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边界

　　发财餐吧二楼尽头包厢，通过敞开的门，高阳明看到程恪臣走过来，不由自主站起身。

　　“来了？”席间还有其他人，高阳明招手，让人到他旁边的位置，“这里。”

　　随着高阳明的起身，桌上其他人也陆续站起来，纷纷叫人：“程哥。”

　　程恪臣脸上没什么情绪地轻点头。

　　他走过去在空位坐下，这些人也依次落座。

　　包厢内总共十个人，都是程恪臣一手拉拢组建起来的工作室伙伴。

　　除去他和高阳明以及江归，其余七人分别是五男两女，大家都是津大的，年纪相仿，都是不想毕业进入什么大厂或者公司工作实习，想单干创业，只追逐自己梦想的这么一群青年。

　　个个都是自己专业领域的佼佼者，在程序策划等等方面意见时常碰撞，互相之间谁也很难说服谁，但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对于程恪臣能力这点毋庸置疑，都是信任且服气的。

　　他们只在乎他的本领，跟人的性格好不好没多大关系，只要能带领着他们把理想实现，给予足够的创作和自由，其他的一概不在乎。

　　人都是慕强的，程恪臣能说服他们，那是他有硬实力。

　　在十五六岁就可以单独制作出几款单机小游戏，十七八岁自行制作的《禾下暴流》第二版本在网上爆火，现在仅仅十九岁，已经打算组立个人游戏工作室，同时开发制作多个项目。

　　这样的能力和野心，已经不能单单用钦佩来形容，他们这群技术美工大佬在学院里的名声响当当，但在人家面前，那点能力和傲气都是不够看的。

　　甚至说，反过来，能被程恪臣挑中，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种被认同感。

　　他们不弱，程恪臣更强，有他带领往前，几人都是很有信心的。

　　今天齐聚这里，是一起商定工作室的落址以及敲定日后工作事宜。

　　本来以为是对方单方面决策，没想到还会率先过问他们的意见。

　　这一点考虑让这些人心里更加服帖，哪怕有外省外市的，都快马加鞭连夜赶过来。

　　假期什么的，浪费实在可惜，就该把时间花在这些上面，他们都是打心底乐意，所以全程，这个包厢的氛围还算融洽。

　　最终他们工作室落定在津大旁边的一个老小区，也加了工作群。

　　高阳明强调：“大家既然选择做，希望可以坚持得久一点，在其他人享受假期娱乐，晚上通宵吃鸡打野的时候，我们没有那些时间，只会在电脑前敲敲打打。”

　　他神色很认真，“如果还想玩一玩的，我是不建议大家加入我们的，因为会随时随地地把你们叫过来，写程序到深夜也是常有的事。”

　　“当下会很辛苦，未来也不容易，”高阳明举杯，“总之就是熬，看谁熬过谁。”

　　大家举杯碰上去，七嘴八舌：“最好熬死我！”

　　“反正也是猫头鹰！”

　　“无所谓，做我喜欢的游戏就行。”

　　“赶紧开干吧，已经迫不及待了的。”

　　这场聚餐持续到夜里两点过，等把人都送至酒店，高阳明和程恪臣在马路边站着等车。

　　桌上大家喝的啤酒，也不多，此时神志非常清醒。

　　看着对面的通亮建筑，高阳明话没刻意收着：“江归那家伙此时到睡得香，留咱俩来接待人。”

　　他打了一个哈欠，嗓音嗡嗡的，“不过谁让他发烧，这个便宜还是让给他捡吧。”

　　说着，高阳明想到什么，扭头看向程恪臣问：“对了，我让你帮我问妹妹兼职那事，你问的怎么样？”

　　程恪臣站姿一如既往地不挺拔，挺随意懒散的。

　　夜风不断袭来，他黑发飘扬，有些遮眼，神色看不清，口吻很淡：“人满了。”

　　“哎，行吧，”高阳明收回视线看着马路上的车流，有些可惜，“佳怡姐好不容易拜托我一次，想着有熟人的话，她去我也放心，不过人满了就没办法了。”

　　高佳怡是高阳明的堂姐，大他一岁，也不知哪根神经被挑动，突然心血来潮想去找个暑假的兼职做做。

　　从小到大，差不多是娇生惯养，没经历过这些，还瞒着父母，几番打探下来，就问到了他这里。

　　高阳明怕人出事，到时候大伯他们怪罪，但又磨不过高佳怡的性子，只能跟程恪臣求助。

　　他知道赵桦烟回老家去了，在镇上面包店兼职。

　　身边都是些不食烟火的少爷大小姐，没有跑去打工的熟人。

　　唯有赵桦烟那个妹妹，高阳明还算认识，想着从程恪臣这里帮忙过问一下。

　　现在听到人满，高阳明惋惜一声就过去了，打算明天跟高佳怡说清楚，顺便劝劝她歇了这种心思。

　　想清楚，心里头压力也没了，高阳明说起正事：“我帮你约了我爸在这周日的上午，地点在我家，只能做到这里，你要拉他的投资，我可说不上话。”

