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囚夏

　　周一，突破关系的第三天，谈尧还是一副冷硬的样子，显然没适应这层新的亲密关系。

　　陈嘉南暗暗盯着谈尧的冷脸端详半天，终于放心转过头去，“尧哥，看你心情好点我就放心了。”

　　谈尧置若罔闻。

　　“上周你的气压低得跟失恋似的，我都不敢说话。”陈嘉南自顾自地笑，随便抓个合适的比喻。

　　谈尧闻言眼皮猛地跳了一跳，正要开口骂人，就听见同桌漫不经心地道了句评价：“你的眼神跟脑子看起来好使了点。”

　　陈嘉南思考几秒才猛地反应自己被夸了，“哇靠，大学霸，我发现你突然变亲切了诶。”

　　“有区别？”谢书衍终于抬起眼，掠过一眼便看向同桌。

　　谈尧与他对视，眼神一贯地冷硬。

　　“当然有，”陈嘉南盯着谢书衍仔细端详半天，最终还是无法从表情中捕捉到蛛丝马迹，“虽然我看不出你高不高兴，但你没骂人，这就是区别。”

　　“周末给你留的题做完了吗？”谢书衍突然跳过话题，转头问旁者。

　　谈尧条件反射想说“关你屁事” 话涌到嘴边又被压回去，只是冷漠地“哦”了一声。

　　他没什么表情的从书包里拽出一张题卷。

　　陈嘉南看得目瞪口呆，惊讶的目光不断左右切换。

　　“我发现最大的区别了！！！”他的语气惊讶又新奇：“大学霸好像对尧哥特别有耐心。”

　　生怕对方再发现点啥，谈尧冷着脸下逐客令：“陈嘉南，把头转回去。”

　　“哦，好吧。” 陈嘉南习惯了兄弟的暴脾气，乖乖转回座位。

　　谈尧把题卷扔桌面上，语气带着点不屑，“年级第一降智了？根本没难度。”

　　忽略同桌的故意挑衅。

　　谢书衍抬手，慢条斯理的打开卷子，

　　谈尧目光不自觉在那只好看的手背上停留几秒，

　　周五那晚反抗留下的抓痕还在。

　　莫名的，愧疚感卷着迅速上升的体温漫上头皮。

　　“知道错，下次就别抓那么用力。”谢书衍漫不经心。

　　“活该。”谈尧嗤之以鼻。

　　这人永远这么傲慢，明明是他先冒犯，现在竟然能面不改色把错全赖自己头上。

　　上课铃响。

　　许志双手压在讲台上，喜气洋洋地宣布这次月测成绩。

　　谢书衍年级第一的位置屹立不动，班级排名整体波动不大，但自从上次推行一对一辅导后，18班的拖油瓶们或多或少都有很大进步。

　　许志抽出三张试卷在空中扬了扬：“咱们班这次出了三匹黑马。”

　　说着，他的目光扫向教室后排：“谈尧同学进步非常快，月测总分576，直接冲到班级前15。”

　　闻言，谈尧下意识地顿了下。

　　此话刚落，教室里瞬间炸开锅，惊呼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许志在一片喧闹下继续点名：“周亦哲总分513，陈嘉南总分469。”

　　“三位同学的努力值得全班学习。”在许志的带领下掌声如雷贯耳。

　　谈尧脊背僵硬，耳廓有点红，浑身气息不自在。

　　谢书衍偏头看他，睫毛往下敛，目光落在对方紧绷成拳的手上，“手。”

　　谈尧突然感觉搭在腿上的左手被轻轻勾了下。

　　他心脏猛地一跳，肢体条件反射想躲的刹那，就被谢书衍扣住十指，

　　对方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他食指上的淡痂，那是当时留下的痕迹。

　　谢书衍语气漫着点嘲笑：“胆子这么小？”

　　“滚。”

　　谈尧绷着脸想抽回手，拽了拽却没抽动，挣扎两下，最终鬼使神差地由他攥着。

　　双手相触的热度通过皮肤蔓延进血液，谈尧感受着胸腔里乱七八糟的心跳，

　　他清晰的感知那股没由来的满足感正逐渐充斥着整颗心脏。

　　前桌，吴家泽一副天塌了的摸样：“南子，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去换脑干了？”

　　“死吧你！”陈嘉南昂起下巴，得意洋洋道：“老子以前只是低调，学习差只是我的演技。”

　　注意到台下的动静，许志喜悦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哗啦翻开试卷，抽出其中一张重重拍在讲台上，震得讲台嗡嗡响：“吴家泽你个大傻子。”

　　许志笃定道：“考试抄的陈嘉南吧，字写跟他一样大个就算了，人家把13划成B，你倒好，直接在公式里写个英文B，抄都不带上脑子。”

　　吴家泽反思自己，态度诚恳：“老师，你别生气，我下次抄明白点。”

　　“…”

　　许志气得太阳穴直跳，厉声令下：“明天叫家长来学校。”

　　吴家泽愁眉苦脸，上周跟别班起口角才被喊家长，这次再喊，他妈估计能把人生吞活剥。

　　他面露为难，问：“老师，我妈上周刚来过学校，这次换我奶来行不？”

