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你我

　　江野的动作顿了顿，没回答，只是按得更轻了些。沈漠川也没再问，只是往他怀里缩得更紧了些。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屋内，江野看着怀里人熟睡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他早就不生气了，他只是有点累，累得不想说话。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沈漠川身体又不好，江野怎么可能真狠心。

　　所以他想好了，明天早上，他会像以前一样，给沈漠川做他爱吃的早餐，然后告诉他，自己不生气了。

　　新的一天阳光比前一天更透亮些，江野系着那件印着小熊的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砂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里面是沈漠川爱吃的山药小米粥，旁边的平底锅上，煎蛋正发出滋滋的轻响，边缘微微焦黄。

　　沈漠川站在厨房门口，穿着干净的校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金丝框眼镜后的眼睛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他昨天晚上睡得格外安稳，江野的手一直轻轻按在他的胃部，暖意透过薄薄的睡衣渗进来，连带着梦里都是暖烘烘的。

　　他看着江野的背影，对方正专注地用铲子翻动着煎蛋，手腕的弧度流畅而熟练。晨光勾勒着他的轮廓，连带着那头略显凌乱的黑发都染上了一层金边。沈漠川的心跳悄悄快了半拍，脚在原地挪了挪，却还是没敢往前走。

　　江野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没回地开口：“站在门口当柱子？进来帮忙拿碗筷。”他的声音比昨日柔和些，却没回头。

　　沈漠川愣了一下，连忙应声：“哦，好。”他快步走到消毒柜前，拿出两个碗和两双筷子，轻轻放在餐桌上。

　　他的目光黏在江野的背影上，看着对方手腕翻转搅动砂锅，昨晚江野没推开他，甚至在他说胃疼时耐心揉了很久，是不是代表……不生气了？

　　粥盛上桌时，沈漠川飞快地伸手想去接，指尖刚碰到碗沿，就被江野轻巧地避开。“烫。”江野把碗放在他面前，又从抽屉里拿出小勺子，“凉三分钟再吃。”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只有勺子碰到碗壁的轻响。沈漠川小口喝着粥，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偷偷瞟着江野。

　　江野像是完全没察觉，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其实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沈漠川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像只做错事想要求原谅又不敢开口的小猫，可爱得紧。

　　“那个……”沈漠川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有点小，“粥很好喝。”

　　江野抬了抬眼皮，淡淡地“嗯”了一声。

　　沈漠川的手指在碗沿上蹭了蹭，又说：“煎蛋也很好吃。”

　　江野还是“嗯”了一声，没多余的话。

　　沈漠川有点急了，他抬起头：“你切的大小刚好，煮得很糯。”

　　江野这才抬眼看他，嘴角噙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沈大班长今天这么有空研究山药？”

　　沈漠川的耳尖瞬间红透，连忙低下头扒拉粥，江野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心里暗暗发笑——平时怼人的时候不是挺厉害吗，现在倒像只受惊的兔子。

　　去学校的路上，摩托车刚驶出小区，沈漠川忽然轻轻拽了拽江野的衣角。“那个……”他的声音被风打散了些，“昨天的英语笔记，我好像落了两页。”

　　江野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嗯。”

　　“那……”沈漠川的手指在他衣角上蹭了蹭，“你下课能不能借我补一下？”

　　“再说。”江野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刻意的敷衍。身后的人没再说话，却能感觉到沈漠川的脑袋轻轻靠在了他的背上，比平时更近了些，呼吸温热地落在他的肩胛骨。

　　早读课的铃声刚响，沈漠川就从书包里拿出英语书，翻到江野可能会用到的那一页，悄悄往他那边推了推。江野瞥了一眼，没动，自己从桌肚里摸出了书。沈漠川的手指在桌布上划了划，把书又往回拉了半寸，指尖却故意留在两人桌子中间的缝隙处，像是不经意地等着被触碰。

　　数学课上，老师让同桌互相检查随堂练习。沈漠川的笔尖悬在江野的练习册上，迟迟没落下。

　　“这里错了。”沈漠川的声音有点发紧，指尖点在那道错题上，“辅助线应该连接AC，不是AB。”

　　江野没说话，拿过笔改正。沈漠川的指尖还停留在原处，等江野改完抬头时，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沈漠川连忙低头假装研究自己的练习册，连耳根都在发烫。

　　江野看着他泛红的侧脸，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又很快压下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课间操时，柘言又来拉江野去打球。沈漠川站在队伍里，看着江野被柘言拽着往操场走，脚步忽然慢了半拍。他看到江野回头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才被柘言连推带搡地拉走。

　　那两秒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沈漠川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他站在原地，看着江野在篮球场上跳跃投篮。明明隔着那么远，却好像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和平时给自煮粥时身上沾着的米香。

　　第三节课课间，沈漠川去小卖部买水，回来时手里多了瓶冰镇可乐——那是江野最喜欢喝的牌子。他捏着冰凉的瓶身走到座位旁，江野正趴在桌上补觉，侧脸埋在臂弯里，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

　　沈漠川犹豫了很久，把可乐轻轻放在江野的桌角，瓶身贴着桌沿，刚好能被他醒来时看到。做完这一切，他飞快地回到自己座位，心脏砰砰直跳，假装认真看书，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那瓶可乐。

　　江野醒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桌角的可乐。他拿起瓶子，指尖触到冰凉的液体，抬眼看向沈漠川。对方正低头刷题，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耳根却红得显眼。

　　江野没说话，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碳酸气泡在喉咙里炸开，带着点微麻的痒。他看着沈漠川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中午去食堂打饭，江野刚要转身，就被沈漠川轻轻拽住了衣角。“我……我今天想吃你打的小米粥。”沈漠川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你打的比较糯。”

　　江野挑眉：“沈大班长这是在夸我？”

