉世界真实得可怕,人人皆有自己的谋算与选择。
      空空出身贫寒,一朝入京,见识了繁华奢靡的贵族生活,心生向往,本就是人之常情。
      而她出身高贵,自小锦衣玉食,以为身边的一切豪奢都是寻常俗物,从未想过那些她习以为常的东西,对空空来说却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她又什么资格指责空空?是她的疏忽与高高在上,让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想明白这些,楚绢心中的执念瞬间消散。她看着百六空,轻声道:“以前,我总指责你背弃过往,态度太过高高在上,如今想来,是我错了。”
      百六空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涩声问道:“你是在可怜我失去了师父,还是可怜我困在这俗世洪流中?”
      “都不是。”楚绢坦然摇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我只是意识到,你一身贫寒,却并不代表你必须一辈子甘于贫寒;你曾为被贪官迫害的百姓奔走,却并不代表为民请命是你的义务。你依然有权力,随时抛下这一切。”
      百六空看着她,狐狸眼中情绪翻涌。
      他看穿了她未说出口的话,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主动替她说道:“只是,你无法再接受这样的我。”
      楚绢看着他,粲然一笑,明亮如拨云见日:“对,因为那也是我的权力和自由。”
      百六空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的释然与坦荡,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一寸寸裂成了千百瓣。
      他终究还是失去了她,彻底地,永远地。
      风穿过缘空寺的庭院,鎏金的缘空二字在晨光中静静伫立。
      这寺名是他所取,如今却像是一句谶语,印证着楚绢的释然,也昭示着他与她,因缘已尽,万事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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