　　许志一口气上不来，脸色越来越黑。

　　“老师放心，她还走的动。”吴家泽忙不迭补充道。

　　陈嘉南在众多哄笑声中举起手：“大志，我已经脱胎换骨，请您以后骂吴家泽的时候别捎上我，”

　　他说：“我现在跟他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吴家泽咬牙切齿地瞪过去，“陈嘉南，你怎么那么得瑟呢？”

　　陈嘉南高傲地抬头：“有本事你也让老师瞧瞧烂泥扶上墙的震撼。”

　　晚饭后，两人回到这栋安静的小楼，木门“吱呀”一声闭合，谈尧将一双新拖鞋扔同桌脚下。

　　抬头就对上谢书衍意味不明的目光，一动不动。

　　“怎么，等人伺候你？”谈尧声音冷冷的，带点不爽。

　　又看了会儿。

　　谢书衍睫毛终于动了下，面色平静道：“要亲吗。”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像陈述句，不是问句。

　　空气诡异地安静几秒。

　　谈尧闻言呼吸一顿，还没反应，谢书衍的身影忽然压下来，双臂撑在肩侧把人抵着墙面，他被困在充满蛊惑气息的狭小空间里，空气中似乎形成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这人总是一副掌控者的姿态。

　　距离很近，在炽亮的冷光里，对方皮肤细腻得像毫无瑕疵的玉，谢书衍微微垂颈，头发松散却不凌乱，这张脸的吸引力太强了，仿佛全世界都为这一刻而放慢速度。

　　对比同桌游刃有余的沉静，谈尧显得青涩又别扭。

　　他眨了下眼，感觉后颈被一只大手扣住，随之而来是唇瓣之间的温热触碰。

　　谢书衍没有耐心试探，几乎是低头的瞬间便长驱直入，带着某种压抑而强烈的宣泄性。

　　谈尧意识紧绷，头皮发麻。

　　乱七八糟的冲击感让他呼吸不过来，对方完全没停下来的意思，在胸腔快要窒闷的瞬间，谢书衍又会施舍似的给予喘息间隙，恍惚之下是更深的探索。

　　不知道过去多久，谈尧身体不再那么僵硬，四肢百骸的力气却完全被剥夺。

　　他嗡嗡作响的耳膜突然钻入一道不太满意的气音，接着，听见那道波澜不大的声音说：“别憋死了。”

　　谢书衍停下来，额间相抵，灼热的呼吸全数萦绕在谈尧的感官上。

　　“蠢到连接吻都不会。”

　　“是想制造出租屋离奇命案吗。”

　　谈尧其实也觉得自己有点捞，但强烈的自尊心熊熊燃烧，统统转换为气势汹汹的烦躁。

　　鼻间全是滚烫的空气，把那点淡淡的香味都卷浓郁了，一时之间，大脑没想好怎么攻击有赢面，便随口抓了个理由。

　　“你他媽——”谈尧唇舌又痛又麻，哑着声骂：“技术差死了。”

　　谢书衍眼皮耷拉着，欣赏对方蒙着些生理性湿意的眼睛，不咸不淡道：“那你在爽什么。”

　　谈尧：....

　　妈的,太不要脸了。

　　“眼睛有问题，”谈尧脸色冷漠，看上去快要爆炸：“给我滚开。”

　　谢书衍往后退一步，气息里的那点波动已经完全平静：“十分钟后写作业。”

　　谈尧绷着张脸，顶着僵硬的步伐往洗手间走。

　　20分钟过去，谈尧拿着笔心不在焉，他感觉心跳还是有点快，身体里有股“自己怎么能这么废物”的不爽在横冲直撞。

　　旁边的人正心无旁骛地做题。

　　谈尧用余光瞥过去一眼，暗啧一声，又烦躁地收回视线。

　　看上去心情挺复杂。

　　这种微妙感持续持续了半小时，谢书衍忽然停笔，侧目而视：“你现在看起来像丢了脑的傻子。”

　　“很呆。”

　　谈尧冷他一眼，心骂：还他妈有脸说话，要不是一进门就摁着亲，老子能这么混乱。

　　他没骂人，顶着张臭脸起身去卫生间醒神。

　　水流的哗啦声回荡在逼仄的空间里，等谈尧出来时，谢书衍漫不经心地椅着卧室门边，那双深沉的眼正在上下打量他：“洗把脸足足五分钟。”

　　“你脑子里是装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关你屁事。”谈尧面无表情，莫名有种被完全看透的不自在。

　　男生绷着眼，凌厉的目光凝聚在谢书衍不动声色的脸上，越看心里越不爽。

　　妈的！明明都是参与者，凭什么自己紧张懵逼，他倒像置身事外一样。

　　强烈的胜负欲像气泡一样在胸腔内乱七八糟地爆炸。

　　谢书衍歪头靠着墙，双手环胸，任由他打量。

　　谈尧将视线往下挪，盯着对方没有任何情绪表达的唇线出神，那么激烈的碰撞，为什么这人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想起刚才的画面，脑子就有点发热。