　　沈漠川的脸颊更红了，连忙松开手：“我只是……”

　　“等着。”江野没等他说完，转身走向打饭窗口。

　　江野把小米粥放在沈漠川面前时，柘言正好端着餐盘过来，看到这一幕，不满地皱起眉：“野哥，你怎么又给他打饭？”

　　江野没理他，拿起自己的餐盘坐在沈漠川对面。柘言看着两人之间流淌的微妙气氛，忽然明白了什么，冲江野挤了挤眼睛，识趣地坐到了旁边的桌子。

　　沈漠川小口喝着粥，感觉今天的粥比平时更糯更香。他偷偷看了江野一眼，对方正低头吃着红烧肉，嘴角沾了点酱汁。沈漠川忍不住想伸手去擦，指尖刚抬起，又猛地缩回，心脏砰砰直跳。

　　下午的物理课，老师让做一套模拟卷。沈漠川卡在一道大题上，笔尖在草稿纸上划了又划，却怎么也理不清思路。他下意识地看向江野，对方已经做完了，正靠在椅背上转着笔，目光落在窗外。

　　沈漠川咬了咬唇，轻轻碰了碰江野的胳膊。“这道题……”

　　江野转过头，目光落在他的练习册上。“哪里不懂？”

　　“这里的动量守恒……”沈漠川的手指点在题目上，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江野的手背，忍不住缩了缩。

　　江野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拿起笔在他的草稿纸上写了几个公式：“把这个代入进去，再考虑摩擦力的冲量。”

　　沈漠川看着他遒劲的字迹，又抬头看了看他专注的侧脸，心跳忽然慢了半拍。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江野的睫毛上，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懂了吗？”江野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沈漠川连忙点头：“懂了，谢谢。”

　　江野没说话，转回去继续看窗外，嘴角却一直保持着浅浅的笑意。

　　放学铃声响起时，江野收拾好书包率先走出教室。沈漠川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着急。一整天了，江野虽然没再像昨天那样冷淡，却也没明确说原谅自己。他到底在想什么？

　　走到校门口，江野发动了摩托车。沈漠川刚想坐上去，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个东西递给江野。“这个给你。”

　　江野低头一看，是个小小的篮球挂件，和柘言昨天说的那款限量版很像，只是小了很多。“你……”

　　“昨天看到的，觉得挺可爱的。”沈漠川的声音有点小，“就买了。”

　　江野接过挂件，指尖触到他的手心，暖暖的。“沈大班长也会买这种小东西？”

　　沈漠川的脸颊红了红：“偶尔……”

　　江野把挂件塞进兜里，发动摩托车：“走了。”

　　沈漠川连忙坐上去，手环住他的腰，比平时更紧了些。江野能感觉到身后人的心跳，又快又急。他忍不住笑了笑，放慢了车速。

　　回到家，江野刚把书包放下，沈漠川就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江野……”

　　江野转过身，挑眉看着他：“怎么了？”

　　沈漠川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你……还在生气吗？”

　　江野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沈漠川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带着点委屈：“我知道错了，上次不该说那些话……”

　　江野忽然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沈漠川，你这一整天黏黏糊糊的，是想让我低头认错？”

　　沈漠川猛地抬起头，眼里带着点惊讶：“我……”

　　“是想让我哭着说‘对不起沈漠川我错了，我不该凶你’？”江野故意模仿着哭腔，语气带着点戏谑。

　　沈漠川的脸颊瞬间红透，连忙低下头：“不是的……”

　　江野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的最后一点逗弄心思也没了。他张开双臂，笑着说：“来，抱一个，我或许可以考虑这样做。”

　　沈漠川愣了愣，随即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带着点哽咽：“哥哥……”

　　这声“哥哥”喊得又软又委屈，江野的心瞬间就化了。他轻轻拍着沈漠川的背，声音放得极柔：“好了好了，小乖不哭了，是哥哥不好，不该逗你。”

　　“你就是故意的……”沈漠川在他怀里蹭了蹭，眼泪把他的衬衫浸湿了一小块，“你早就不生气了，就是想看我着急……”

　　“是是是，我故意的。”江野笑着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我的小乖这么可爱，不多逗逗怎么行？”

　　沈漠川在他怀里哼了一声，江野的怀抱很温暖，沈漠川把脸埋在他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的最后一点别扭也烟消云散了。他闷闷地说：“对不起，江野，那天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话。”

　　江野收紧手臂，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带着笑意：“知道错了就好。”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了些，“沈漠川，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们考不上同一所大学，但是你不能用那种话来伤我。我照顾你，不是为了耽误时间，是因为我想照顾你。”

　　“我知道。”沈漠川在他怀里点点头，声音带着点哽咽，“我就是太害怕了，怕我们离得越来越远。”

　　“不会的。”江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们会一起考上A大的，我保证。”

　　沈漠川小心翼翼询问:“那月考完，还去吃火锅吗？”

　　“去，当然去。”江野揉了揉他的头发，“想吃什么都给你点，毛肚黄喉虾滑，还有你最爱的红糖糍粑。”

　　沈漠川终于抬起头，眼里还带着点水汽，嘴角却扬起了浅浅的笑：“真的？”

　　“真的。”江野刮了刮他的鼻子，“只要我的小乖乖乖吃饭，按时吃药，别说火锅，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下来。”

　　沈漠川的脸颊红了红，往他怀里缩了缩：“谁要星星……”

　　江野低笑出声，抱着他在客厅转了个圈。

　　“好了，该做饭了。”江野放下他，捏了捏他的脸颊，“今天想吃什么？”

　　“山药小米粥。”沈漠川的声音软软的，“还要你做的清蒸鲈鱼。”

　　“没问题。”江野笑着走进厨房，“我的小乖想吃什么，哥哥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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