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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祝-4
午后,时光荏苒。
周伯伯和徐阿姨都放班了,走之前徐阿姨嘱咐了严玺几句,让他和霍童这几天在家里好好玩,又给了他一个号码,说是她远房外甥女,也在做家政,这几天在服务中心值班,有什么需要可以叫她。
严玺应了,道:“谢谢徐姨。”
徐阿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好像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您就说吧。”严玺笑了笑道,“您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在我这里,您就是我的阿姨。”
徐阿姨也笑了,眼角多了一丝和煦的皱纹,她道:“小严呐,你和年年,是不是……?”
严玺道:“是。”
徐阿姨一愣:“我还没问是什么呢?”
“我知道您想问什么。”严玺道,“如果我没猜错您的问题,那么这就是我的答案。只是,这件事 您不要给别人知道,尤其是我爸。”
“好,好。”
严玺道:“您似乎没有很意外?”
徐阿姨笑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也是看着年年长大的呀。这个家里早就该热闹热闹了,有年年在,一定会很热闹。”
霍童是在一阵舒缓的钢琴声里醒来的。
这时候是下午三点,霍童下了床,踮着脚走了几步,看见严玺正坐在落地窗前那架三角钢琴座上,时光抚摸过他的脸庞,又抚过他的下颔,抚过他在黑白琴键上弹奏出一串串音符的修长的十指。
堂堂严少给他弹钢琴当做午睡闹铃,也够奢侈的了。
严玺没有回头,只道:“听够了吗?”
霍童计上心头,笑道:“听够了,但没看够。”
严玺流畅的琴声里多了一点破绽,他被迫停了下来,又转过脸,一动不动地看着霍童。
霍童给他看的都有点发毛了,他感觉严玺此刻非常像他家里盯着肉骨头的大金毛,道:“你干嘛呀?”
严玺微微一笑,道:“让你看个够。”
!
调戏不成反被调戏,他果然不该跟严大流氓比谁更流氓!
二人手牵着手,走在午后的花园里,严玺家的花园叫做“潇潇风语”,据说整座花园都是由严玺母亲设计的,不仅如此,她还亲力亲为,种下了很多花卉草木,譬如庭院东侧那棵参天的银杏树,它在严玺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二十年来,早已亭亭如盖,只是它长大了,但种下它的人已经不在这里,远渡重洋去了。
已经十月了,很多花开了又败,M市的秋天总是冷的,却很干爽、肃穆,清清白白、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缠绵的余地。今天日头很好,难得是这么蓝的天,这么白的云,这么灿烂的光景,霍童仰头一瞧,只觉自己像在看一场巨幕3D电影,云天又高又远,又那么立体鲜活。远香别墅区很静,不像他家小区底下是一座座纵横交织的立交桥,高楼大厦林立,像是一张张蛛网挂在森林里,有人声、车声,和霓虹灯闪烁的声音,霍童想象着一街之隔,也该是那样川流不息,但这里却没有很多声音,只有隐约的鸟叫与虫鸣,事实上就连鸟叫也低了,因为现在是下午三点,鸟儿不爱闹腾。
那么,还有什么声音呢?
风声,秋天里潇潇的风声,秋风俯首低语,对着满地点点交辉如天上星的小卡罗紫菀,对着仿佛落了一场雪花的柳叶白菀,还有粉的,像春天羞红的面靥,那是山桃草,也有一点也不害臊,只知道放肆撒泼、打滚,在草地上飞扬舞蹈,俯仰欢笑的粉黛乱子草。
还有他们,少年们行走、奔跑在花丛草籽间的脚步声。
霍童躺了下来,他和严玺就卧在那棵金灿灿的银杏树下,卧在连绵起伏的粉黛色的烟雾里,好像一个是锦瑟的华年,一个是怦然的笑脸,于是浑身都是温暖的。
霍童仰着头,望见灰墙上层层叠叠的爬山虎,绿的黄的红的,什么都要,什么都有——爬山虎一向是一种贪心的又不爱受四季拘束的植物,或者也不受什么人的拘束,至少严玺母亲在设计之初,不会想到它会爬到天上,又爬到地下,就连湖畔岸边也被它爬过了。
他也闻见花香,是小菊园里菊花的芬芳,但他分不清那是瑞云殿还是沉香台了,亦或是凤凰振羽、清波泛翠?还是……粉荷?霍童向来不明白为什么一株菊花要取做荷花的名字,夏天过了,秋天来了,秋天也一样美,严玺说在他的眼里,万事万物都是美的,或都有美的可能。
“你的眼睛里……”
严玺侧头看着他,忽地一怔。
“我的眼睛怎么了?”霍童看着他,转了转眼珠,宇宙在他的眼睛里转了一个圈圈。
“你的眼睛里……有我。”严玺抚摸他的脸颊,好像觉得太轻了,又抚摸他的侧颈,好像又太重了,霍童眨眨眼,蹙了蹙眉,他们好像抱在一起了,但霍童眼睛里只有严玺的样子,严玺的样子让他晕晕乎乎的,好像严玺又抱着他,躺在他的身上。
风吹过花海,掀起一波电闪雷鸣的海浪。
严玺吻下来了,吻在他的唇上。
霍童起先是有那么一丝丝惊讶的,严玺吻的很果断,他甚至没有先试探着吻他的额头或是眼睑,或是侧脸,他就那么直截了当的、重重地吻在他的两片嘴唇上,再不迟疑,再不观望,好像他很怕霍童跑了似的。
霍童没有跑,他仰着头,微微张开嘴唇。
于是严玺开始碾压、撕咬,又道:“闭上眼睛。”
“嗯?”霍童发出来一点鼻音,一声气音。
严玺不再等了,他把舌头伸了进去。霍童瞬间像被电到了,身体一阵颤栗,他抱着严玺的脑袋,严玺捧着他的脸,然后严玺多年来伪装的那个彬彬有礼的壳子被他自己冷酷无情地撕碎了,好像又变回那个不讲理的小霸王,而他像是一把颤动的琴弓。
好漫长的一个吻。
霍童迷迷糊糊地想,在他快要窒息的前一秒,严玺放开了他,抱着他,抵着他的额头,轻轻喘道:“年年,我想要你。”
霍童羞答答地瞧了他一眼,道:“现在?”不大好吧,光天化日的,而且也不在屋里。
严玺顿了顿,仿佛没想到他这么回答。霍童知道自己猜错了,更不好意思了。
“今天。”严玺笃定道,“今天晚上,好不好?”
