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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谈
施清元和她上了马车,马车行驶之后,她问道:“你刚刚和他聊了什么?”
她不愿意再称呼他为大哥,但也不想直呼其名,于是用了这个字代替。
“他和我讲了他从小到大的事。”施灵双把那些事情告诉施清元,看到她的眼神渐渐复杂,沉寂下来。
施清元沉默良久,道:“阿双,这些年中,每个人都变了许多。”
不止是施瑜方,她们的父亲施远生也变了许多。
放在以前,施灵双或许会问她父亲变了什么。但如今,她只是侧了侧脸,撩开一旁的窗帘,透过马车窗户向外看去。
车夫没有走京中主道的路,而是从城郊绕着。现在正值夏秋交替之际,掀起窗帘,能看见外面大片大片的景色。
施灵双偏着头向外看着景色,施清元也不再多言。
……
这日晚上,季怀瑾照例来到她的院子中。
施灵双这几日知晓他的到来,往往会穿戴整齐地坐在矮塌上,将门给他留开。
而今日,她仍是开着门的,只不过把院中的石凳搬了过来,靠着门坐在石凳上。
季怀瑾来到时候,她正将双手撑在膝盖上托腮,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发着呆。
许是这几日的到来让施灵双太过熟悉他的气息,季怀瑾今晚来的时候,她竟然没有发现,还是那样托着腮盯着院子角落发呆。
季怀瑾放轻脚步,缓缓走过去,将双手覆在她眼上。
施灵双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惊,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乖乖地又不动了。
季怀瑾看着她,小小的一团被自己搂在怀里,心软得几乎要化掉。
施灵双把手伸上来,扶着他的手,让他的手就这样停留在她的双眼上。
这次换成了她的睫毛在他的掌心颤动,痒痒的,季怀瑾心里也痒痒的。
他单膝跪着,手盖在她的双眼上,头微微偏过来,偏到她的耳旁。
“阿双今日是怎么了?”季怀瑾一眼就发现了施灵双今日的不太对劲,这两日每逢他过来,通常看到的都是小姑娘奋发图强地绣着荷包。
有一只荷包已经大致绣完,他原本想着或许今晚就能得到他的荷包,没想到过来的时候见到的是这幅场景。
“我今日去见,大哥和大伯母了。”施灵双顿了顿,还是把这个称呼说出来。
她面上带着茫然,被捂住眼睛之后只见那两瓣微张的唇瓣。
“然后呢?”季怀瑾问道,他的手仍然盖在她的双眼上。
“然后,大哥和我讲了他小时候的很多事情。”施灵双随便提了两句,无意再说。
她伸手把季怀瑾盖在她双眼上的手拉下来,回头望着他的眼,轻轻叹了口气:“你说,这算什么呀?”
兰氏与施瑜方既已出府,她便尽量做到不在意二人,也不将施德生的祸端牵连到二人身上,但总归还是有些怨气。
只是听了今日施瑜方的这番话,施灵双感到心里闷闷的,也说不上对他与兰氏到底是个什么感受了。
“我真的好恨施德生。”她看着季怀瑾,认真地说。
这应当是她第一次这么明显地和季怀瑾说出自己的心中感受,让他微微一怔。
施灵双随即又说:“都是因为他,明明大家都很好的。”
施德生被打入大牢后搓磨了将近两月,到现在用不了几日,终于要被问斩了。
但即便这样,也抵消不了他遗留下来的一切。
施灵双这样想着,她没有哭,也不再带上很明显的情绪,只是有些烦躁。
季怀瑾心中一陷,眉眼柔和下来,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把她的头往自己的胸膛紧紧靠着。
毛绒绒的头蹭着他的胸膛,心中的痒意外化成了身体上的痒意。
施灵双将头靠在季怀瑾的胸膛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纷繁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
“阿瑾,你说……我到底应不应该原谅他们呢?”施灵双靠着他,视线放得极远,似乎要透过墙看到院子外的场景一般。
季怀瑾抚着她的背,他的声色平淡,却一下子让她茫然的感觉消失殆尽:“没有原谅与不原谅,你不用硬要从这两个想法中择其一种。”
施灵双眨眨眼,收回视线,转为抬头看向他。
她伸手抱住他,再次用头在他的身上蹭了蹭,很小很小地轻轻应了一声。
……
一夜好梦。
第二日醒来,施灵双便派人去向施清元传话。
她不愿再去纠结这件事,也不想继续被这件事困住。姐姐心中的主意比她重,干脆让施清元做决定,她不想再去理会了。
想通过后,施灵双坐在床榻上发了一会呆,便走到矮塌旁坐下,继续昨晚没有绣的荷包。
绣了不过一会,便有侍女敲了敲门道:“小姐,门房送信过来了。”
施灵双接过来,拆开看到落款的时候眉眼间终于浮上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意。
是庆闲寄来的,他在寄信的时候已经行至宣州。算算送信过来的时日,想来最多不过七日,他便能抵达京城。
施灵双仔细读了两遍信,昨日心中的迷茫此刻已经被即将重逢的喜悦冲淡。
她心中高兴,手下绣着荷包的动作也带着几分轻松。
用完晚膳后,施灵双把东西搬出来,坐在院子里一边乘凉,一边绣着第二只荷包。
季怀瑾正是在那时来的,和昨日不同,今日他一来,施灵双就发现了。
她很快放下手里的东西,顺势把石桌上的另一只荷包拿在手中,背在身后。
“阿瑾。”施灵双冲季怀瑾笑,眉眼弯弯的,看着便让他心中也生出喜悦。
季怀瑾走到她身前,仔细端详了她后坐下:“今日这么开心?”