　　谈尧不自觉抿了抿还沾着水意的唇，被浸湿的额发硬邦邦地戳在眼皮上。

　　看见这张泰然自若的脸就烦得要命——

　　不行！他得拿回主动权。

　　谈尧突然走过去，没什么表情地拽对方过衣领。

　　谢书衍很配合地低头，看上去像任由摆布，却在谈尧即将要贴上来的刹那偏头躲了下。

　　？

　　谈尧愣了愣。

　　他睫毛一动，窘迫感卷着横冲直撞的怒气蹿上头皮：“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谢书衍反问。

　　“我什么意思你他妈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谢书衍目光带着审视，语气却轻描淡写：“理由。”

　　神经病！！

　　他想亲就亲，别人主动就得要理由？

　　“滚开。”谈尧一把推开他。

　　经过小插曲，乱七八糟的思绪反而静下来，两人除了讲题问答，没任何眼神交流地学习到九点四十分收笔。

　　谈尧气还没消，根本不打算理人，

　　他收好课本文具，浑身冷漠地出去倒了杯水喝，慢慢吞吞在客厅站了会，再进来时，谢书衍没什么表情地坐在书桌前，等着他似的。

　　谈尧语气冷冰冰的：“拿上你的书包，赶紧滚回家。”

　　“过来。”谢书衍抬手，扬了下食指。

　　“有屁放。”

　　“水。”

　　谈尧不耐烦道：“你自己没手？”

　　谢书衍就直视着他不说话。

　　半晌，

　　谈尧啧了声，勉为其难地走过去，他垂眸，凝视对方接过自己手中的水杯，仰头喝完，然后放在旁边的桌面上。

　　看到谢书衍站起身，谈尧正准备说话，手腕一紧，措不及防就被拽过去。

　　他踉跄地撞进谢书衍的胸膛里，那股好闻的香味比肢体更先接触到感官。

　　谈尧有点愣，这人怎么总做些突然的事情。

　　“继续之前的话题。”谢书衍用虎口捏起他的下巴，眼神俯视，始终保持那幅强势又充满侵略欲的姿态。

　　“为什么要亲？”

　　“你是不是真有病？”谈尧试图把手甩开，冷着声骂：“老子亲对象还……”

　　说到这两个词，

　　他忽然喉咙堵得紧，觉得自己就是个被牵着鼻子走的大傻逼。

　　谢书衍不说话，垂眸看了会儿，

　　谈尧又烦又燥，莫名被盯得紧张起来，在情绪快要爆发的前一秒，谢书衍突然压下来，唇间的触碰很短暂，

　　“现在可以了。”

　　谈尧听见那道沉静的嗓音里漫着几分愉悦。

　　这句话跟吻同时落下，谢书衍强势地碾过谈尧的齿列，又不轻不重地咬了咬。

　　轻微的刺痛卷着麻意从唇上钻出来。

　　谈尧大脑一片空白，心跳震耳欲聋，卷着某种相互纠缠的细响不断冲击着耳膜，这么多次了，反应还是有点懵。

　　对方太过强势，像完全卸下束缚已久的枷锁。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压倒的，谈尧浑身犹如过电，根本招架不住。

　　漫着暖气的房间实在太热了，由外至内，强烈的热意忽然涌上大脑，谈尧僵硬地蜷了下手指。

　　一开始他觉得这人是因为高傲而拒绝，后来他又觉得，或许有另外的原因。

　　谈尧不自觉地仰起下巴，急促呼吸新鲜空气，对方从下颌顺势落下轻柔而缓慢的痕迹，所及之处跟着火似，他忍不住滚了滚喉结。

　　此刻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周二在客厅不知道弄倒了什么，引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同时砸在心脏上。

　　谈尧混沌的瞳孔忽然骤缩，清晰地感受到谢书衍覆在皮肤上的掌心，温度比自己要凉很多，冷与热的碰撞十分突兀。

　　不止是腰，

　　脑海里感知到的紧绷才令人毛骨悚然。

　　再继续下去怕会出大事！！

　　谈尧用手推他，声音又哑又乱：“谢书衍——”

　　大概两秒后，

　　谢书衍停下动作，脑袋抵在谈尧的肩，鼻间呼出的气息炙热，压抑，带着某种恐怖的，巨大的克制。

　　谈尧心跳快要闯出胸腔，喉咙干得要命，双手把底下的被褥攥得皱巴巴的。

　　他强撑镇定，不近人情道：“起开，膈着我了。”

　　谢书衍撑起上半身，敛睫垂视他泛红的眼角，压着呼吸说：“抖什么。”

　　“怕？”谢书衍问：“还是兴奋？”

　　谈尧：…

　　这个人真变态，在这种状态都能面不改色地说话。

　　谈尧闭眼转过脸去，露出的耳朵红得充血，浑身气息冷漠又僵硬。

　　谢书衍半敛的目光凝聚在对方左侧鼻骨的那颗小痣，几秒后，他俯身，在那里烙下一个很轻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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