这种事,严尔玉为什么要问的这么郑重其事啊!好像新那个婚洞那个房还要挑个黄道吉日啊!
霍童没好意思说话,只点点头。
他想,这算是私定终身吧?
他好叛逆啊,想不到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第一次谈恋爱就这么胡来。而且严玺也这么胡来,他不仅不委婉一点,好像还迫不及待,还要纵容这种胡来。
可是……他真是很爱很爱严玺。
直——他早就不是什么直男了,拜拜吧您呐,他要和严玺做一对快乐的男同!
痛——痛就痛吧!痛并快乐着,只要严玺快乐他痛一点也没什么关系,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相信凭他的聪明才智一定不成问题!
霍童闭上眼,心中默念: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姐姐,我愿意把我自己交给他。”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这就是为什么他俩会在傍晚出现在小区超市。
其实他不是很想来超市,他想去无人贩卖店来着,听论坛的男同们说这样比较方便快捷且不社死,但严玺说无人贩卖店有点远,而霍童不想在运动之前还要再运动。
霍童推着购物车走进超市,对上售货员微笑的面庞时,他总有一种做坏事的心虚感。
然后严玺就当着他的面,大大方方地把一盒鸡蛋放购物车里了。
干那个啥还要鸡蛋?霍童不能理解他们男同。
严玺说,家里冰箱菜不够了,他要采购后边几天的食材。
严尔玉竟然道貌岸然假公济私!
霍童更不能理解了,他不会过两天再来买菜啊?这显得他刚才的心虚非常不可理喻不合时宜啊!
严玺没忍心告诉他,接下来的两天,他俩大概谁也不会想要出门。
霍童看他一脸高深莫测,忽然非常讨厌了有没有!好个严尔玉,采购就采购吧,你采购我不会采购吗?
于是霍童转身向生活区走去,徒留严玺在生鲜区孤苦伶仃。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虽然他一脸正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凛然不可冒犯让人不禁肃然起敬的模样,但当他走入生活区F区的时候,看见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的润滑油避孕套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具,他还是惊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除了杜蕾斯,他一个也不认识啊。
霍童不禁感叹,现代人夜生活真丰富,有钱人真会玩。
“你喜欢奶油味的还是草莓味的?”
“矮油!怎么问这个,人家不好意思了啦!”
“矫情,又不是第一次。”
“你说什么?”
“没说没说,宝贝儿来一块挑挑。”
一对男女款款走来,对话一个油一个茶简直就是酥油茶组合。霍童吓得一下子躲在货架后边,他瞥了眼,男的昂着头女的扭着胯,年龄差起码小二十,一看就是某富豪和他的小情人。
跟严玺待了一天,霍童都快忘了这是别墅区了,纸醉金迷物欲横流才是经典搭配干活不累,这么想想也苦了严玺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留守娃了。又一想想,严玺他爸虽然毛病多多但好像这么多年没怎么听说过有外遇啥的,跟严玺妈妈分居之后也很少有桃色新闻流出,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霍童对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严叔叔的唯一印象就是工作狂。当然了,现在严叔叔除了工作狂,还被他贴上了“不是好爸爸”的标签。
霍童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当年严玺爸妈分居不是因为出轨这种豪门常见事故,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一人拍了拍他的肩。
霍童又吓了一跳,差点喊出声,好在那对呃不知道是夫妻还是情侣的组合已经走远了。
霍童拍拍自己的小心脏,道:“你干嘛?”
严玺道:“我才该问你在干嘛吧?”
霍童红着脸,梗着脖子道:“当然是购物。”
“物呢?”严玺示意他空空如也的双手。
哼,不要看不起他好吧!
霍童雄赳赳气昂昂往已经满满当当的购物车里又塞了一瓶润滑油。
严玺看了看说明,道:“这是女用的。”
……这特么还分男女?!
霍童脸更红了,严玺笑了一声。霍童道:“你笑毛啊!”
“好好好我不笑。”严玺转身挑润滑油去了,霍童气哼哼地拿起货架上一盒避孕套扔进购物车。
结账的时候,本就社死的霍童更社死了,而且他总觉得收银员在他俩之间扫射的目光中有那么一丝丝同情。
男同怎么了,男同有什么好同情的?他就要当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男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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