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手冢君的记录员小姐

　　机场内人头攒动，广播里传来的甜美混着行李拖动的咕噜声响起，暮夏最后一点暑气扑面而来，身材高挑的女生裹着黑色皮夹倚在门口，脖间带着的圆形双环项链闪过冷质的光，她盯着站外，拨通电话，“我到了，安排车子来接我。”
　　冷冷甩下这句话，女生便按下挂断键，电话那头喋喋不休的唠叨戛然而止。
　　她低头盯着手机里的录像回播，“全国男子网球总决赛”，“青春学园获胜”的模糊字眼钻进耳内，长长的指甲搭在手机壳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目光最后落在站在人群最中央的女生身上，她穿着青学的校服，笑容比外头的日光还要晃眼。
　　她盯着视频里的人，平静的眼神像入秋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
　　……
　　三年级的最后一个学期伴着强劲的秋风来临，樱树光秃秃的枝丫刺向天空，大片的云朵从海那边漫过来。
　　“作文大赛?”风间一愣。
　　“对，”丰田老师双手交叠，坐在桌后，面带慈祥地望着她，“风间同学你的国文成绩非常好，尤其是写作这一块有很高的天赋，不参加的实在是太可惜了。”
　　风间低头，盯着手里的报名费，「“世纪杯”高中组作文大赛」几个字像针砸进眼里。
　　丰田老师继续循循善诱，“而且这场赛事由日本富有盛名的作协会主办，如果拿奖的话，对高三升学考试也有很大的帮助哦。”
　　“谢谢老师，”风间指尖缓缓攥紧，朝她微微鞠躬，“我会好好考虑的。”
　　教室办公室的门刚在身后关上，源激动的声音钻进耳膜，人已经直直撞进怀里，“四月——”
　　娇小的身影一把抱住她，眼底的兴奋根本无法掩饰，“我听说了哦，你被选入参加“世纪杯”了对吧?”
　　“听说整个二年级只有一个名额诶，”桃城站在身后朝她竖起大拇指，“风间，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风间愣了愣，将手里的报名表背在身后微微攥紧，抿唇笑着，没说话。
　　“诶，”源伸手双手将她的脸轻轻往两边扯，“你的表情看上去很凝重哦，难道不开心吗?”
　　“哪有的事，”风间笑着推着人往教室走，“当然开心啊。”
　　“风间，要是拿了第一名有奖金的话，可别忘记请我们汉堡哦。”桃城跟在身旁，语气欢快地像已经吃上了超大号汉堡。
　　“桃城你这家伙，脑子里除了吃还有别的吗?”源露出鄙夷的表情。
　　“汉堡超好吃的啦，”桃城笑眯眯地摸摸后脑勺，“源你不是也爱吃。”
　　“我跟你这种大胃王可不一样的哦。”
　　声音散在走廊外斜切进来的日光里，影子悄然漫到落满黄叶的楼梯口。
　　“我回来了。”
　　风间刚推开门，玲姐的声音混着店里广播体操的声音漫了过来，“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训练结束得早，”风间越过摆放整齐的桌椅，径直上楼，“玲姐，我洗完澡就来算账。”
　　“我已经算完了哦，秋天快到了，店里生意也淡了不少呢，”玲姐扭着胳膊，暗自感叹一声，又瞟了眼塌着肩一脸像被吸了阳气的风间，“怎么也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你们年轻人应该朝气蓬勃才对。”
　　风间没说话，只是无力地摆摆手，洗完澡就将自己摔进被子里，转头望着窗外发呆。
　　余晖顺着敞开的窗户爬进来，落在摊开的笔记本和填好的报名表上，风铃被晚风吹得叮铃作响，将飘忽的思绪拉回来一点。她起身走到桌前坐下，将笔记本翻到最前面几页。
　　那是从国小时就一直保留的写日记的习惯，「立海大」，「一起出去玩」「项链」……以及「朝雾」两个字撞进瞳孔里，比窗外的夕阳更刺眼。
　　“风间四月，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女生带着哭腔的声音似乎还在耳际回响，心里像是塞满了吸饱了水的海绵，沉甸甸的。
　　她双手捂着脑门，片刻后却将那张表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纸团掉进纸篓时，「咚」的一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透。
　　……
　　“风间同学，风间同学……”
　　在台上老师第三声响起之前，源忍不住戳了戳还在发呆的风间，对方却像惊弓之鸟一样猛地站起来。
　　“在!”