施灵双用力点头,抿出一个笑容:“收到了师傅的来信,说已经到达宣州了。我算了算时日,大概不出七日便可抵达京城。”
“隔了这么些年,我们居然能在京城重逢,真是一件喜事。”她弯着唇,眼睛里盈满了笑意与轻松。
季怀瑾看着她,口中的话打了个转,先咽了下去。
他眼睛瞥到面前的小姑娘因为高兴而露出的身后的马脚,换了个话题:“阿双今日这么开心,也应当让我一同高兴高兴。”
“所以,我的荷包绣好了吗?”季怀瑾身子微倾,眼中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施灵双闻言,赶忙把身后一只手里拿着的荷包藏藏严实,然后将笑意渐渐收回。
她歪了歪嘴,一双眼睛看了看他,又看向地面,努力做出一副心虚的模样。
季怀瑾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就这样看着她。
挺聪明的,还知道自己心虚的表现是看着人不说话,小姑娘演得挺像。
施灵双兀自表演了片刻,见到季怀瑾没有丝毫反应。那副淡淡的笑容反而看得她出现了几分真正的心虚,眼睛圆溜溜地转了转。
“阿双,近些日子,我偶尔会与同僚们共同用膳。”他唇角微微上扬,忽然换了个话题,听得施灵双一愣。
“每次用膳的时候,看到有些同僚身上的荷包,总会心生羡慕。询问他们后,却得知这是他们的内人所绣。”季怀瑾慢慢悠悠地编着慌,“最关键的是,他们回答我过后还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阿双应当是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神的,很可怜的那种眼神。”他说到最后,意味深长地盯着施灵双。
明明知道这大概只是他随口扯的谎,施灵双还是忍不住视线漂移。
她抿唇笑着,一会看着地面,一会看着季怀瑾,直到季怀瑾问道:“阿双,我都说了这么多了,可以把你拿到身后的东西给我了吗?”
施灵双这才大方地点点头,笑得双眼眯起来,双手拿着荷包递给他。
季怀瑾接过来,佩戴在腰间。
只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施灵双的笑意加深。
“这个荷包我戴了,等阿双把自己的绣好了之后也要和我佩戴一样的。”季怀瑾看了看她放在一旁的绷子针线与绣布,绣布上刚刚用针线打了个形。
施灵双点点头,双眼弯弯地笑着。
估摸着差不多了,季怀瑾才斟酌着开口:“阿双,我今日收到了一条口信。”
施灵双面上的笑意微收,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这条口信,也和你有关。”季怀瑾说,“听了或许会让你不高兴,不听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闻言,施灵双抿了抿唇,很快就做出决定。
她问道:“是什么?”
“军队那边有变化,吴祺随军队提前离开京城了。”
听到这个消息,施灵双瞳孔一缩,惊讶地张了张口。
季怀瑾心底其实还余一句话,他暂且没有说出来。
这件事牵连的人太多了,变化又大,在事情没有完全确定下来之前,他不打算告诉施灵双。
他只是把吴祺托人带过来的那条口信告诉了她,语气放缓,道:“他离开京城,不一定是一件坏事,离开京城后也未必相隔几年才能再与我们相见。”
季怀瑾的语气充满深意,他定定地看着施灵双。
小姑娘也望着他,过了一会开口说:“我知道了。”
她这句话说得平淡无波,但双眼冲他眨了好几下,应当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什么。
施灵双说完这句话后微微蹙眉,抱怨了两声:“阿瑾可真会挑时间,等我高兴完了才说这件事。”
她话是这样说的,但季怀瑾一眼就看出来她其实是在打趣他。
于是他也弯唇笑着看她,没有说话。
“不过,阿瑾。”施灵双有些忧愁,她收回看向她的视线,默默盯着地面,“小时候是棋子先离开,现在也是……”
季怀瑾听了这话,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一收。
他扶着施灵双的肩头,迫使她看向自己,眼神严肃,语气绷紧:“这次和小时候不一样,意义不一样,目的也不同,阿双不能把这两次归在一起。”
说罢,季怀瑾紧紧盯着她的神色,看到她脸上微怔的表情后才放柔声色,安抚并指导性地说:“是你说的,都过去了,不是吗?”
施灵双怔了许久,才愣愣地点头:“是。”
她回过神来,心头重复了两遍这句话后,心头笼起的阴云才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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