　　程恪臣单手插兜，右手在拿着手机看，手指划拉页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说完，他的反应也不大，看不出任何的欣喜或者紧张，口吻随意：“放心。”

　　高阳明没他那么自信：“我爸就是看着好说话，实际很精明的。”

　　他顿了下，“到底是商人。”

　　wx聊天页面内容倒映在程恪臣的瞳孔，他耷拉着眼皮一条接一条的看，嘴里回复高阳明：“这最好。”

　　“到时候投资没拉成，可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啊。”高阳明见他似乎不怎么关心这件事，太过松散，佯装开玩笑。

　　程恪臣：“我有把握。”

　　他眉眼冷淡，情绪不高。

　　高阳明瞅着他脸色，问出了今晚的疑惑：“怎么事情敲定了，瞧着你的兴致不高？”

　　他话音刚落，也不知看到手机里的什么内容，旁边人突然扯唇嗤一声，薄凉中带着几分混不吝。

　　高阳明知道不是针对自己，反正听着对方道了句：“兴致高也不是一件好事。”

　　实在是余光里程恪臣的手机页面停留太久，加上高阳明的视力极好，他耐不住好奇偷瞥一眼，就一眼，注意到熟悉的人名。

　　是赵桦烟。

　　这人手指原来刚才在向上翻和她的聊天消息。

　　这会儿可能看完，拇指向上划拉一下，拉到低。

　　他实在眼尖，注意到有语音通话，时间都不短呢。

　　瞧上去也没聊多少内容，但这个高阳明无法当作没看到。

　　他是吃惊的，毕竟他了解程恪臣。

　　这人耐心不好，也烦别人发消息或者打电话跟他闲聊。

　　凡是接收的，都是必要的信息，没有废话，可冷漠无情，毫不留体面那种。

　　他与程恪臣那么多年的朋友，虽然几年下来积攒的内容看似多，但打语音通话都是打游戏需要开麦的时候，或者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来不及发消息的时刻。

　　今晚不怪他多想，实在人过分的安静，整个聚会，就没有几句话，都靠高阳明在推动。

　　以往这种重要的场合，程恪臣应该会主动介入更多才是。

　　现在看到他这个翻聊天记录的举动，高阳明没憋住：“你不会和妹妹闹别扭了吧？”

　　程恪臣不在乎高阳明看到什么，他摁灭手机，微抬下巴，风吹开遮住他眉眼的黑发，口吻淡漠：“没那点闲心。”

　　他的确是不怎么关心别人的人，况且平时心情状态善变，甚至是没有理由的，高阳明也只是猜测，听到这句，他歇了心思，问起别的事。

　　“我提议你给妹妹送点礼物，你送了没？”高阳明好奇。

　　虽然不指望程恪臣真的去送，但既然话题牵扯到赵桦烟身上，高阳明想起之前说的话。

　　而说出口的瞬间，其实他心里就有答案，不过就是打趣人罢了。

　　这样的笃定心理下，听到程恪臣说送了时，高阳明神情没绷住。

　　他声音不由自主大了些，怔愣道：“真送还是假送？”

　　没等旁边人说话，他迫不及待问，“送的什么啊？”

　　比起他的激动和不可置信，程恪臣显然要淡定太多。

　　他撩眼，双手插在裤兜里，只牵起微微弧度的嘴角，没正形：“送我。”

　　高阳明难以相信，怀疑自己的耳朵：“我没听错吧？”

　　程恪臣没看他，耐心很好，扬眉慢声道：“没听错。”

　　他姿态懒洋洋的，说的也不认真，高阳明觉得是开玩笑。

　　他忍不住道：“你这么没正形，妹妹指定怕你。”

　　高阳明语重心长，煞有其事，“她那么乖，你别把人直接带坏了。”

　　可能是某个字眼戳中旁边的人，程恪臣似笑非笑，懒着嗓音：“难说呢。”

　　—

　　清晨的第一抹微光从阳台外直射进来，赵桦烟刷着牙微仰头看向天空。

　　这已经是范青艺走后的第三天，她的生活没有什么改变。

　　依旧是兼职，忙碌的日子。

　　虽然她人回家去了，但与她的联系没断，大概知道她的情况，基本上，范青艺也只是在她中午午休的时候发来几句。

　　赵桦烟看到了会回，然后剩下的时间用来睡觉。

　　以前她不是个会午睡的人，但现在，清醒着无聊的时间，再度开始让她抗拒。

　　那天和程恪后说完那些话，电话挂断了，这将近一个星期以来，他的确没有联系她。

　　这应该是赵桦烟理想达到的效果，但实际上，心里的滋味并不好受。

　　伤害他非她本愿，但无可奈何。

　　在这种愧疚和微妙的不甘里，甚至于之后的一个月程恪臣都没有联系她。

　　而随着回程家的日程渐渐缩短，赵桦烟心情便越发紧张，度日如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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