　　教室在静了几秒后，像被捅了的蜂巢嗡嗡作响，低笑声漫过来，对上源扶额无奈的神色，还有台上老师铁青的脸，风间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虽说是年纪第一免于被罚站，但一下课，风间便被任课老师喊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顿。
　　源等在门外，见她出来倾身望来，“老师没有说你什么吧?自开学以来，你这几天就很不在状态哦，四月，发生什么了吗?”
　　“没事，”风间冲她宽慰地笑笑，“我能有什么事啦。”
　　“真是败给你了，又什么都不说”源苦着一张脸，往她脑门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又扬了扬手里的便当，“算了算了，先吃饭吧，你的便当我给你带过来了哦。”
　　风间盯着源晃着便当的手，紧绷的肩膀微松，“走吧。”
　　“菊丸学长说今天乾学长的午餐是自己做的哦，”源已经笑眯眯地挽上她的胳膊，拽着人往高年级走，语气欢快地像在唱歌，“真想尝尝看。”
　　“不过从乾汁来看，乾学长的手艺应该......”余光瞥见源已经扬起了拳头，风间立马改口，“应该也可以期待一下哦。”
　　女生那句“那还差不多”的哼哼声飘远，沉入午后的阳光里。
　　暮色将最后一抹残阳吞噬，只留下一线橘红，将少年们簇拥在一起的身形拉长，源背着手走在最前面，身旁跟着时不时侧过头的乾，中间是勾肩搭背正为等下是去吃汉堡还是拉面争论不休的桃城和菊丸，无奈劝架的大石，笑眯眯看戏偶尔推波助澜的不二……
　　风间低着头晃在最后面，直到脚边突然落了团阴影，扭头手冢正走在一旁，栗色的发梢漾着淡淡的金，那张一丝不苟的脸望着她，“有心事?”
　　“没事……”风间下意识说了拒绝的话，对上他平静地仿佛堪破一切的眼神后又哑了火，低下头，目光落在踢飞的石头上，锋利的棱角在夕阳的照射下闪过尖锐的白芒，声音闷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不想说没关系，”手冢目光扫过她无意识攥紧的背带时微顿，语气依旧无澜，却是放缓，“不过明天上午十点有空吗?”
　　她一愣，还没来得及回复，便听他继续说:“正好是周末，十点市立图书馆人不多。”
　　风间这才意识到对方在说上次合宿时说带她去图书馆找德文学习资料的事情，没想到他还记得，她连忙点头，“没问题，麻烦手冢社长了。”
　　手冢推了推眼镜，“我已经退出网球社了，不用喊我社长。”
　　“那……手冢学长?”风间试探性出声，扭头看他。
　　手冢微微点头，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人都没再说话，风声呼啦啦刮过耳际，道旁的树叶簌簌作响，夕阳的光几乎贴近地平线，临近岔路口时，一群人分道扬镳。
　　风间鞠躬告别，还没走出几步，便听身后的风声夹着他平静的嗓音传入耳际。
　　“风间，明天见。”
　　她扭头，清瘦颀长的影子被拉长垂落脚边，因为逆光看不清他的眼睛，薄薄的镜片闪过温润的色泽，“今晚好好休息。”
　　风间只觉得夕阳的光暖暖地贴着胸腔，她点点头，唇角抿开淡淡的弧度。
　　“手冢社长也是，明天见。”
　　从地铁站下来，风间的步子仍然轻快，肩带攥紧却不只是因为别的事情，又忍不住往家的方向快走了几步。
　　直到推开家门，“我回来……”
　　欢快的嗓音在看见店内那道身影时戛然而止，背包像铅球重重锤入空气，“咚”的一声闷响甩在地板上。
　　坐在窗边的女生浑身沐浴在阳光下，光影在她脸上交织更迭，脖间带着的圆形双环项链像针一样扎进眼球，她抬眼望来时半支着下颌的手缓缓放下，绷直的唇角不轻不重地呵了一声。
　　“见到曾经的好朋友，就这幅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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